伴著那聲招呼,趙放就看到沖過來的敵人又硬生生地倒撞回去,插入進來的土層裂隙之中。
對沖的還丹真煞在狹小的空間內翻涌激蕩,轉眼將巖壁刮去一層。這種毫無花巧的對撞最能見出上下強弱,只聽到那個曾追得他上天入地的敵人一聲悶哼,竟是一路飛遁,再不回頭。
裂隙前,一位衣著樸素的女子停下,微皺眉頭,向他這邊看來,趙放精神有點兒恍惚,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發呆。
伏風靈蟒是深具靈性的,知道危機已過,也實在難以支撐,便散了蛇陣,癱軟在地下,這時趙放才清醒過來,其實他也受了傷,被高手傷了五臟六腑,縱無性命之憂,一旦放松,就是全身乏力,怎么都不得勁。這時候,有人拍拍他的腰背。
他猛地一驚,急扭頭,卻見一位清俊秀氣的男子坐在四輪車,沖他點頭微笑。
“盧兄!”
趙放終于明白,他是被誰救了。他也是個粗豪的漢子,但生死急劇轉換之下,心神遭到沖擊,見了熟人,便便似見了親人一般,揪著余慈不放:“救人,救人!盧兄,救救我師弟……”
余慈早看到鄒博的模樣,他對此人印象不深,只記得面相精明,對他還有點兒戒心,但如今再看,此人面色死白,觸手冰冷,根本已經感覺不到脈搏,若說他現在死了,也不能為錯。
他嘆了口氣,對趙放說:“只能盡人事而已。”
余慈深知激動中的人是沒有道理好講的,便預先提了個醒兒,哪知趙放心中早就絕望,聞言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先是悲痛,后又恨火燎天,本就不那么好看的臉孔,皮肉連跳,連帶著半禿發皺的腦門,都扭曲起來見他惱恨又認命的模樣,余慈不再說話,運起延生度厄本星咒,彈出一顆本命星光,落入鄒博眉心,想著至少聚攏起幾分生機,給他師兄弟一個交待后事的時間 乍一出手,他就愣了下。本命星光從指尖透出,空氣中竟是“嗡”地一聲,出奇地張力十足,原本不過小米粒般的星光,竟是膨脹到黃豆的級數,且外層氣芒周流不息,小小顆粒竟是眩目至極。
沒等余慈見個明白,本命星光已經透入鄒博眉心,不見蹤影。
如此變故,一旁被負面情緒淹沒的趙放都給驚動,先看鄒博,又看余慈,眼中透出一絲光亮,他張開嘴,正要說話,地面上,鄒博的身體猛顫一記。
這是延生度厄本星咒對將死者一記強勁刺激,以此聚起部分生機元氣,歸攏將要散逸的生魂,但這回效果出奇地好。
哧哧的低音在鄒博體內響起,激發出最終的潛力,片刻之后,無數氣機以眉頭為中樞,串聯成線,形成一個覆蓋全身的復雜網絡,其運轉之流暢,讓余慈這個施術人也是目瞪口呆。
這個網絡,已經可以部分代替鄒博本身的經絡血脈,自成生機循環,不以受術者本身的情況為依托,相對獨立,尤其是此術還串聯起幾個關鍵的生機竅穴,給接下來的施救帶來了很大便利,真可謂是“星光不滅,閻羅不收”。
什么時候,他在延生度厄本星咒上,有這等造詣了?
余慈自己也是愣了半晌,才咳了一聲,招呼陸青過來:“這個人你看看……”
陸青確認敵人已經退走,便轉身過來,感應到生機網絡的狀況,也不免看了余慈一眼,方道:“若能維持半刻鐘,或許還有點兒希望。”
女修多才多藝,余慈是知道的,見她有出手的意愿,便松了口氣,但余慈對自家符箓水準也有些莫名其妙,可不敢打包票,只含含糊糊地道:“盡力就好。”
陸青點點頭,著手施救。
余慈不想讓情緒不穩的趙放在一旁打擾,就扯著他往邊上來,詢問情況:“趙兄何至于此?”
