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裊裊煙氣凝成了一個虛無的影像。
那是一位盛裝佳麗,面容有些模糊,只能見得秀美的輪廓,煙氣有些散溢出去,像是飄揚的青絲和披帛,輕輕擺動,影像雖是靜止,卻似乎隨時都會隨風起舞一般,即便略顯模糊,依舊美輪美奐。
而隨著煙氣凝結,室內突然多出一層馨香,輕輕淡淡,若有若無,直透肺腑。
是她?這位就是化成煙,余慈也認得。
白蓮也轉過身來,向著煙氣影像淺施一禮:“師姐。”
師姐?
余慈頭部微垂,遮去面部表情:這女人在搞什么鬼喲……
煙氣影像毫無疑問就是妙相,當然這不是她親自在此,而是用了一個類似于分身投影的手段。這一位,曾經是飛魂城主夫人,后又破門出家,給人的感覺是雍容淡定,但著實是八面玲瓏,和魔門東支、大黑天佛母菩薩一脈,都能扯上關系,這不,竟然能讓白蓮稱呼一聲師姐,這關系可真值得琢磨了。
余慈也知道,妙相的步虛術來自于大黑天佛母菩薩一脈,但一直對那邊抱有相當大的戒心,如今這一出,未免讓人吃驚。
他考慮此事的時候,妙相那具青煙聚合的虛無身體再度說話,依舊是沙啞的嗓音:“我結成法身之后,世上一切實質丹藥,均不能攝取,惟有以香料代替,如今這種情況,絕品七轉安然香雖好,五十份,未必就多。”
白蓮秀眉微蹙,目光從邊上流過,有些遲疑,看她至今沒有向自己介紹妙相的意思,余慈如何不明白,他不動聲色,道一句“你們聊”,便負手出門,
他做得干脆利落,其實心里疑問不少,別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自從妙相修煉了步虛術之后,法體舊創痊愈,嗓音早無嘶啞之癥,怎么如今還越混越回去了?
這里面肯定有鬼。
余慈有心用上照神銅鑒,探探底細,然而對白蓮,卻是非常忌憚,因為此女曾經覺察出神意星芒的寄生狀態,并成功驅出,現在這種距離,萬一被揪出來,事情怕就亂了套。
身后石室大門合上,隔絕了一切聲息,余慈不緊不慢地踱步,心里的疑惑便如煙霧一般,繚繞不散,
想不透啊想不透……
思路倏然間轉過了一個方向,妙相用煙氣凝成分身,是不是證明,她離此不遠呢?
畢竟,要做到像羽清玄那種級數的長距離投影,妙相修為上還有很大的差距,而像余慈的承啟天這樣,還丹上階就能動用的,全天下都很難找出第二個來。
不說她的目的,其位置應該就在華嚴城附近才對。
咝,好事兒啊 余慈心神猛然一振,真是瞌睡時候送枕頭來著。想到自己心中的盤算,余慈心情隨著有節奏的步點兒,竟是變得越來越輕松。
事不宜遲,余慈隨便找了一個煉丹房,關上門,將心神送入承啟天:“小五,小五”
“師兄?”
“幫我個忙,找一個舊相識,對,你的舊相識。”
余慈沒蠢到去找妙相分身的主意,而是將任務安在了小五的頭上。以小五和妙相曾經的緊密聯系,應該有些感應。
不過,要做這種考驗細心的活兒,小五的心思略顯簡單了些,余慈就讓虛生幫忙,老道別的都不用做,每日里只需要避開幾個厲害人物,大把地灑落神意星芒就好,隨著心內虛空“人世間”范圍的擴充,能夠省略大量的篩選工作,更快地鎖定大致范圍。
安排下這個活計,余慈就將注意力移到眼前的事上來。
白蓮和妙相的對話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只不過事后,妙相的分身直接消失,白蓮就像是忘了這件事,余慈也非常配合地將其“遺忘”掉。
現在,余慈已經知道絕品的七轉安然香,是給誰用的了,即便對妙相的要求仍有點兒懷疑,可看在雙方交情的份兒上,余慈要比先前設想中的更用心才行。
他和白蓮就開始了合作。
調制香料過程本身,倒是比較平淡,按照設想,七轉安然香的調制過程,完全由白蓮來操控,余慈則專門負責各種原料的精粹提取工作。
有心煉法火在手,這個工作對余慈當真沒有什么挑戰性,可是一些必要的掩飾還是要有的,余慈正好也能夠實踐一下從靈犀散人記憶中得到的經驗。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如此環境下,看不出白蓮的性情有何特殊,花娘子的“警告”也都落在空處。
余慈只覺得她溫雅知禮,調制香料時,則專注凝神,心胸也甚開闊,有時余慈來送提煉好的香料,看到她的手法訣要,她也不在意。
另外,即使余慈在精煉香料一項上,做到了盡善盡美的程度,白蓮的調制手法,也是第一流的,但成果還是頗令人失望,兩日下來,白蓮做了近三百次嘗試,成功造出絕品級數的,也只有一回。
難得的是,就是這樣,白蓮依舊是不急不躁,心志的平和淡定,令人佩服。
看起來,那大黑天佛母菩薩座下,也是各色人等都有呢。
這樣的性情看起來不是那么鮮明,可相處起來倒也輕松,和那帶著毒刺的花娘子,截然不同。相處兩天,余慈倒真對她有些好感。
不過,平靜的日子注定要生一些波折。
兩人合作的第三天,白蓮在統計了前面近三百次調制的經驗后,決定稍微調整調制手法,并拉著余慈一起討論,這個時候,就是真見功底了。
余慈縱有靈犀散人的全套經驗,又有無名香經打底,可真正運用的時候,還是以照葫蘆畫瓢為主,這種深入的討論,多說一句,怕就要露餡。所以他緊抓“沉默是金”這條古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說一個字,便是說了,也是憑借心煉法火的精微把握,緊抓原材料這個話題,艱難抵擋。
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外間園林中,倏地響起一聲爆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