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猛一跪地,耿氏不禁脫口就是一聲低呼,倒唬的的小然子忙松了手,后退半步。見之,慧珠皺了皺眉,朝小然子微揚了頷,小然子知趣的拉著宮監退至一旁,垂待立。
這時耿氏已醒過未兒,明白這出戲是慧珠專唱給她的,可是以她二人的關系,慧珠卻不會為了捕風捉影的事,就這般下她的臉……對了,老氏!一定是老氏在里面挑唆!心中使絆子的人一定下,耿氏悄然拿眼偷瞄老氏,見老氏仿似無事人般的坐在一旁,姣好的面容上是一貫的沉靜如水,一雙翦瞳里亦不見絲毫波瀾。
觀之下來,耿氏心里一陣冷笑,好一個老氏,倒拌豬吃老虎起來,這烏喇那拉氏引薦過來的人,果真沒那么簡單!心念至此,耿氏又想她與慧珠交情頗深,還有宏晝擺在那,就是慧珠受了老氏的挑撥對她起了隔離,可她也能再反咬老氏一口,說不定還能讓慧珠回了心思。
如此一想,耿氏心下稍安,眉目間也隨之帶出幾分,一派鎮定自若道:“臣妾一心敬仰娘娘,娘娘所說必是真有其事。”略停一停,狀似咽回喉間的哽咽,又微聳了聳鼻子,方叩行一大禮,道:“臣妾有負娘娘所托,未代娘娘打理好一園宮務,又未緊著皇上的龍體,臣妾自甘受罰。”說著,話鋒一轉,聲音露出一絲擔憂道:“只是臣妾怕一些搬弄是非的……”
話沒說完,就聽“篤”地一聲脆響茶盞重重的擱在幾上,驚得耿氏反射性的止話看去。
慧珠一面平靜的任由耿氏驚疑的目光投注,心下卻是陡然一冷,來她還游移不定,是否該看在弘晝的面上只是話語敲打一番便罷,不想耿氏根本毫無悔意,心境也早已不是當年雍王府的耿格格了……
不愿再生猶豫,慧珠打住思緒,微闔雙目,擋去目中漾起的絲絲波瀾,故作冷漠道:“誰的話是真,誰的話是假,難道還需裕嬪你教本宮?”耿氏不等話落,便忙著解釋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娘娘息怒。”
慧珠多少還存著給耿氏留臉面的念頭,遂只想早了解此事,也就不和耿氏多言。于是只當方才恍若未聞,慢條斯理的自顧自地說道:“皇上患得暑熱風寒,正是本宮離園那期間隱下的病因,且這與平時生活起居相關;而一圓宮務,也有人向本宮回稟了,你代管的宮務每一處皆有問題。本宮這一會也不一一例舉了,若是你非要知道,去找小然子問就是。”
聽到這,耿氏心下已是一片慌亂,慧珠這是不給她辯駁的機會,以上兩條罪責,不過是隨意安的,小然子幾筆就可做出。
見耿氏臉色大變,慧珠有片刻的不忍,只好稍稍錯開視線,方能繼續說下去:“但本宮念在你平時在宮里為人謙和,善待其他宮妃姐妹,也不過于終究,卻也不可不懲!從今日起,你就禁足一月抄寫《女則》,爾后就回紫禁城里。
好了,也就這樣,你退下吧。”
慧珠的溫言慢語,之于耿氏而言,好似夏日一個疾雷,重重砸在心頭,如蒙大擊,整個人跪在地上搖搖欲墜。
這些年來,她處處被人高看一眼,除了有宏晝傍身,更離不開慧珠的維護。猶是最后一兩年,自慧珠身為熹貴妃,她這位世人眼中的左膀右臂,無不受人計好巴結,不說宮妃宮人奉承不已,就是眼高于頂的各路親王福晉也存心巴結。同時也由此,她娘家兄弟才得以蒙得好差事。
可如今,去要讓她回紫禁城,這不是告訴所有人,熹貴妃已經與她劃清干!到時,還有誰會站在她這邊。還有弘晝他已年逾十五,至今尚為大婚,若此時她母子被趕回紫禁城,禛還會記得他這個兒子嗎?弘晝還會有門好妻族,進而得入朝廷嗎?