趙放終究是修煉到還丹境界的高手,心志也在水準之上,知道余慈的意圖,便是放不下自家師弟的生死,也只能強按著,正要說話,卻是又想起一事,眼睛大張,跳起身子,情緒又激動起來:
“盧兄,您好事做到底,救人……蔡兄弟還在后面!”
余慈早就奇怪,原本與他們同行的蔡選為何不在,現在看來,莫不是兇多吉少?他心中嘆了口氣,語氣平緩,讓趙放安靜下來:“趙兄冷靜,你把情況說明白,我們才好施救吧。”
趙放喘了口氣,總算是稍稍緩過來勁,他的思維還算清晰,將前因后果大致說明白:“我們和盧兄您分開后,就和另一拔人臨時結了伙,到這怨靈墳場里來,已經到了新開辟出的那個穿林甬道中……”
他們一行人本沒有什么明確的目標,只是為了一個探險歷練而已,趙放兩人可能還要收集一些地下森林的異獸種卵,但和大部分修士都沒有什么利益沖突,這一路上本也算得安逸,可是天有不測風云,他們的隊伍莫名地就撞入一場寶物爭奪戰中。
“原本是兩方奪寶,都是華嚴城的勢力,局面很清楚,但后來有一撥人馬沖殺而入,一下子占據優勢,將寶物奪去,將前面兩方殺了個干凈,心狠手辣,做的是遮蔽消息的打算,我們想退走已經來不及了,那撥人立下殺手,里面有六個還丹修士,其中一個還是還丹上階,我們實在抵擋不住,眼看要全軍覆沒的時候,蔡兄弟用了宗門秘法,擋住那個上階強手,讓我們分散逃命……”
余慈心中閃過那個青澀甚至于有些幼稚的年青人,他相信,那小子是極有可能腦子一熱,做出這種事來的,浩然宗也很適合教出這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熱血青年。
他沉默片刻,又道:“是哪邊的人物?”
“天奪宗!”趙放咬牙切齒,“那種奪人精氣的特殊法門,化成灰我也能認得他們!”
“天奪宗?”
“北方較強的宗門之一,勢力大半在黑雪城,不過輻射范圍很大,經常做一些‘搶盜奪殺’的事情。”
說話的是陸青,她已經完成了施救,拭凈手走了過來。趙放見狀,腦子就是一蒙,陸青對他點點頭,沒有說鄒博的生死,直接對余慈道:“還是盡量不要出手吧。”
陸青的意思,一是干脆袖手旁觀,二是若非要出手,就讓鐵闌出面,以其步虛劍修的實力,應該能夠完滿解決此事。、
余慈則笑道:“既然出手得罪了人,得罪到底也沒什么……咳,要是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自是最好。”
陸青垂眸,自去后面扶了四輪車的把手,完全看不出前面那點兒情緒,余慈忍不住撓頭,其實他也知道,陸青的想法才是正道,他到北荒才多長時間,怎么就有對頭滿天下的意思?
余慈早在心內虛空打開照神圖,也很清楚地知道,剛剛脫離戰斗的那個追擊者并未死心,而是留在二十里外,一方面放出消息,一方面監視余慈等人的動向,看起很是謹慎——顯然也是不依不饒!
“別管其他人,把那個家伙解決掉!”余慈對鐵闌下了命令。
另一個方向的鐵闌早有蓄積著力量,聞言驟出一劍,百尺方圓,十余根大樹傾折,手抱白貓的修士忙不迭避開的時候,它已身形化煙,不見蹤跡。
“身蘊劍意精純至極,北荒什么時候有了這等鬼修?”
輕撫白貓光順的皮毛,趙子曰在原地想了想:“那邊情況詭異,現在過去,怕不是去做買賣,而是去當散財童子吧。”
話是如此說,但想想到手又飛走的寶貝,他還是覺得心頭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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