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蕭逸臣提出結婚之后,朱麗亞-羅伯茨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她知道在東方人的意識形態中,對婚姻和家庭是很看重的。蕭逸臣雖然接受的是美國的教育,但他骨子里對婚姻問題還是保留了東方人傳統的思想,用一場婚姻來束縛住自己的一身,朱麗亞-羅伯茨有些不敢想象。在西方人眼中,兩個彼此相愛的人只能保證彼此相愛對方直到自己不再愛他(她),但東方人卻十分看重對婚姻的承諾,他們認為婚姻的責任超越了感情,很多人都愿意用一輩子去守候一份感情。
朱麗亞-羅伯茨感覺被蕭逸臣愛得很沉重,他們兩人的戀愛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激情,她無法保證自己在這份激情過后還能夠堅守這份感情。愛情經得起大風大浪,卻最害怕平淡。
心煩意亂的朱麗亞-羅伯茨走出了房間,在花園中,她遇到了正在修剪花草的老穆。朱麗亞-羅伯茨平時和老穆接觸的并不多,但老穆謙卑的態度曾經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總覺得老穆給人一種睿智的感覺,這讓朱麗亞-羅伯茨突然產生了要和這位華人老者聊一聊的想法。
“早上好,穆!”朱麗亞-羅伯茨走了過去,他看到老穆正在擺弄一盆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植物,她好奇的問:“穆,這是一棵什么植物,為什么我從來都見過它?”
“這叫竹子,在中國南方是一種很常見的植物,我小時候就是躺在用這種植物編織成了搖籃中長大的。在我的故鄉,有非常多的竹子,小時候我常在竹林中玩耍。竹子的幼苗叫住竹筍,是一道中國人很喜歡的菜肴。”老穆像是呵護幼兒小心翼翼的照料著那盆只有半人高的幼竹。“洛杉磯的氣候并不適合竹子的生長,但它想起了我的故鄉!”
“就是大熊貓很喜歡吃的那種植物?”朱麗亞-羅伯茨是由中國的大熊貓才聯想到竹子這種植物。
“對,竹子的種類有很多其實,其實在中國竹文化中,人們更看重的是是竹子的審美價值。在中國人的心目中,竹子是高尚、美好和幸福的象征。中國有一位圣賢叫做孔子,他把人格高尚的人稱為君子,君子的內涵就是來源于竹子。這是因為竹子的自然特征是空心、有節、堅韌、常青,所以用竹子來代表炎黃子孫謙虛的品格和堅貞的民族氣節。”老穆進一步和朱麗亞-羅伯茨解釋了竹子在中國文化中的象征意義。
“你們中國人文化中很看重傳統?”提到中國文化,朱麗亞-羅伯茨忍不住問。
“中國有著5000年傳承不斷的文化淵源,對傳統的信仰,已經深深的刻入了每個中國人的骨髓!”老穆回答說。
“這就是中國人和美國人的不同?”朱麗亞-羅伯茨接著問。
“其實這從兩個國家的拍的電影中就可以看出來,中國人喜歡拍一些過去的事,因為中國人有悠久的歷史傳統;而美國人卻總喜歡拍一些未來的事,因為美國的歷史太短,還沒有形成什么傳統,所以美國人總是展望未來!從這一點上看,過分的注重傳統未必是一件好事,沉浸在過去,就無法準確的認識未來!”老穆這番話意味盛產,但朱麗亞-羅伯茨心思卻不在這上面。
“穆,Xylon最近向我求婚了!”
“這是一件好事啊!”老穆不明白朱麗亞-羅伯茨說這話的時候為什么皺著個眉頭。
“但我和Xylon的感情最近出現了一些問題,我覺得這是由于美國和中國不同的文化差異造成的!”朱麗亞-羅伯茨終于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為什么呢?是因為Xylon的問題嗎?”老穆不解的問。
“這次是我的問題。”朱麗亞-羅伯茨神色黯然的說:“我很愛Xylon,但我發現自己很難接受中國人的婚姻觀念!”
老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你覺得和Xylon的婚姻會束縛你的自由,所以你想聽聽我的看法,因為恰好我也是一個中國人!”
