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商行主要是以行商為主,門面大小到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后院得大。
這間前車馬行的鋪子很符合他的要求,而且價錢也不算貴,二百二十兩一間,對于手握萬銀的方景楠來說,小意思了。
若是細想一下,養兵費用確實不扉,莽字營和保安團一個月的開銷便是五間這樣的大鋪子。
一年便是五十間,而且這才是幾百人,朝廷養了那么多兵,花費也確實很大。
唉,真真是不當家,不知銀子難賺吶!
方景楠賺錢之欲大起,當場便付了十兩定金給牙婆,讓其聯絡房主及府衙小吏,盡快操辦相關手續。
鮮少遇見這么痛快的買主,閻婆子臉上堆出菊花般的笑容,嘴巴一咧,滿口黃牙之中露出一顆鑲銀的門牙,仰望向方景楠的小細眼中閃冒著有如實質般的星星。
快去吧,別耽誤了!方景楠心里不由顫了一下。
閻婆子小嘴一翹,眉目中露出一絲媚色,掌柜的且把心放肚里哩,戶房有老婆子熟識的一個死鬼,傍晚前一定手續妥當,明日便可簽字落定。
方景楠掏出一錠銀子,送上道:如此多謝閻嬸了!
哎喲,這般客氣做甚,買賣若成,老婆子自有傭金可拿,弄得怪不好意思的。說話間,閻婆子探手把銀子接過,放入懷中,便快步走了,完全沒有不好意思。
方景楠笑了笑不以為意,誰還不是為了個利字,能把事辦好就成。
張家這邊的人手到位,尋好商鋪,字號打響,下一步就是尋找商貨了,折騰如此之久,四通商行的事情總算是一步步進入了正軌。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太原城為一省之中心,太原府衙、晉王府、都察院、戶部分司、縣治、山西都司署衙、衛所等公署都設在城內。
可謂魚龍混雜!
閑逛了一會兒,方景楠等人回到住宿的客棧,這時,不少張家的子弟回來了,一個不算大的客棧門口,停滿了承載著各類物資的馬車,隨眼一瞅,不下幾十輛之多。
張守仁沒在,張真定正在指揮馬車按著貨物的門類,在道邊停好。
怎么買了這么多?方景楠好奇地問道。
正在忙的張真定抬眼一看,見是方景楠,便笑道:不只崞縣呀,回頭懷仁城那邊,我們也打算過去尋些商鋪,把鋪子開起來。
哈哈,好大手筆,果真是辦大事的!
方景楠略顯調侃地笑道。在這兩城,有莽字營的照顧,可以預見張家的這些鋪子,至少不會被人有意刁難。
而這也是方景楠需要的,張氏子弟一過來,不僅僅是四通商行的事情順暢了,其它各類商鋪也都是紛紛立起,只待時機成熟,莽字營負責抽商稅就行了。
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是需要商人互通有無,如此一座城池才能潤滑,才適合居住,才能吸引更多人進城。
于是,方景楠看向周圍一群張氏商人,一臉笑容地道:大家好好干,以后有任何麻煩可隨時找我!
多謝大人關照!眾人皆是滿臉笑容地大聲響應。
進了客棧,方景楠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一下,沒多時張守仁也回來了,又是幾十輛馬車貨物。
還順利?張景楠問道。
張守仁嘿嘿一笑,眼中有著對未來的期望,花錢買貨,誰還會嫌銀子燙手不賺嘛!你呢,鋪子尋著了么?
方景楠點頭道:尋著了,后院很大,安置幾百輛車不在話下。
兩人已經商議好了,太原城這邊只做為收集商貨的地方,匯聚好一部分,便會拉去崞縣一部分,崞縣才是四通商行的大本營。
傍晚時分,累得雙眼發紅的行鋒幾個回來了。
賣完了么?方景楠打趣道。
行鋒哭喪著臉道:賣了一千多條,長官,明日還要這般賣嗎?
方景楠笑道:你覺得有效果嗎?
