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的頭顱掉落了。
當然,“他”還不愿死去。
并不是作為鬼茍活了數百年的“它”,而是那個為了嫉妒和傲慢變成鬼,做出了抉擇的“繼國巖勝”,一介人類的他。
他的身體在不住顫動。地面上的頭顱翻滾、抖動著,像是隨時都會跳起與身體結合,變回原來的樣子。
炭治郎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掙扎,不愿死去的“鬼”。他面色蒼白地喘息著,握住日輪刀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
“不用想太多,炭治郎。”何聞笛淡淡道,“它的強大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這男人——這頭鬼,只是有心愿未了罷了。”
“不要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女人……”黑死牟地面上的頭顱惡狠狠地說道。
“嗯,我不懂。”何聞笛點頭,“我不懂,你明明多活了幾百年,多修煉了幾百年,又擁有‘鬼’的強悍肉體,卻還是贏不了當年的緣一?克服不了對他的嫉妒和憧憬?”
“住口!”黑死牟的腦袋怒道,“區區活了十幾年的‘人類’,怎么可能理解我幾百年來的憎恨!怎么可能體會‘仇敵’在眼前老死的不甘!啊啊,我是輸了,我是一輩子都沒贏過那個天才!但也僅僅是‘在他在世的那幾十年里’罷了!如果現在相遇的話,我一定,一定——”
“一定還是贏不了,對吧?”
“……!!!”
“這就是我無法理解的地方啊。”
何聞笛輕輕一腳將黑死牟的沉重身體踹飛,低頭看向那個可憐巴巴打著滾的六眼頭顱,肅然道。
“其實是有,能贏過你弟弟的方法的。能讓‘那個日之劍士’也必然敗北,戰勝你數百年中悔恨噩夢的方法的。就在這個世界上,離你不遠。”
“……哈啊?”黑死牟沒有在意何聞笛的無禮行為,只是露出愕然的表情。
炭治郎也在旁邊錯愕不語。他大概并不清楚這里面的內情,但已經聽出來了,何聞笛在說的是“上一位日之劍士”的事,而那位劍士與眼前的鬼,有著密不可分,卻又互相仇殺的復雜關系。
何聞笛翻個白眼,學著路飛或銀魂中神樂的姿態,用小指挖著鼻孔,懶洋洋說了下去。
“……加特林機槍啊。現在是1912年對吧?”
“啥!”身后躺在地上,似乎有些耳聞的鬼殺隊成員驚呼出聲。
炭治郎、黑死牟和另外兩名鬼殺隊成員,卻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表情。
“說實話,我一直很詫異。”何聞笛撓頭道,“鬼滅之刃的鱷魚老師,明明是JOJO荒木老師的大粉絲,為什么沒有把這個古代與現代結合的微妙時間點算進去,把著名的加特林梗拿過來呢?喂喂,在JOJO那般鐵血智慧的世界里,人家可是從第二部就開始掏槍了哦!舊時代遺物的‘吸血鬼’和‘柱之男’,也在德意志科技下被逼迫到了不進化為‘完美生物’就要被獵殺的窘境了哦?雖然,完美生物是真厲害,就算用上核彈之類的現代科技,也不覺得它會輕易地被蒸發掉呢。”
“啊,沒聽懂嗎?我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玩意啦。”
說著,何聞笛從儲物空間中掏出最大號的轉輪機關槍,略微吃力地在地上架好,對準“無限城”的周邊墻壁一輪點射,墻壁像是被臺風吹過般倒塌了。
黑死牟和炭治郎全都僵直了。
遠方傳來水晶的高呼,“何聞笛!你又在搞什么鬼啊!震得我耳朵疼!”
“嗯,這玩意……也不一定能干掉鬼啦,還可能被鬼利用,拿來反制鬼殺隊。產屋敷家不用,我倒是能理解一二。不過,‘鬼來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聞笛摸著略微發熱的槍管,把機關槍收回包內,思索道。
“黑死牟先生,您不覺得,對于那種怎么近戰都沒用的超級天才劍士,‘連發火槍’就是最佳的解法嗎?緣一先生速度再快,還能快得過槍口轉動的速度?還是說他的刀刃能劈掉上千枚子彈還不崩?他的身體能硬挨火槍彈?”
