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營這種大事,當然不能草率,幾位隊官任命完后,還需要往下面傳達,以便提升士氣,增強歸屬感。
可若只是嘴上說說,什么表示都沒有,大家的記憶就深刻不起來,立營的效果自然也會大大降低,這也是為什么每逢大事諸如祭典呀登基之類的,都要大辦特辦的原因。
思來想去,方景楠和眾人告了聲別,去了陳家村。找到陳有富把情況一說,陳有富對于立營很是支持,只是這個營怎么立才有氣勢,才能念念不忘,他想了半天,道:“不如,找個惡主打殺一翻?順便還能得點銀兩貨物。”
方景楠無語了,哪有部隊是用搶劫地主老財立旗的,那是土匪砸響窯子。
陳有富道:“隊伍豎旗立營,要么是在廝殺前,要么是在一場血戰之后,不然還能怎地?”
“要不……”方景楠小心地道:“放開來吃頓好的?”
“以吃頓飯來豎旗立營?”陳有富楞了,“太隨意了點吧。”
方景楠笑道:“這年頭大家都缺吃的,既然殺人沒機會,那就大吃一頓應該也不錯。”
陳有富再次提醒道:“你確定么?一個營頭的精氣神,與立營時的氣氛可是有很大關系的。”
方景楠堅定地點頭道:“我了解他們,這法子應該成,只是,吃喝上面就得你這邊多費心了。”
陳有富不屑地笑道:“那天賺了那許多銀子,還差你這幾十人的一頓吃喝。”
方景楠咧嘴一笑,“那就這么定了,明天立營。”
說完方景楠便要告辭回墩堡去通知眾人準備,陳有富攔住道:“山材有事找你,我讓人去叫他,你等一會。”
很快陳山材便跑了回來,一身灰塵,滿臉憔悴之色。在那十多個村莊間來回奔走,這事方景楠之前干過,事雜活多累的死人。
方景楠由衷地道:“山材兄辛苦了,現在農忙應該快結束了吧?”
陳山材端起桌上的茶壺咕嚕嚕喝了幾大口,歇了口氣道:“是啊,農忙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澆水肥田了,所以我才找你,想說說關于修水壩的事。”
“修水壩?我倆之前不是說過么,我也覺得很必要,但是我不會修呀。”方景楠奇道。
陳山材道:“我也不太會,不過咱們修的是小水壩,縣里有負責水利的小吏,他能找著懂的人。”
“那你找我干嘛?”
“爹說這事一定得你支持才行,”陳山材解釋道:“我們修的這個水壩,我算計過,橫面若是十丈,深一丈二尺,長一里,積為兩萬丈,剛好可澆灌咱們三萬多畝田地。”
“你先等會,”方景楠打斷了他,然后自己飛快地在腦海中換算,十丈為33米,一丈二尺是4米深,一里是500米,總共也就是六萬多立方米。嗯,確實是個小水壩。
“然后呢,你接著說。”方景楠道。
“呃,這座水壩剛好夠澆灌咱們的田地,如果要灌到下游的田,長度就必需再多挖一里,這樣消耗有點多了。”
“那就別多挖呀。”方景楠道。
陳山材嘆道:“壩建成后,當我們蓄水的時候,河下游的水量就會減少,而當我們放水的時候,水卻只是灌溉我們的田,他們得不到好。這種情況,下游村子里的人肯定不會同意的。”
“我明白了,”方景楠撫著額頭輕嘆道:“你爹是擔心,他們反應太過激烈,需要我這邊的武力支持,對吧。”
“不是擔心,”一旁的陳有富插嘴道:“每次因爭水引發的沖突,哪有不死一些人的,水就是糧,糧就是命。”
“那最后一般怎么解決呢?”方景楠問道。
陳有富呵呵一笑,“哪一方打贏了,事情就解決了。”
方景楠不由苦笑,修水壩本是利民的大好事,但所需的銀錢和人力太多,若不是陳有富包租了周邊村子幾萬畝田地,而且還不打算還的話,根本不會起這個念頭。
這些條件都滿足后,還需要防備其它村的人來破壞。方景楠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對普通百姓舉起刀槍,這是他為人的底線所不能接受的。
可這時代處在小冰河期的高峰,指望老天爺適時下雨純屬做夢,修水渠建水壩,是唯一獲得水源的辦法,是唯一。
想到這,方景楠堅定起來,他本就不是猶豫的人,沉聲道:“這水壩你盡管修,如果有人搗亂,我來處理。我相信,辦法一定比困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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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陳老爺坐車去了懷仁縣城,修水壩光自己想干可不成,必需去官府報備,同意了才行。
不過這必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給縣丞大人送點銀子,再往縣太爺那一批,問題應該不大。
陳山材一大早也出去了,到時候小兩千人一起去修水壩,前期若不做好協調分配,那得亂成什么樣。
陳家老宅,除了一眾下人外,只有陳銀花這一個主人在家。
剁剁剁剁……
一大盆蔥花剁好擺在一邊備用,八角,烏皮,各種香料配好。
“陳叔,豬都綁好了嗎?”
