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岳濤剛和米琪聊完,權哲夫推門進來了。
“你這天天閑云野鶴的,聽說跑香江玩去了?”天很熱,權哲夫好像是才從外面回來,滿頭的大汗,襯衫都濕透了。
“坐,米琪倒點水。”陸岳濤看他這一身和才從水里撈出來似得,笑道:“怎么回事?游泳去了?”
權哲夫看了眼米琪,說:“吃飯沒,請你吃飯。”
這才下午三點多,吃個屁的飯,陸岳濤就知道他大概是有話要說,于是起身對米琪說你在家看家,我吃去吃飯。
米琪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傻子……
“出什么事了?”陸岳濤出了門,直接問權哲夫。
這家伙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心里有事還是能看出來的,畢竟也就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再怎么精明,和陸岳濤這樣的經年老鬼還是有差距的。
權哲夫提議去學校游泳館聊,陸岳濤心想這是要坦誠相見了,不過游泳館都是人,沒啥私密性,于是兩人干脆來到東升二店。
天熱,浴池沒幾個人,桑拿房更是空空蕩蕩,大夏天蒸桑拿,聽起來有點不靠譜,不過在空調房里坐久了,痛痛快快出一身汗對身體其實很有好處。
“到底怎么了?”兩個人脫了個精光,只圍著大毛巾,坐在熱氣蒸騰的桑拿房里。
“你當初不做博客,就是因為考慮到未來它可能成為輿論引導,受到眾多限制?”權哲夫問。
“博客出什么問題了嘛?”陸岳濤沒直接回答他。
據他所知,博客近期發展的其實不錯,趕上了好幾個風口,一個是個人互聯網普及,一個是非典,還有一個是憑空創造出的風口:上次建議他弄點勁爆話題吸引眼球,權哲夫不知道怎么操作的,最近博客上,還真出現了類似原時空木子美的博主,大爆香艷情史,吸引了著實不少流量。
還不止一個博主爆情史……
而且這批人,目前是博客上第一批‘帶貨’博主,通過博主的介紹,把流量引導到了唯品匯,唯品會的用戶定位,和博客是高度重合的,因此這批博主,通過引流的方式已經開始賺錢。
不多,卻可以算是提前十幾年開創了網紅帶貨經濟。
所以總的來說,現在的博客比起當初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正處在喜人的上升期,即便有什么問題,在如此高速的發展之下,一切問題也都是可以隨著發展輕易解決或者壓制的。
再說了,權哲夫是什么人?除了商業上的問題,其他方面不存在有麻煩的。
“博客沒出問題,我這里出了點問題。”
權哲夫嘴角微微一抽抽,露出無奈的神情,很罕見的一臉挫敗感嘆了口氣。
陸岳濤拿起水瓢,加了一瓢水,刺啦一下,整個房間里的溫度驟然提升。
“呼!”權哲夫抓起毛巾用力的擦干了汗,猶豫了片刻,說:“我父親是從政的。”
“然后呢?”陸岳濤問。
“從政嘛,看著手里權力很大,不過有時候比做生意還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點把柄被抓到,搞不好就要翻車。”權哲夫道。
陸岳濤笑了笑,說:“政治的事我不感興趣,你到底怎么了,需要我干什么,就直接說。”
“上面有風聲,要嚴格約束領導干部子女和親屬的經商行為,甚至和可能,禁止子女經商,我現在經營博客,很可能給我爹帶來負面的影響,博客越是發展壯大,我就越會暴露在公眾視線之中,就越容易成為一個突破口。你懂我的意思吧?”權哲夫說。
“你想退到幕后?”陸岳濤問。
“是。”權哲夫點點頭,無奈一笑:“我個人的志向是從商,但是說白了,我家真正的支柱是我父親,他在位,我未必要找他幫什么忙,但是,他如果倒臺了,那我即便想做一個奉公守法的普通商人,也是不可得的。所以,在我父親和我個人理想之間,我只能選擇讓步。”
到底是官員家庭長大的孩子,在這種大是大非問題上,權哲夫的腦子很清楚,也很懂得取舍。
“禁止經商,不太可能……”陸岳濤看了看他的表情,斟酌著說:“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那你可以考慮把股權架構搞得特別復雜,成立離岸公司。”
“哪有不透風的墻。只要我實際控制這個公司,未來一定是能查到的。”
權哲夫很認真的說:“我和我父親討論過,我做生意不是不行,但博客這個項目,太受關注,始終處于輿論焦點,聚光燈下,所以我想,留一部分股份,剩下的轉讓。”
“轉讓給我?”陸岳濤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合適的人。我放心讓對方接手的人有不少,但是這些人大多不懂互聯網,我也不希望博客就這么廢了。你也說過,博客是個輿論陣地,將來是可以發揮一些看不見但是很重要的作用的,也必須掌握在我信得過的人的手里。”權哲夫說。
陸岳濤沉吟了片刻,淡淡的說:“我只是個生意人,能賺錢的東西很多很多,我不想為了賺錢,成為別人手里的工具。”
頓了頓,半開玩笑的說:“實際上,如果要變成傀儡的話,我寧可不賺錢,當個普通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想,所以才單獨找你談。”
權哲夫搖搖頭:“你放心,我轉讓給你,不是讓你做白手套。我畢竟不是政客,嚴格說起來,我對賺錢的興趣更大一些,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和合作,而非利用。”
“無論你個人是什么態度,但是事實上,我如果接手了博客,我們兩就已經站在同一條船上。”陸岳濤說。
權哲夫目不轉睛的盯著陸岳濤:“和我站在同一條船上,對你,似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吧?”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但是對于你而言,好像恰恰相反吧。”陸岳濤說。
“什么意思?”