“……”黑死牟沉默不語,臉色不出所料地發黑了。
“嘛,我想,你們所在的東瀛國,信息應該也沒有那么閉塞。日俄戰爭已經打完了吧?再有十幾年,就要發起那場慘無人道的‘侵略’了吧?‘零式戰機’都快升空了吧?再說,就連‘鬼’和‘鬼殺隊’,都已經有精通火槍的新人了。想弄到‘新型連發火槍’的情報,按說并沒有那么難。”
——想到當初用“血鬼術·霧雨”對付輪回者,被自己親手斬殺的那只女鬼,又想到鬼殺隊中的不死川玄彌,以及帶槍參加試煉的自己,何聞笛一一說道。
“綜上所述,考慮到您不思進取,還是一味用劍戰斗的態度……我只能認為,您并不是真的想勝過緣一。”
何聞笛嘆了口氣,像是問題已經了結了似的,拉著炭治郎向后走,去幫助暫時站不起來的幾位鬼殺隊劍士。
“等等!你這是什么意思!不許走!”
黑死牟的腦袋在地上劇烈顫動,他的身體也重新站了起來,試圖拿起那把異形的,如同鑲嵌了無數眼瞳的刀刃,可是他的手卻在顫動,刀在他手中抓起又滑脫,握住又掉落,硬是舉不起來!
“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炭治郎先生,請稍等,馬上就結束。”
何聞笛拔劍回身,迎上終于舉起了劍,并把頭顱像“無頭騎士”那樣抱在臂窩間,神情憤恨難平的黑死牟。
何聞笛側身架劍。
“……我想,巖勝先生,您在嫉妒和憎恨的,并不是緣一先生本身吧?您也知道的,在作為領主、作為貴族、作為正常社會人士的一切上,您并不輸給他;倒不如說,比起鄉野浪人,除了揮劍外別無所長的緣一先生,您在‘綜合評價’上不知強出了多少。”
“就算如此,也要用幾百年的時光去蹉跎怨恨的。是他在劍上宛若神助的才能吧?是他被最初的‘日之呼吸法’選中的命運吧?也是他……明明沒有拋棄人類之身和危險的‘斑紋’,卻能夠長壽善終的,‘身為人的堅韌’吧?”
“日之呼吸……!”黑死牟聽到這四個字,咬牙憤怒,“讓開,女人!我不要跟你打!死有何妨?!讓你身后,那個使用‘日之呼吸’的小鬼來了結我!”
“抱歉,不行。”何聞笛澄凈心智,快步向前,“因為那對您來說,并不算是‘宿命已了’。您還會站起來的。還會再度給我們添麻煩的。”
“——聽好了!在您心中,您還是勝不了緣一,對吧?因為‘月之呼吸’比‘日之呼吸’弱?”
“……!!!”
“但,并不是這樣的。呼吸法之間并沒有那么大的區別——”
說著,何聞笛疾步向前,“月之呼吸”出手!與黑死牟身形交錯的一瞬間,“鬼”的身體被散亂的月刃截為數段,零落在地面上。
“您贏不了,只是因為在您的潛意識中,自己不配贏。”
——不配贏下那份純粹的意志。守護的意志。
——在緣一身邊,雖然互相怨恨卻也一起度過了多年的巖勝,想必是知道自己弟弟的正直與純粹的吧。因此,他在交戰前,恐怕就已經將自己劃作了“惡棍”,劃作了會輸的那邊。
“真有‘想贏的心’的話,就像我說的那樣,用火槍啊。執著于劍,也就是說,你并不想‘勝利’,只是想‘輸得利落’……”
何聞笛語罷。
黑死牟的身體崩落散去。他的嘴里還在詛咒著何聞笛,但破碎的身形,卻暴露了他墜入塵埃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