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略微回溯,回到戰斗剛剛結束,主神未公布信息前。
隊名和姓名姑且是互相交換過了。
三隊剛剛聯手戰斗過的輪回者,卻仍然戒備地相對而立,站成一個三角形。
這三角形的邊長也有趣——
開始時,“震岳”與“忘言”站得較近,而將占據高地的“黎明之花”孤立一旁,兩隊的隊長也是直視著何聞笛,戒備謹慎的姿態,甚至不比面對“利齒”的襲擊者時稍遜一分。
然而,隨著柳凌霜微微探身,在何聞笛的耳邊輕聲一語,何聞笛的眼睛一亮,主動向兩隊靠近兩步,便看到“震岳”的少女隊長和魔琴后生,引著剩下的數名隊員迎上前來,倒是把“忘言”偏置一角了。
“伍德先生,不用拘謹,請上前來。”何聞笛笑道,“我們討論下合作的問題。”
中年人跟他殘余的隊員,特別是面色蒼白的紅發女性對視片刻,方才昂首,獨自一個踏上,刻意地整了整早已凌亂的衣冠。
“在那之前我先問清,”他冷著臉說道,語氣中滿是虛張聲勢的意味,“我有兩名隊員走失了,在你那?”
“嗯!”何聞笛點頭,“之前挑釁被我抓了,還沒來得及審呢。洛書,還給他們。”
兩名昏迷的男子從泥土中浮上。
“感謝萬分。”
伍德的語氣卻是淡淡的,絕無感謝之意,帶傷的右手輕輕揮動,藤條將兩人送還本陣中央。
何聞笛沒有問“為什么不殺人”,因為她分明看到,之前“已被家法處死”的輪回者明晃晃地跪在隊伍中,抱著同伴被風刃波及而死的尸體,哭泣著。
簡單說,這中年人分明是假裝殺人,其實暗自把人護下來了!活下來的這兩人悄悄歸隊參戰,這次卻真的死了一人。
至于為什么這種事都要偽裝,何聞笛就不清楚了。
或許是要維護冷硬強悍的隊伍形象,又或許是向潛伏在暗中的“捕俘隊”宣言,人質戰術絕不會有效。
何聞笛思考著這些,伍德卻搶先開口了。
“你說,合作?”他玩弄著袖口的衣扣,“像你們這樣的強隊,也會需要盟友嗎?最終能贏的只有一隊。如果你們需要的是‘玩具’或者‘奴隸’,那我敬謝不敏。”
其實我們并沒強到那個程度,不然,也不至于逃跑的兩人,一個都攔不下來。
何聞笛腹誹道,但顯然,她并不會說出來。
“贏的是一隊,但能活下來的不止一隊。”她使用早有準備的答案,“還是說,你怕那虛無縹緲的‘詛咒’,怕到了這個程度?這次比賽輸掉,就打算全體自殺?”
“那你還不如現在自殺,反正也沒機會了。”
看到中年人咬牙氣結,她又補充。
“哼!占些口舌便宜,看來你們也只有這種水準了。”伍德悶哼道,“‘結盟’的話,我沒意見,‘震岳’呢?”
這就把包袱拋給了“俠客”那邊,語言上也是占盡機鋒絲毫不讓,明明是戰況最狼狽的隊伍,卻說得像給何聞笛賞臉似的。
何聞笛對這個中年人有一股煩躁的情緒,但她懶得表達出來。
至于俠客的水如煙隊長這邊……
少女剛剛掙脫了“利齒”粗野青年的精神控制,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面色也頗為蒼白,在被插了一刀卻渾若無事的暗器使扶持下,方能勉強站定。
“首先……我要感謝‘黎明之花’各位的仗義援助。”
她語帶喘息,緩緩地把這句話說出來,雙手吃力地抱拳一禮。
“然后,我希望組建以貴隊為首的三隊同盟,我這邊除了隊員的生命,和爭取最后勝利的機會,其他……都可以讓渡出去。”
一語之下,全場靜默,伍德更是惡狠狠地捏緊了拳頭。
“水隊長,這是把我跟‘忘言’架在火上烤啊?后生可畏。”
水如煙并不作答,略帶稚嫩的雙目盯著何聞笛,“何隊長意下如何?”