耿氏一想到全無城府的兒子,不可仰止的恐慌侵襲全身,慧珠晉封、弘歷大婚在她心底引起的嫉妒、不甘。此時全化作無盡的悔意。若是當初她不讓嫉妒紅了眼,不被有心人挑撥,一直依附慧珠,也許 不待耿氏心慌意亂下的想下去,慧珠已撇開頭,罷手道:"送裕嬪下去。"
一旁等候的兩名嬤嬤得話,擠開跟在耿氏身后的宮人,先面似恭敬的行下一禮,又對視一眼后,就架起耿氏的腋下起身。耿氏受到外力,登時打了個激靈,仰頭望向慧珠,適時的讓眼淚浸到眼眶,語帶嗚咽道:“娘娘,臣妾對不起您。”
一語未畢,只聽一陣腳步聲響來,慧珠,耿氏,老氏三人未去注意,卻聽門口一眾宮人齊聲呼道:“奴才(奴婢)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烏拉那拉氏來了!慧珠顧不得眼含淚水的耿氏,忙要下了涼炕迎上去。
眨眼之間,烏拉那拉氏已就著一嬤嬤的攙扶匆匆行了過來,道:“不用虛禮了,皇上他怎么樣了?快帶本宮去看看!”說著,尾音猝然消失,瞪大眼晴一副極為震驚的樣子,又是看向慧珠,又是看向耿氏,少頃,才指向仍被架著的耿氏,微含質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慧珠心里暗叫糟糕,適才臨時起意治了耿氏,卻偏偏被烏拉那拉氏給撞個正著,少不得又添波瀾。
老氏大約是看出慧珠的為難,輕步行至烏拉那拉氏跟前,福身一禮,引開話什道:“皇后娘娘安心,皇上已無大礙,午時那會才服了藥睡下。至于皇上的病情,還請娘娘稍等,去了里間再說。”
烏拉那拉氏微怔,焦慮的雙目不著痕跡的在慧珠、老氏之間劃過,再瞥向一旁的耿氏,心頭掠過半分了然。又實在擔憂禛的龍體,便順水推舟賣了老氏的面子,點頭道:“海歌妹妹說得正是,本宮心里一直都七上八下,得看了皇上才安心。
慧珠對老氏微微一笑,又轉臉向烏喇那拉氏在場道:“皇后娘娘勿憂,臣妾這就帶路。”說罷,側身在前帶路,卻剛邁出一步,就被耿氏叫住,見她一臉殷切的問道:“臣妾可一同去看看皇上嗎?”
慧珠聞言,只掉頭看著腳尖,默默不語。既然有烏喇那拉氏在場,又豈容她在此指手畫腳。
烏喇那拉氏目中微微一動,帶著嗔怪意味道:“裕嬪妹妹,你這是何話!你身為皇子的額娘,又是一宮主衛,要看望皇上,難不成還有人能阻止你?”三人一聽,俱是心下一凜,低頭不一言。
見狀,烏喇那拉氏目光再一次在三人身上環視,隨后又調至耿氏一邊,銳利的視線掃過兩個嬤嬤,肅聲道:“混賬奴才,竟對裕嬪無禮。”嬤嬤們惶恐,局促不安的抬眼瞟向慧珠,見慧珠并不看她們,暗一比較忙放開耿氏,原地匍匐跪地。
這一幕烏喇那拉氏自是盡收眼底,心中所想越篤定,倒也不追究嬤嬤二人的責任,只再一次催促慧珠帶路。一行四人進了里間,烏拉那拉氏、耿氏再不念滿腹心思,幾個快步就到了床榻前,不錯眼睛的看著睡下的禛,不多時,二人偏過頭,就著手里的帕子,便是一陣壓抑的抽泣。
慧珠無奈的看著眼前二人,想了想,還是上前寬慰。烏拉那拉氏一聽有人從旁開口,似再也忍不住的嗚咽出聲,道:“本宮才幾日沒見皇上怎就消瘦的這般厲害,兩邊臉頰都熬下去了。”隨著烏拉那拉氏的話,慧珠眼角余光瞟向禛,稍是一看,不由微躉眉頭,禛倒沒瘦多少,只是面色十分不好,嘴唇也是干涸,一見便知是患了重病。心里想法一過,慧珠無聲一嘆,又打了精神應付道:“皇后娘娘還不知皇上的病因,可是先聽臣妾稟來?”
這話一下引起烏拉那拉氏、耿氏的共鳴,見禛這般模樣,若真是暑熱風寒定不會如此,莫不是染了什么惡疾?二人想到一處,忙止了一半的做戲一半的擔憂,問起了禛的病況。
慧珠雙目凝視于禛表黃的面上,將一切病況說完,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慢慢聳拉下眼皮,遮住眼底復雜的情緒波動。
然,一番話說下來,對于以夫為天的烏喇那拉氏、耿氏無疑是晴天霹靂,驚怔當場!而烏喇那拉氏尤是,只見她端莊的面上瞬間一白,身子前后晃動,腳下一個不穩,就直直往前面栽去。
“皇后娘娘,小心!”慧珠就立在一旁,一見橫生意外,忙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抓住烏喇那拉氏的手臂,將她扶穩站著。
烏喇那拉氏卻毫不領情,腳下剛一站住,雙手狠狠用力,不但揮開慧珠的攙扶,并一掌抽使她重重摔倒在地,隨即腳步緊跟上前,一臉怒火的盯著還未摸清情況轉變的慧珠,難道:“鈕鈷祿氏,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