行鋒想了想道:如此便宜,眾人還是很喜歡的。前來買絲巾之人都知曉了四通商行的名號,而且有些手頭富裕的,還會花十個銅子換得咱們小鐵片把玩,并不拿去買絲巾。
那明天就還得賣!方景楠心里開心,篤定地道。
哦!行鋒弱弱地應道。
然而事情趕不上變化,第二天,當行鋒剛到街邊地攤擺上不久,便被叫了回去,方景楠臉色陰沉,一眾人皆是神色憤怒。
成北生臉上有著一個明顯的巴掌手印,低頭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他的差事辦砸了!
但這巴掌卻不是方景楠打的,而是天成牙行的一個婁管事打的。
今早,約定好的時辰到了,閻婆子卻遲遲沒來,方景楠讓成北生去牙行催促一下,哪知閻婆子沒找著不提,成北生拿著牙行的條子,牙行那邊卻不認賬,把條子一撕,說根本沒有這一回事。
見得行鋒等人回來,方景楠點了點頭,站起身,安慰了成北生一句,不要自責,也無需擔憂,一府之城,我相信還是有道理可講的。是非曲直會會他們再說。
天成大門外,看到方景楠一行過來,立馬從屋內涌出幾十個勇武健壯的漢子,手上拿著刀槍棍棒各類武器。
在牙行這一塊,私牙一般都帶有地痞流氓性質,相較而言,官牙為生意人的成份多些,但終歸也脫不開市井這個范疇。
這群人皆是神色兇惡,成北生輕聲道:大人,這些都是打行的人。
打行,顧名思義,就是幫人打架、幫人擺平麻煩的人,也算是黑道的前身。
顧客上門,就這般拒之門外的么?方景楠道。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漢子從人群中走出,看了眼成北生,又打量了方景楠幾眼道:說了本牙并無閻婆子此人,也沒接待過四通商行的買賣,你們再亂生是非,可別怪我押了送官問罪。
成北生私牙出身,本身也算不上是多好一人,如今依附與方景楠,身上的痞氣少了一些,可莽字營的兇悍稟性也沾染了幾分。
成北生眼神兇狠地瞪著這個管事,卻沒有吱聲,有方景楠在輪不到他多嘴。
方景楠擺手一笑道:過去之事便不提了,今日上門拜訪,卻是在下相中一間商鋪,得知是你們天成牙行的生意,故此希望貴行從中搓合一二,把手續辦了。ŴŴŴ.BIQUGE.biz
對方明顯擺出耍賴的態度,方景楠沒有與他扯這種皮,而是換個思路,說自己看中了一間鋪子,開門迎客,生意上門總不能拒絕吧!
哪知這人還真不要臉了,問都不問是哪一間,便道:對不住,就這么巧了,你相中的鋪子已經尋得有緣人了。
方景楠臉帶微笑地看著他,內心卻已明白,這事并非是天成行想黑掉那十兩定銀,而是明顯在有意針對,只是原因在哪呢?
聽聞天成牙行乃城內三大牙行之首,既然如此待客,卻不知其它兩行會否好些?方景楠的意思是說,有生意不做,我就找另外兩家了。
哪知這個婁管事毫不在意,反而是譏笑道:量你也沒那本事!說完轉身走回鋪內,從始至終方景楠等人卻是連鋪子都沒能進去。
花錢買鋪子,還需要有本事?
方景楠一陣無語。
哪知更無奈的還在后面,另外兩間牙行情況一樣,一聽到是四通商行要購買鋪子,也是紛紛搖頭表示恕不接待。
誰是敵人?
這要還不知道這是有人在背后使壞,方景楠也不用混了。
大人,事中緣由,我看還需把那個閻婆子找著來!
一眾人回到客棧,混過牙行的成北生提議把閻婆子找來,她肯定是知道原因的。
方景楠道:咱們不知她住在何處,天成行的人也不會告訴我們,一時如何找到?