“我先問啊……”何聞笛打個呵欠,“你說的‘其他’,包括人身自由和尊嚴?我可以把你們都囚禁起來嗎?”
這一句,更是全場皆驚。
暗器使松開他的隊長振臂出列,面帶怒色,柳凌霜也一把抓住了何聞笛的左臂。
水如煙的神色卻松懈了點,嗤笑一聲。
“當然不行。那是包含在‘勝利機會’里的。”
“我就知道。”何聞笛點頭,“那,說到底,能合作的范圍也沒多寬嘛。伍德大叔,放輕松!水隊長的意思,是雖然我們牽頭,但合作還是基于‘對等’的,我們要我們的東西,你們兩隊……的勝機,至少也會比單打獨斗更大些。對手不是‘兩隊’而是‘九隊’,不是嗎?”
“我倒是很奇怪,除了作為炮灰的價值,你們還能從我隊上得到什么。”伍德皺眉道。
“情報。”
何聞笛答。
“劇情人物的人脈資源。”
“更豐富的移動和偵測手段。”
“對抗強隊時的互助。”
“最后,八奇技秘笈。沒人說過,一隊只能學一種八奇技,或者一本秘笈只能一個人學吧?互通有無不好嗎?”
聽到何聞笛的答案,伍德似乎并不驚奇、
倒不如說,終于放松了點兒一直板著的老臉,眼角和嘴角出現一些弧度。
“如果只是這樣,我很歡迎。但我們經此一戰,卻也看清了,自己在十支隊伍中是‘弱者’的事實。如果遇到其他隊威脅,我們沒有不背叛你們,出賣你們情報和位置的信心,也做不了這種保證。”
“您的意思是?”何聞笛問。
“契約,這種時候最穩固的保障。”伍德答道,“你知道的,依輪回者本心制定的契約,絕對無法違背。如果你有什么疑慮,我愿意在合理的條件下,代表隊伍制定契約。”
聽到這句話,伍德殘余的隊員也專注起來,一個兩個都是非常嚴肅的表情。他們似乎很習慣做這種事。
“我覺得不錯。”看到何聞笛的視線轉向自己,水如煙答道,“但契約的內容,何隊長有腹稿嗎?”
“嗯……”
何聞笛皺眉,看看伍德,又看看水如煙,然后轉回身去,拉了葉明珠和雪蓮商量。水晶的靈耳自然也聽得到,但她正在跟柳凌霜交頭接耳,并不關心這邊的進展。
最終。
“決定好了,您看這樣的條件可不可以。”
何聞笛道,掏出主神手機,噼里啪嚓打字道:
1.三隊有互相交流其他隊見聞情報之義務。下限為,隊內成員需將與其他戰隊接觸的信息如實轉告隊長;隊長需至少將“與XX隊有接觸或見過”的信息轉告其他兩隊,其余信息不限;隊員轉告和隊長告知均限時1小時,有戰斗和生存危機時可以順延;特殊地,該“其他隊伍”若對三隊之一有明確惡意,那就必須盡其所能,在不妨礙自身生存的前提下,以最快速度告知,時限……5秒。
2.三隊有互相交流本世界土著、NPC見聞情報之義務,細節同上。如獲得修煉功法需互相完全公開,不可私自增刪篡改,各隊成員可自由選用修行,但失敗、反噬后果自負。
3.三隊中隊長、隊員或相關人士,被其他輪回戰隊或任何有威脅的人物綁架、勒索,被迫破壞契約的時候,契約自動解除,且以“特殊原因解除”的形式告知另外兩隊。
契約破壞代價:契約的解除會被三隊立刻知曉。破壞契約者,下次見面必須說一聲“對不起”。
看到契約的內容,伍德和水如煙面面相覷。
“囚禁呢?”水如煙問。
“我開玩笑的,您還當真……”何聞笛訕笑,“兩位就說同不同意吧?”