陸岳濤道:“以我目前的影響力能力財力,站在你的船上,其實無足輕重,幫不了你任何的忙。不如我們把事情做得簡單點?”
“簡單點?難道我說的還不夠簡單嘛,博客賣給你,你當大股東,我做小股東。”權哲夫說。
陸岳濤搖搖頭,性質不同,這樣的操作方式,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自己是權哲夫的代言人,無論實際情況是不是這樣,在其他人看來,自己都是在前臺幫權哲夫賺錢的人,長遠來看,即便他家里的位置穩定,但是雙方之間的關系也綁得太緊了。
“我繼續當投資人吧。博客一時半會的,也不會大到能像你說得在聚光燈之下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地步,反正人人都曉得我喜歡投資,全校那么多項目都投了,再投你的博客也很正常。”陸岳濤說。
“然后呢?這個項目,我總是要脫手的。”
“脫手和脫手是有差別的,你現在賣給我,多少錢?五百萬,一千萬,兩千萬?都是小錢。我入股博客之后,幫你把博客做大,也是理所當然,等到了融資或者上市的時候,你再退出,或者只保留少量股份,到時候到手的錢,足夠你做點自己想做的事了。”陸岳濤說。
權哲夫想了想,“這對你而言,有什么不同?”
“當然不同,入股博客,幫助你經營博客,在明面上看來就是正常的商業行為,再者,將來你退出,我們也可以做一場戲,讓外人看起來,你是被我和其他股東架空,失去了管理權。”
陸岳濤頓了頓,笑道:“你覺得這樣退場的方式,在外界看來,是不是對你,對我,都更好一些?”
權哲夫也是個人精,腦瓜子一轉就明白了。
按照陸岳濤的方式,他們的關系,在外人看來,的確就是維持在同學、合作,哪怕沒有最后的‘反目’,也不會有人把他和陸岳濤緊密的聯系在一起。
但實際上,如果兩人一起共同操作博客,并且演了這么一出戲,雙方的關系會非常的緊密。
換句話講,他和陸岳濤,都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成為對方的退路和底牌,而不是明牌。
當然,這么做,對于雙方的約束也會小一些。
至于‘被奪權’這出戲,一旦演出來,也許當時沒有什么作用,但長遠來看,如果有一天這段往事被翻出來,他在博客獲利被查出來,他扮演的是一個悲情的失敗者角色,而不是利用權勢牟利的二代角色,無論是給上層還是下層的感觀都是截然不同的。
還有一點好處,就像陸岳濤說的,遲一點退出,他能真正到手的錢,比現在要多得多,足夠他獨立操作一些項目。
想到這里,他已經基本認同了陸岳濤的方案,只是有些不理解說:“你就這么害怕走近政治?很多企業家,巴不得能找個靠山或者從政。”
“我這個人能力比較差。”陸岳濤笑笑:“做生意失敗了還能重來,和政治攪合在一起,從政,失敗一次,也許就是萬劫不復。像我這樣的沒什么能力的人,玩不來。”
“你……”這話把權哲夫噎得無言以對,你還能力比較差,你要是能力比較差,全國九成以上的公務員都得下崗。
“哦,還有個事我得跟你說明,我現在沒多少錢,入股博客,你得算我便宜點,而且要分期。”陸岳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