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這一次見面,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一樣,引來了毛萍的又一次騷攏。
這一天,愛憐下班,拿著車鑰匙乘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拐了個彎,卻看到前方十幾米,他停車的位置,站立一個中年女人。
“毛萍?”愛憐疑惑地看向那個打扮還算比較得體的女人,輕聲道。
“艾聯,沒想到你才下班,我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了,怕到單位找你,不方便,便在這里等你”毛萍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銀行工作這么多年,對于儀表和談吐,她練得還是不錯的。
不過這些和愛憐有關系嗎?
她只不過用疏離和陌生的語氣問道:“有事?”
“我訂好了飯店,咱們邊吃邊談,好嗎?”毛萍還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
愛憐以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畢竟離婚這么多年了,她也從未再找過她,這次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想了想,愛憐便按下了遙控器,車燈閃爍,開鎖的聲音在這個靜謐的地庫中,很是清晰。
毛萍看了看他的車,眼神有些復雜,這時她也聽到愛憐的聲音:“上車吧,飯店定哪兒了?”
毛萍也不能對自己怎么樣,所以,去看看吧,看看她到底什么事情也好。
毛萍的臉上劃過一抹喜色,挺利索地上了車,坐在了副駕駛上,愛憐看了看她,也沒說什么,發動了汽車,按毛萍給的地址行去。
飯店不算大,但環境不錯,兩個人找了一處靠窗的桌子坐了下來。
毛萍點了兩個菜,愛憐也點了兩個,這家飯店的菜,菜碼不大,兩個人四個菜,有點多,但可以接受。
毛萍想要啤酒,但被愛憐拒絕了,自己能坐下來和她說話,已經是底線了,怎么會和她喝酒,酒后亂性嗎?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毛萍見愛憐堅持,也就做罷了。
愛憐以為她有什么事呢,結果卻是她想和愛憐復合。
哎呀我去她怎么想的?愛憐只覺得很可笑,原來她一無所有時,都堅決和她離婚了呢,現在自己啥都不缺了,還會回頭找她嗎?再說,愛憐自己是個女的呀。
當了這么多年的男人,愛憐差一點真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了,但是在這方面,她還是有著清晰的界定的。
愛憐相當干脆的拒絕了她的要求,并提前離開了,臨走時也把話說明白了:如果是這樣的事情,那么下回就不要再找她了,因為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她沒有再婚,但也不會吃這份回頭草的。
但是毛萍的臉皮厚度還是有的,有相當一段時間里,通過各種方式聯系愛憐,想要通過各種方式復婚。
愛憐再也沒給過她一丁點兒的機會,電話都讓她給拉黑了,這種女人,就不能對她稍微軟和些,有點兒蹬鼻子上臉的感腳呢。
不過好在,愛憐的態度夠堅決,終于,她不再做無用功了,愛憐也清靜了。
當愛憐的兩個孩子分別獲得當年的文、理科狀元,上電視被采訪時,做為他們的父親,愛憐自然也是被采訪的對象。
別說為啥愛憐的孩子都那么優秀,養了這么多次孩子,還不知道怎么養,那就太笨了。
毛萍怔怔地看著電視上那個還很有魅力的儒雅中年男人時,離那次江邊見到他時,又過去了十多年,他還是那么吸引人,他雖然淡然,語氣謙虛,但是眼神中的驕傲還是暴露了一個父親的情感。
那一雙出色無比的兒女,就那么依偎在他的身邊,眼神看著侃侃而談的父親,眼神中全是孺慕之情和滿滿的崇拜,讓她羨慕不已。
她知道,他一直未婚;她知道,他是個隱形的富豪;她知道,自己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知道,自己丟了西瓜,揀芝麻,芝麻最后都爛掉了;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關掉了電視,看著空蕩蕩的家,兒子從大學畢業后,便消失了,不回家,不知道去了哪個城市,做了什么工作,從此再無消息,與自己徹底斷了來往,她打算在這個房子里住到死,因為她不知道兒子會什么時候回心轉意,回來找她再找不到。
好在,她還有個不錯的工作,等她退休了,養自己還是可以的,只是,當初她那么愛錢,總覺得錢才能給自己安全感,自己還有些存款,自己的收入也不低,可是,為什么她還是深深地感到不安?
她感覺到孤獨了,雖然她也可以找個老伴兒,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也只能找個有婚史的人,做為過來人,她知道,大多數有過婚史的人,再婚時,都不太可能全付身心地對自己,所以,這么多年以來,她都以培養兒子為主,總想著,不要男人,有兒子足矣。
但怎么也沒有想到,兒子居然也拋棄了她。
她的兒子是個狠心的,即使她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自己這些年里也沒少潛移默化地教育他,到最后,卻還是選擇不能原諒自己當年的錯事,完全不顧念自己辛辛苦苦養大了他。
雖然失望和傷心,但還是抑制不住地想念。
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在這所房子里來回轉悠,像是一縷幽魂一般。
愛憐離開這個世界之時,活到了九十八歲,沒有過百,之前,她一一送走了狄家的四位老人,守護著一雙兒女長大,把他們送入了婚姻的殿堂,看著他們生兒育女,開枝散葉,看著他們領著各自的兒女回別墅,來承歡膝下。
狄父狄母離開時,也沒有什么遺憾。
雖然自己的兒子一生未婚,但除了妻子,他的一生什么都不缺,足矣。
愛憐的財富太多,退休后成立了慈善基金,臨終前,基金會已經被她運作了三、四十年了,成效顯著。
她把遺產的一半留給了一雙兒女,每人都一樣,不多不少,另一半財產,包括慈善基金都交給了國家,她的心意已經盡到了,至于基金的動作,管好了,國家受益,管不好,那她一個死人自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所以,就隨他去吧,畢竟,她已經盡力了,不是嗎?。
至于毛萍,到死她也沒有再見過她的兒子,但是,她死后,她的兒子卻回來了,回來的目的很簡單,為了繼承遺產。
原來,她的兒子并沒有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當中,每年都會回來一段時間,偷偷地觀察她,就連最后,她五十九歲病入膏肓之時他也知道,只是沒有出現,一直到她咽氣后,他做為她的親生兒子,唯一繼承人,理所當然地來繼承她的遺產。
毛萍后半輩子都生活在對兒子的思念當中,可謂過得相當不好,她從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偷偷地來看她,不是為了想她,只是為了怕她媽哪天萬一死了,她媽那些錢和房子便宜給了別人,任由她在那里想念著,從未讓她見過一次。
好可悲的一生,可這又怪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