成北生想了想道:大人,之前閻婆子不是說過,她在戶房與一小吏是相好么,瞅了旁邊的牛有德等人幾眼,道:只需派這幾位好漢相助,小生定能把閻婆子找來。
方景楠忽然覺得,這成北生心細敏銳,混跡三教九流,還有著幾分做諜探的潛質,便道:牛有德、方笑,你們隨他一起把那閻婆子找出來。
晚間的時候,閻婆子便被帶到方景楠的身前,鼻青臉腫的,滿臉是淚。
這位大人,真不是我老婆子私吞定銀啊!
喔?那你為何躲著我們。
閻婆子哭喪道:定銀被婁管事收了,我也是事后才知曉緣由,眼看傭金要沒,老婆子就爭辯了幾句,結果反被狠揍了一頓。這邊事情又沒辦成,老婆子也不敢來見您。
我看,是欺我是外來客,想等此事結束,你又可以出來了吧,方景楠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道:說吧,此中究竟何事,否則,我可是不會走的。
說話間,牛有德的刀子擱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盞茶后,方景楠安靜地坐在椅中,從未沾過一命的繡春刀被他擱在腿上,他雙目看向遠方,眸光中卻是極力克制的怒意。
介休范氏,呵!好!
翌日,采購了兩天物資的張家商人基本都買的差不多了,共裝了二百多輛馬車,各個品類都有。
只等他們回去,崞縣商貨這一塊就不缺了,爾后消息散開,縣城周邊的百姓們有需要時自然都會過去,初始人流不會很多,但只要能保證周邊安定,慢慢就會繁榮起來。
率隊回去的是張真定,張守仁還要與方景楠一同操弄四通商行的事情。
只是此時,購買商鋪的事遲遲不得落實。
不如我們尋處稍偏之處,把商行的招牌先搭起來再論其它?張守仁道。
不好,方景楠搖頭道:咱們做的不是幾百兩幾千兩的買賣,一趟出關,不帶個萬兩商貨,豈不是浪費精力。而且沒有好的鋪面,顯不出咱們實力,怕是收貨都不容易。
出關后深入草原的那段路,方景楠是打算動用莽字營來護送的。
張守仁道:可位置好的商鋪,都在三大行那寄賣,短時間內繞不過去的!
方景楠想了想,忽問向成北生道:上次在懷仁城,你是用什么辦法把那些民宅遷走的?
成北生一楞,便把當時的辦法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方景楠認真地聽完道:挺好,現在有幾處需做些改動!
接著把調整的法子一說,張守仁一旁聽了,贊賞地笑道:哈哈,這辦法確實不錯。想起來我還有一個人推薦,可以添加助力。
喔,誰?方景楠好奇道。
姻親家的子侄,滎縣說書人李長生!
方景楠哈哈一笑道:他竟然也跟來了么,仁叔說的是,有他助力事情確實會快速許多。
頓了頓道:成北生,此事你總體籌謀,與李長生和閻婆子一道,把事情辦好。
此回勢必不負大人之事!成北生沉聲道。
策略即定,方景楠便不再去想商鋪的事,他在嘴里不停地低喃著一個后世驗證過多次的道理: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退讓求和平則和平亡。
范家既然在太原城挑了頭,退讓肯定解決不了問題。
范永魁么?
滿清八大皇商里,方景楠以前只知道一個范永斗,另外幾家還都是后來專門研究才知道的。
這個所謂的范氏大爺,方景楠就更沒聽說過了。
商人之間玩得是一個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方景楠自認為自己是個天真可愛的少年小伙,權謀這塊非他擅長,喜歡如軍漢般直來直往,在懷仁城方景楠可以快刀斬亂麻,但在這魚龍混雜的太原城,動用武力顯然不是一個好辦法。
那便按你們商人的規則,讓你明白商人圖財天經地義但絕不可賣國的道理吧。
方景楠深吸口氣,把自己的‘精氣神’調整到面對危機時的敏銳狀態。也像是捕食前的獵豹,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獵物,只待時機兇猛而噬。
(接下來的十幾章就是這一卷的收尾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