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懷疑 第二日清曉,慧珠強撐著起身,用清水洗了把臉,驅走滿臉睡意,便親自去了廚房,按著禛的喜好仔細交代了早飯,又吩咐了小娟備好盥洗的物什,方接過小祿子送來的衣服,回到里間屋里。
禛一向淺眠,早在慧珠起身那會就已醒來,這時見慧珠捧著衣服進來,也不多端架子,自個兒就坐起了身。慧珠忙放下衣裳,三兩步到了床榻處,半蹲著身子,一邊伺候著禛穿鞋,一邊說道:“早飯都吩咐下去了,爺洗漱過后,就可早飯,倒不會耽誤了早朝。”禛沉默不語,由著慧珠為他穿戴衣物。
不多時,小娟、曉舞端著熱水、洋巾等物過來,慧珠接過手,將洋巾浸了熱水打濕,惦著腳,整個人湊到禛跟前,為其凈面。可能是靠的極近,禛呼出的熱氣撲面過來,慧珠手上動作滯了一滯,心里略有不自在,便飛快的為禛凈了面,退開身子,道:“爺,您先等會,妾這去吩咐擺飯。”說著將洋巾往臉盆旁一撂,轉身就出了屋子。
禛黑著一張臉看著極快消失的纖細身影,心里著實不高興,慧珠她看似服了軟,其實不然,溫順恭敬的表面下透著的卻是疏離,甚至是刻意回避。思及此處,禛腦海里浮現出那張布滿驚恐的蒼白臉色,薄唇緊抿,罷了,昨日她也該是嚇著了,今天這樣倒也可理解。不過一個女人使些小性子是難免的,尤其是有些地位的女人,可有些事卻是過猶不及,看來還是得晾上一晾。
心里計較一定,禛不悅之情緩解下來,心思自然也跟著轉到正事上去,竟然連慧珠這樣一位深宅婦人都察覺了他的意圖,那其他人是否也有所察覺,尤其是康熙帝可有洞察出來。禛心里猶疑不定,是越想越驚心,額頭竟硬生出了些微冷汗,遂草草用了早飯,便滿腹心思的離開,自后一應行事作風無不慎之又慎。
送走禛,慧珠回到里間屋子重新梳洗,準備去正院請安。左右無人時,素心見慧珠神情憔悴,眼里也有紅血絲,明顯是一宿沒睡,不禁心疼道:“主子臉色不好,還是不要請安了,讓小然子去告個假算了。”慧珠搖頭道:“不了,請了安再回來歇覺就是。”
素心勸不過只得應了話,心里思忖著慧珠面色蒼白,便從衣柜子里翻出了件果綠色的衣裳過來,卻驚見慧珠嫩白細澤的頸脖上赫然印著兩條烏青的掐痕,瞳孔瞬時變大,一副極為吃驚的模樣,半響才捂著嘴低呼道:“掐痕,這,可是爺下的手。”
慧珠摸著脖子上的掐痕,故作輕松道:“沒什么大不了的,尋些藥膏抹上兩天就消了,莫讓小然子他們知道就是。”素心不可置信的喚了聲“主子”,就被慧珠笑著打斷道:“別愣神了,都什么時辰了,再磨嘰一會,真的不用去請安了。”說罷,接過衣服,自個兒穿起衣來。
重新梳洗過后,慧珠前去正院請安,來時已不早了,眾人大多來了,略坐了一會,年氏、李氏也相繼而到。
李氏驚訝的望著慧珠“咦”了聲,隨即一個人捂著嘴嚀嚀輕笑。烏雅氏疑惑道:“不知李福晉想其何事,這般高興。”李氏一直不屑烏雅氏,但這會還是回了話,不過卻是對著慧珠道:“本來心想著妹妹該是會來的晚些,不想比我和年妹妹來的還早些,剛個兒進來時,見妹妹和福晉說話,倒是小吃驚了下。”
這話是何意,眾人自是清楚,心下也想知道慧珠如何對回去,便不約而同的向她看去,等著回答。
慧珠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說道:“李姐姐這話,做妹妹的可是不依。我除了冬日里懶些,貪圖被窩,常時候來福晉這請安可是不落人后。”
李氏心里“咯”了下,暗忖慧珠以前一直都是個悶葫蘆,自禁足出來后,這端起側福晉的派頭倒是實足,有一句也跟著還上一句。莫不是見著弘歷被康熙帝引在身邊,動了世子爵位的心思?
