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肖天健則安撫過他們之后,便進入到了一個臨時搭起的帳篷之中,而帳篷之中幾個醫護兵和一個醫官正在緊張的圍著一個人忙碌不停,在小帳篷之中的氈墊上,躺著一個身材比較高大的人,此時他身上的甲胄已經被脫去,帳中升著一個炭盆為帳子增溫,這個人全身上下都是鮮血還有一處處傷口,醫官正在用熱水擦拭他的身體和傷口,為他上藥,李奇則跪在一旁,帶著淚輕喊著他:“老爺!您一定要挺住呀!咱們已經被肖大帥救下來了,您可以歇歇了!咱們安全了!嗚嗚!”
肖天健低頭看了看腳邊盧象升的衣甲,盧象升的那身輕鋼水磨山字鎧本來是一件非常結實的精甲,可是現在甲片早已經是支離破碎,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創痕,而甲胄內襯的是一套孝服麻衣,上面也早已被鮮血染紅,有些地方的血跡甚至已經變成了干枯的黑色,可見盧象升已經受傷多時了,一個人受這么多這么重的傷,卻還在堅持死戰,別說是一個文官,哪怕是一個極為彪悍的武將恐怕都堅持不了,可是偏偏在盧象升這個文官身上,肖天健卻看到了人性最偉大的一面。
再看一下一個醫護兵手中的小盆之中,散放著七支血跡斑斑的斷箭,這幾支斷箭都是剛剛在盧象升的身上起出來的箭簇,即便是釘入肉體的深度有限,可是也很難想像一個人能帶著這么多的斷箭,依舊在戰場上拼殺酣戰。
而躺在氈墊上的盧象升,此時全身已經基本上被繃帶裹了起來,一些繃帶下面還在浸出血跡,面色十分蒼白,一把胡須亂蓬蓬的垂在下頜,上面同樣也沾著血跡,如果不是看到他胸脯還在微微的起伏的話,很難想像此時的他是一個活人。
盧象升現年不過只有三十八歲,尚還沒有到三十九歲,可是現在他的頭發卻早已是兩鬢斑白,看上去根本不似三四十歲年紀的人,顯得十分蒼老憔悴,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年齡的話,鐵定會以為他是五六十歲的人,看上去比起實際年齡要老的太多,可見他為了大明天下,操了多少心,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可是偏偏就是這么一個忠臣,卻得不到當今皇帝的完全信任,朱由檢寧可信任楊嗣昌、高起潛之輩,卻不肯相信這么一個為他的天下殫精竭慮嘔心瀝血的忠臣,而楊嗣昌、高起潛那些混賬東西,卻只因為盧象升堅持抵抗韃虜,便想將他置于死地,連帶著上萬大明忠勇的將士,都想要讓他們跟盧象升殉葬,這是什么世道呀!這樣的朝廷早已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無論李奇如何呼喚,盧象升都靜靜的躺在氈墊上,毫無反應,也許是他已經太累了,到了這會兒,已經想休息了,肖天健輕輕的拍了拍大哭的李奇的后背,輕聲說道:“李奇,莫要再哭了!盧大人太累了,讓他休息一下吧!有這些醫士在,定能保住盧大人的性命無憂,肖某保證,不再讓盧大人受半點傷害了!”
李奇這才努力的收住了哭聲,轉身跪在肖天健面前,連連對肖天健叩頭道:“多謝肖大帥來救大人,都是小的保護不周,才讓盧大人受了這么重的傷,小的該死!”
肖天健看看滿身血跡的李奇,搖頭道:“你們已經盡力了,盧大人早已心生死志,他已經對當今朝廷和那些同僚們絕望了,一心求死之下,豈是你等可以保護得了的?不要自責了!你傷勢也不輕,出去讓醫士替你也包扎一下好了!
對了,此戰盧大人近乎于全軍覆沒,此時恐怕朝廷斷不會不追究此事,你跟著盧大人時日最長,也當多少知道一些朝中之事,楊嗣昌和高起潛定會趁機大在皇帝耳邊進讒言,將罪責都推到盧大人身上,斷不會說是因為高起潛見死不救,最終大人定要身敗名裂,不但不會因此受到皇帝老兒的嘉勉,搞不好還會因為那些奸臣們的彈劾,落得一個被逮棄尸的下場,現如今唯有告知天下,大人已經力戰殉國,方能保住大人的性命,至于大人這邊回頭我會妥善安排!你不必擔心!”
李奇楞了一下,但是馬上便明白了肖天健的意思,對于肖天健所說的話,他想了一下之后覺得也絕不是聳人聽聞,楊嗣昌和高起潛處處于盧象升作對,想要置盧象升于死地而后快,現如今盧象升在這里大敗,即便是保住性命不死,朝中有楊嗣昌這等奸臣,也肯定會照肖天健所說的那樣,將罪責一股腦的推到盧象升身上,盧象升性情耿直,即便是回京,在朝中奸臣的圍攻下,也肯定是百口莫辯,最終很可能就落得一個身首異處,被皇帝逮問棄市的下場,所以肖天健愿意保住盧象升,也是唯一能保全盧象升性命的辦法了,于是他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立即再次跪下,哭道:“多謝肖大帥!小的盡聽大帥吩咐!大帥是否要小的出去之后,說我們老爺已經……已經……”
肖天健搖頭道:“此事先不要著急,恐怕我還要時間加以安排,到晚上之后你再說也不遲!”