朱麗亞-羅伯茨點點頭,她確實是這么想的。
老穆并沒有直接告訴朱麗亞-羅伯茨她想要的答案,不過給她講了兩個小故事。
“有一天,柏拉圖問老師蘇格拉底什么是愛情?老師就讓他先到到麥田里去,摘一棵全田里最大最金黃的麥穗來,期間只能摘一次,并且只可向前走,不能回頭。柏拉圖于是按照老師說的去做了。結果他手空空的走出了麥田。”
“蘇格拉底問他為什么摘不到?他說:因為只能摘一次,又不能走回頭路,期間即使見到最大最金黃的,因為不知前面是否有更好的,所以沒有摘;走到前面時,又發覺總不及之前見到的好,原來最大最金黃的麥穗早已錯過了;于是我什么也沒摘。”
“蘇格拉底說:這就是愛情。”
“又有一天,柏拉圖問他的老師什么是婚姻,他的老師就叫他先到樹林里,砍下一棵全樹林最大最茂盛、最適合放在家作圣誕樹的樹。其間同樣只能砍一次,以及同樣只可以向前走,不能回頭。柏拉圖于是照著老師的說的話去做。今次,他帶了一棵普普通通,不是很茂盛,亦不算太差的樹回來。”
老師問他,怎么帶這棵普普通通的樹回來,他說:"有了上一次經驗,當我走到大半路程還兩手空空時,看到這棵樹也不太差,便砍下來,免得錯過了后,最后又什么也帶不出來。
“蘇格拉底說:這就是婚姻。”
“愛情是流動的河,它是移動的,它隨著歲月的變遷,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它是沒有局限性的,也不是永久的。它是不受人所控制的,也沒有任何的標準。而婚姻它是相對靜止的,它被對責任心有著不同態度的人控制、左右著。但它并不是一種相互的依靠和利用。”
朱莉亞-羅伯茨很早就聽說過這個故事,但聽老穆這么緩緩的道來,還是讓她對這個故事有了全新的體會。
老穆開始接著講他的第二個故事:“他和她邂遇在火車上,他坐在她對面,他是個畫家。他一直在畫她,當他把畫稿送給她時,他們才知道彼此住在一個城市。兩周后,她便認定了他是她一生所愛。”
“那年,她做了新娘,就像實現了一個夢想,感覺真好。但是,婚后的生活就像劃過的火柴,擦亮之后就再沒了光亮。他不拘小節、不愛干凈、不擅交往,他崇尚自由,喜歡無拘無束,雖然她乖巧得像上帝的羔羊,可他仍覺得婚姻束縛了他。但是他們仍然相愛,而且他品行端正,從不拈花惹草。”
“她含著淚和他離了婚,但是帶走了家門的鑰匙。她不再管他蓬亂的頭發,不再管他幾點休息,不再管他到哪里去、和誰在一起,只是一如既往地去收拾房間,清理那些垃圾。他也習慣她間斷地光臨,也比在婚姻中更浪漫地愛她,什么燭光晚餐、遠足旅游、玫瑰花床,她都不是在戀愛和婚姻中享受到的,而是在現在。除了結婚證變成了離婚證外,他們和夫妻沒什么兩樣。”
“后來,他終于成為了有名的藝術家,那一尺尺堆高的畫稿,變成了一打打花花綠綠的鈔票,她幫他經營幫他管理幫他消費。他們就一直那樣過著,直到他被確診為癌癥晚期。彌留之際,他拉著她的手問她,為什么會一生無悔地陪著他。她告訴他,愛要比婚姻長得多,婚姻結束了,愛卻沒有結束,所以她才會守侯他一生。”
“愛比婚姻的長度要長,婚姻結束,愛還可以繼續,愛不在于有無婚姻這個形式,而在于內容。”
老穆的兩個故事讓朱莉亞-羅伯茨回味了很久,她覺得自己必須在婚姻和愛情之間做出選擇。她考慮了許久,最后終于做出了決定。
在搬離肯惠特大道13號的時候,朱莉亞-羅伯茨把一封信交給了老穆,讓他轉交給蕭逸臣。
“真的決定要走?”老穆有些遺憾的問。
“我說我依舊深愛著Xylon,但我無法保證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他,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不是一個很自私的女人?”朱莉亞-羅伯茨問。
“自私這個問題很難衡量一個人選擇!”老穆搖搖頭。
“那什么可以衡量呢?”朱莉亞-羅伯茨問 “你自己的本心!”老穆幫朱莉亞-羅伯茨將行李提上了車,“希望你不要因為自己的這個決定而后悔!愿上帝保佑你!”他最后和朱莉亞-羅伯茨擁抱了一下。
從車窗里最后看了一眼肯惠特大道13號,朱莉亞-羅伯茨讓司機發動汽車,盡管在這個地方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記憶,但她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是這棟房屋的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