“沒有反對的理由,”伍德面色陰沉,“就我看來,這契約不但內容空洞,而且就算執行,對我們隊也只有好處。”
“是嗎?我倒覺得,我們隊會獲益不少呢?”何聞笛壞笑。
兩隊長看到何聞笛的表情,慌忙去契約里搜索隱藏的陷阱和條款,卻毫無收獲。
于是,就這么辦。
三隊都不是拖沓啰嗦的性格,隊長即刻代表隊伍全員宣誓,契約的光點在主神手機中亮了起來。
水如煙和何聞笛都表情坦蕩,前者比起何聞笛,似乎更關心何聞笛背后的某人或某物。
倒是伍德還有些皺眉深思的樣兒。
片刻后,三隊最后打了個招呼,伍德便帶著他隊殘余的七八人,乘著豆苗鉆入地下,轟鳴遠走了。
據他所說,是要先到附近的城鎮休整一二,城鎮的人潮和禁止對城武器的規則,也會成為他們隊在恢復元氣期間的保護傘。
“黎明之花”和“震岳”沒走。
“震岳”和他們的木甲傀儡大隊一同,搬石填土,忙著修復那多災多難的道觀基地,“黎明之花”則在附近的山丘上說著悄悄話,除了常駐地下的洛書外都在。
“……他們走遠了。”
須臾后,水晶說道。
何聞笛瞇著眼睛,推了柳凌霜一把。
“去吧!都是盟友了,也不擔心他們害你,再說……照你的說法,你們關系很好的對吧?”
“是的!煙姐姐!”
柳凌霜說著奇怪的昵稱,像箭一樣投入石塊上坐著休息的水如煙懷里。
對方本也淺笑著,面帶喜色地迎接柳凌霜,可促膝聊了兩句,卻突然抽噎起來,很不像是個隊長樣子地哭了。
“霜妹,你不知道!那個‘懾心’,指我一下就像是做了好幾天的夢,什么壓人的都有。醒來還看見自己親手攻擊隊友,午哥、靈姐是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不會是我親手殺的吧?我猜他們不會怪我,但是,都是因為我,因為我這個沒用的隊長,他們才……”
“……煙姐姐,放松!我在,蘭哥和你的新朋友在,我的新朋友們也在,大家都還在。沒事,沒事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今天已經結束了,再也不會有惡人來,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柳凌霜小大人似的,用著一些合情合理的句子,撫摸頭顱安慰著對方。
何聞笛眨眨眼,靠近一旁愣神的魔琴青年。
“我聽說了,你們是親戚。具體怎么講?”
“我是柳蘭,小梅的遠方堂哥。”青年輕聲答道,“如煙是我未婚妻,卻跟小梅、松哥他們一起長大。除了小梅,我們柳氏門下還剩三五人,都加入了翠煙公會。”
“呵,小梅不會還給你們的。”何聞笛笑,“但合作,不妨再密切點。這如煙小姐看起來哭不完了,你們還有誰管事兒?”
“霜哥。”青年微微頷首,指向一旁帶頭扛房梁的暗器使。
何聞笛點頭,朝暗器使走過去。
“霜先生。”
“……寒霜。”
“好,寒先生。冒昧問一句,你們這道觀基地,有哪些功能?”
“你是說‘洞天’?……”
暗器使狐疑地皺眉思考,片刻后,下定決心老實作答。
聽到他的回答,何聞笛啪地一拍掌。
“果然是這樣!那,我長話短說,貴隊想不想全國包游啊?是旅游的游,不是郵遞的郵。”
對方很明顯是古代人,聽到這話詫異片刻。
終于理解何聞笛的意思后,他也略帶驚喜地睜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