李奇立即點頭答應了下來,擦了擦眼淚,叩頭哭著出了大帳,到了官兵之中以后,不少官兵都關心盧象升的傷勢,對李奇詢問,李奇一臉的苦狀,連連搖頭說盧象升傷勢太重情況很不好,當即便有不少的官兵哭著要求探視一下盧象升,可是被李奇攔住,說刑天軍的醫官正在全力救治盧大人,不可去打攪他們。
于是官兵們這才放棄了這個想法,不多會兒刑天軍的火頭兵燒好了水,又給每個官兵都送了餅子,用開水和了炒面,還拿出一些肉干,給官兵們食用,已經餓了很長時間的官兵們沒想到刑天軍不但來救他們,還給他們這么多好吃的,一個個感激就自不用說了,甩開了腮幫便開始大嚼了起來。
而肖天健待李奇出去之后,對醫官問道:“盧大人情況如何了?可還有救嗎?”
醫官立即答道:“啟稟大帥,盧大人傷勢極重,全身上下共受創十五處之多,出血極多,真想不出他怎么堅持到現在的!真是一個好漢呀!不過卑職已經檢查過了,這盧大人身體根子很硬朗,一看就是常年習武之人,傷勢雖然非常重,但是待我等給他處置過傷口之后,情況還是穩定了下來,出血已經止住了,呼吸也平穩了,脈象也平和了下來,現在只是深度的昏了過去,恐怕會有段時間無法醒過來,不過要是小心照料的話,性命估計能保得住,只是不能再受凍了,也不能劇烈的震動!”
肖天健這才多少松了口氣,他之所以率兵前來這里,就是不想看著這么一個大明的忠臣就這么死在小人和韃子的手中,如果盧象升不治的話,那么他這趟來就等于是白辛苦一趟了,起碼少達到一半的目的,現在看來,盧象升雖然傷勢很重,可是并不是沒有希望,于是他點點頭道:“你們把最好的傷藥給盧大人用上,同時要想盡辦法將盧大人救回來!這閻王爺也不能不長一點眼,這樣的忠臣,無論如何不能給閻王爺送去了!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都要把盧大人給我救活!要什么你們找鐵頭就行了,我會盡我所能,給你們提供方便!”
這個醫官也是個手段相當高明的外科郎中,立即點頭道:“卑職會竭盡所能救治盧大人的!請大帥放心便是!……”
肖天健看盧象升短時間之內沒有蘇醒的意思,便轉身出了大帳,對鐵頭低聲耳語了一番,鐵頭立即點頭答應,當即便帶著一些親衛開始在戰場上搜尋了起來。
韃子這會兒也開始收攏兵馬,遠遠的和刑天軍對峙著,看樣子剛才吃癟吃大了,這會兒不敢再上來討沒趣了,但是肖天健知道,他們在這里不能停留太久,韃子肯定會想辦法再調來大炮,一旦韃子再拉來大炮的話,他便無法在這里停留了,于是他下令派出大批散兵,進入韃子剛才撤離的戰場,搜救一些尚還活著的官兵。
看著一個個活著的官兵被刑天軍的人救了回來,這些官兵們對刑天軍幾乎是感激到了極點,這些刑天軍可算是他們的救命神仙,如果不是刑天軍的話,他們這些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了,現如今刑天軍不嫌他們這些受傷的官兵是累贅,還肯施以援手,對他們來說,無疑像是再造父母一般的恩情了。
人是鐵飯是鋼,肚里沒食的時候手軟腳軟,可是一旦吃飽之后,力氣很快便回到了這些官兵的身體之中,這個時候刑天軍的醫護兵來回穿梭于官兵之中,替這些受傷的官兵清理傷口傷藥包扎,這些官兵無不驚詫不已,他們沒想到刑天軍這支被他們以前視作賊軍的人馬之中,居然會配備這么多醫官,這要是換在官軍之中,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雖說官軍之中也配備有醫官,可是數量卻非常少,這些醫官主要服務于軍官們,普通官兵一旦受傷,能得到一點傷藥,請自己的弟兄幫著上藥包扎一下就算是不錯了,根本是得不到醫官的照料的,所以官兵在戰場上一旦受傷之后,死亡率是非常高的,只有身體最強健的人才可能頂過來,可是他們沒想到刑天軍之中居然會有這么多醫官,一個個都感到很是驚訝,問過之后他們才知道,這些刑天軍的醫官其實并非真正的醫官,而是叫做醫護兵,他們這些醫護兵都接受過專門的訓練,熟知外傷如何處理,而且多少了解一些小病的救治,所以刑天軍的傷號可以極快的得到救治,以至于刑天軍兵將受傷死亡率比起其它軍隊要低的多。
官兵們聽罷之后無不感慨萬分,說來他們是官軍,可是待遇上居然比不上刑天軍,這種情況多少讓他們有些不平衡,說話間又有刑天軍的人告訴他們,說南面的高起潛到現在還未動一兵一卒前來,這些官兵一聽更是破口大罵了起來,其中不少官兵干脆家伙一摔,大罵著說不干了,這官兵他們說什么都不干了,甚至拉著刑天軍的人問他們要不要人,要的話他們以后就跟刑天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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