李氏心下暗潮涌動,面上卻是不顯,端起丫頭剛沏上的花茶,輕抿了口,四兩撥千斤的笑道:“看來是我糊涂了,妹妹素來是個知規識禮,豈能把妹妹比那些旁人。”
言下之意,是話帶嘲諷,所指之人更是不言而喻,眾人一陣輕笑。
慧珠隨著眾人小動作看去,便見一個身著淺藍色通身繡小絹花的韶華女子安靜的坐著,從側面的輪廓可見女子容貌姣好,薄粉敷面,那眼角蕩漾的柔情已然似水,讓人憐進心底。但可惜的是,女子臉頰下顎處又些微紅痕,雖有脂粉掩蓋,卻依然可看出那里顏色深于面部其它地方。見之,不禁使人感到惋惜,慧珠想起安氏紅痕的由來,亦是幾不可聞的溢出一聲嘆息。
安氏綣在衣袖下的手是緊了又緊,毫不自知的在手心里掐出兩道血痕,低垂下來的面上,是被死死咬住的朱唇,盡管如此強制壓抑,還是低眉斂目的坐在末端。
在眾人嘲諷的注目下,安氏無可奈何的承受著,卻聽慧珠緩緩的說道:“咱們府里規矩大是京里人都知道的,這府里哪個人不是知規識禮,就是年紀最小的烏雅妹妹和安妹妹,也是甚為得體,你們覺得可是?”耿氏首先點頭稱是,低等侍妾對慧珠還是心存巴結,也就跟著附和。
如是,眾人轉移注意,安氏抬頭一臉感激的看向慧珠。慧珠對其輕輕點了下頭,便撇過頭去,心里自是另有想法:安氏一直就不是個簡單,在風頭正極之時,狠狠摔下來,卻還能立于府中,對稍有體面的婆子管事,都是笑臉盈盈,可見極為能忍。如今更是重新招了禛的寵愛,除了年氏,禛現在也就去安氏院子那最多,不怪乎招人嫉妒。只是安氏終究是救了寶蓮,就算她不愿多與結交,可該還的人情還是得還。
年氏將慧珠與安氏的交流默默的看在眼里,心里是極恨,一個為禛生兒育女,一個年輕貌美得禛寵愛,無論是哪一個都是擋著她的路,可兩人卻偏偏還是一路人。
年氏秋水般的瞳剪微微細瞇,不知想起何事,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卻是笑的極甜,后又像武氏揚了揚眉,方端起一方花茶,似在細酌著花茶。
武氏會意,輕聲說道:“昨個兒經過鈕祜祿福晉院子時,看見您院子的小然子正將香爐、茶盞等物的碎片攏在了一塊,端出來倒掉。婢妾當時一看,可是心里瞧著可惜,那香爐看著就知是金貴的,是用琉璃質的的五彩玻璃燒成的,夏日用著可是好了;還有那茶盞也是有名的瓷器作坊里出的,都不是易得之物。唉,可惜就這樣給碎了。”
烏雅氏忙插話低呼道:“婢妾知道那五彩琉璃香爐,好像是爺前些年尋的,那可是上好的東西,怎就這樣碎了。”說著,烏雅氏連連搖頭聲聲直呼可惜。
眾人來了興致,見武氏、烏雅氏二人都贊那是好東西,不禁好奇的看向慧珠。烏喇那拉氏知眾人心思,又猜測武氏決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這個,于是心里也存幾分窺視欲,便開口問道:“我好像也見過那香爐,確實是極為精致,還是有幾分貴重,該是收的好好的,怎給打碎了?”
慧珠壓下滿腹的懷疑和詫異,面不改色的笑嗔道:“福晉你也知道,寶兒快兩歲了,這年歲就是個停不住的,東翻翻西翻翻,這不,就將小幾上的擺件給全部打了。可她那小個人,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妾是莫可奈何了。”
小幾上的擺件多,又是有重量的,豈是一個體弱的一歲多大女童能全部打碎的,再說按著慧珠養孩子的做法來看,斷不會馬虎的讓孩子碰了小幾上的擺件,若是換成別人還可信,但是換成慧珠,就決然不可能。如真是這樣的話,莫不是……禛……
轉眼間,烏喇那拉氏已將事情理清,不由揚起了笑臉,從上彎的嘴角一直擴散到眼底,實是真心的笑道:“小孩子活潑些好,打碎了就打碎了,只要不把自個兒傷著就是。”慧珠笑回道:“妾也是這樣想的,雖是爺送來的物什,打碎了實屬可惜,但寶兒沒傷著才是大幸。”眾人不管是信不信,都斂了心思,或不開口,或順著話說笑了起來。
請安過后,慧珠回到房中,就尋了小然子,問他昨日清倒碎物時武氏可有經過看見,小然子心知這事必有原因,便仔仔細細的回想過后,道:“奴才好像沒看見武格格過來,會不會是奴才走了以后,武格格才經過看見。”
慧珠沉吟片刻,道了聲無事,就揮退了小然子。然后尋來素心,讓素心去留意下院子周圍可有人在盯梢,或是院子里的人可有什么異常后,便打著呵欠,上了矮塌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