忙碌的陳銀花抽空瞅了眼綁著的大案板,上面五花大綁地捆著一頭肥豬,一個拎著殺豬刀的西北老漢咧嘴沖她嘿嘿一笑,“你就瞧好吧,俺這一刀下去,保管利索。”
說話間,他便一刀捅向了這口肥豬的脖子上,刀出血流,一個大嬸端著一個銅盆接著這流出來的豬血。
陳銀花沒好氣地道:“我不是說了宰兩頭么?”
陳叔臉有不舍地道:“不是才三十幾個人么,一頭豬出肉八九十斤,夠吃了。”
“你不懂,聽我的宰兩頭。”陳銀花露出一絲調皮的微笑道:“爹出門前可是吩咐了,這頓讓他們吃個痛快的。”
“好吧,”明顯像是管家的陳叔無奈的搖了搖頭,“若是沒吃完,老爺回來要揍你,俺可不攔著。”
陳銀花哈哈大笑道:“誰稀罕你攔著。”轉頭又道:“李嬸,水燒開沒,八只雞,可別也漏了。”
“對了,地窖里藏的酒全搬上來,沒錯,是全部。”
安民墩外,一桿紅底金字的‘莽’字大旗迎風揚起。
莽字營眾將士,在隊官的率領下,排成了三個筆直的縱隊,人人臉上皆肅穆之色。
立營的事已經傳達下去了,各隊隊官也都已就位,大家都挺高興的,尤其是剛才還給李蠻虎與另一個在訓練中表現優秀的士兵賜于了‘勇戰士’的稱號,送上了鎖甲。
但也只是這樣了,一個沒經歷過血海苦戰的營頭,能有這樣的精氣神,已算是訓練的很成功了,別管現在是不是個繡花枕頭,至少看著讓人滿意就是好的。
方景楠大聲問道:“告訴我,咱們莽字營的兄弟都是什么人。”
眾人立時整齊答道:“我們是團結的人,是勇敢的人,是為了兄弟可以豁出性命的人。”
“很好,‘勇戰士’昆沛出列!”
“是!”昆沛往前跨了一小步。
“告訴我,莽字營如何對戰?”
昆沛答道:“遇敵先投兩標,然后提刀一波莽上去。”
方景楠大聲道:“現在,由我下達莽字營第一號戰斗命令。”
“立正!”
口號聲中,所有人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心中激蕩澎湃。訓練這么久,終于要打仗了么。
“目標陳家村陳家老宅,標槍放下,沖鋒前進。”
一頓山呼海嘯的狂吃,風卷殘云,酣醉如泥,實在無法形容一群每餐可吃三斤米面的壯漢,放開了肚皮是多么能吃。
陳家的老管家及眾下人們全都看呆了,吃下如此多肉食不說,他們還一人干了一大碗刀削面。湯湯水水的都沒有浪費。
陳有富第二天回來的時候,入眼一片狼藉。管家陳叔說完情況后,就喏喏地站在角落,唯恐殃及池魚。不過他也很奇怪,老爺看著是有些心痛,但又不像要發脾氣的樣子。
陳有富先是感嘆一聲,長大的女兒就是向外呀!跟著又問道:“狗子,那個營頭叫啥名字來著?”
陳管家低聲道:“他們昨晚喝醉后一直在大喊大叫‘莽字營’。”
陳有富苦笑道:“我看吶,應該叫饕餮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