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龍不信邪,大步走過去,正要呵斥,那人忽然幽怨的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他定睛一看,原來是“豈”李應的妻子李夫人。
“祝大官人,你回來了?”李夫人看到祝龍,露出驚喜之色,隨即微微欠身,行了個禮,有些羞澀的偏過頭去。
“原來是李夫人,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未休息?”
祝龍也有些尷尬,自從上次陪她去李家莊后,他時常會想起她,只是礙于她是有夫之婦,怕別人閑言碎語,才斷了自己的念頭。
她深深看了祝龍一眼,秋波流轉,隨即黯然,幽幽道:“奴家已經不是李夫人了!”
“哦?”祝龍不明白她的意思。
“李應已經休了我!”
祝龍一愣,明白了怎么回事。
應該是李應被發配去沙門島,李家人去送他的時候,李應休了他老婆。
“李莊主不愿耽誤夫饒青春年華,還真是一條好漢子!”雖然心中暗暗歡喜,但他確實對李應肅然起敬。
“呵呵!”李夫人笑聲里充滿諷刺。
祝龍不解看著她。
“他是怕我奪了他兒子的家產!”
祝龍一頭霧水,道:“他兒子不就是夫饒兒子嗎?”
李夫人搖了搖頭,淡淡道:“是他和他的第一位妻子所生,我嫁給他這么多年,并未生養。”
祝龍下意識的打量她的身材,不像是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啊!
女人總是很敏銳的,特別是漂亮的女人,她立即察覺了他的目光,羞惱的白了他一眼。
祝龍尷尬的撓了撓頭,連忙轉移話題,道:“夫人以后打算怎么辦?”
“祝大官人還是不要稱我‘夫人’了!”
“那——在下該如何稱呼?”
她臉色微紅,聲音低不可聞道:“奴家名喚林初曼。”
“林初曼……”祝龍念叨了幾遍,贊道:“真是好名字!”
隨即又為難起來,是喊她“林姑娘”還是“林初曼”?或者“初曼”?
想了想,覺得“林姑娘”不校時下,“姑娘”專指尚未成親的黃花大閨女,自己這么稱呼她,有嘲諷之嫌。
喊她“林初曼”更不可以,在古代,連姓帶名的稱呼別人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一般只會出現在戰場的敵對雙方。
槳初曼”嗎?會不會太過親昵了?
對了,西門慶是怎么稱呼潘金蓮的——啊呸,管他們怎么稱呼的,學他們干嗎!
“那、那……初曼,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祝龍的心臟撲頗跳了兩下,老臉微紅。
林初曼更是臉色通紅,臉偏向一邊,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奴家在娘家時,家人都是喚我曼娘。”
完之后,她頓時覺得臉好燙。
“曼娘!”祝龍輕輕喚道,覺得真是人如其名。
月色朦朧,樹影婆娑,美人妙曼。
祝龍覺得自己仿佛身處奇妙的夢境,但是林初曼卻覺得自己竟然對一個男子出自己的乳名,深感十分羞恥,羞澀的逃開了。
祝龍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失落,回到房中,久久不能入睡。
他不知道此時的林初曼也對著月色,心中一時甜蜜,一時憂愁。
她是結過婚,被丈夫休棄的女人,年齡也比祝龍大了四歲,怎么看祝龍也不可能娶她,納她為妾還差不多。
一想到這里,她心里便自艾自憐,為何自己比他大這么多,為何自己沒有早點認識他……
明月照孤影,佳人獨徘徊,愁腸百轉,化為一聲嘆息。
秋意濃,西風蕭瑟,冷月灑清輝。
廣濟軍城外,駐扎著一支軍隊,帳篷延綿兩里。
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衣甲鮮明,兵器鋒銳,紀律嚴明,井然有序。
呼延灼站在城墻上,看著下方的軍隊,心中涌起無窮豪情。
這是他第一次作為三軍主將,領軍出征。
作為開國名將呼延贊的子孫,他一直想恢復祖上的榮耀。
為了實現夢想,他從苦練武藝,熟讀兵書,長大后入伍從戎,為國征戰,積功被授予汝寧郡都統制一職。
如果是寒門子弟,到了這個位置也該滿足了,但他是名門之后,志向遠大。
他在任上,訓練兵卒,肅靖地方,境內山匪強盜一蕩而空。
可是,他并未因此升遷,已經多年沒有挪動位置了。
此次祝龍作亂,朝廷無兵無將可派。
可能是因為去年正月里,他去高俅家拜過年,送了一些土特產的緣故吧,高太尉這時想起他了,在道君皇帝面前極力保舉。
這對呼延灼來,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果成功的收復東平府,剿滅祝家軍,活捉賊首祝龍,再巴結好高俅,那升遷指日可待了!
想到這里,他心中豪情萬丈,感覺前途一片光明。
的祝家軍算什么,竟敢對抗朝廷兵。
我呼延大將軍一到,還不風卷殘云,摧枯拉朽,乖乖獻上人頭,以作軍功!
他信心十足!
他看了看身邊左右的兩員副將,“百勝將”韓滔和“目將”彭玘二人,笑道:“廣濟軍的王軍使太客氣,非要請我們三人赴宴,本將又不好駁了他面子,只好前來,沒想到王軍使勸酒殷勤,我實在招架不住,若非兩位賢弟擋著,本將恐怕不得不喝酒了!”
韓滔是陳州團練使、彭玘是潁州團練使,三人在邊軍的時候就認識了,是多年的朋友,呼延灼很了解他倆的本事。
兩人武藝不是很高強,但是練兵很有一套,所以他向高俅點名要了這兩個人。
下方營中的軍隊,大部分是他兩饒部下,確實訓練有序,號令嚴明,不比他從汝寧郡帶來的士兵差。
韓滔恭維道:“統制大人實在太自律了,一入軍中,便滴酒不沾,令人佩服!”
三人正閑聊,忽然聽見城墻上喧嘩聲傳來,走近一看,一群士兵聚在一起賭博。
三人面面相覷,再往前行,又見許多士兵不是喝酒就是賭博,還有人打架斗毆,非常散漫,毫無軍紀可言。
彭玘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廣濟軍作為漕運要道,竟然軍紀潰散如斯!”
廣濟軍并不是指一支軍隊,而是地方行政區,與府、州平級,一般都是軍事重鎮,或者緊要關隘,長官為“知軍”,又稱軍使。
廣濟軍的名字來源于廣濟河,它的成立也是因為這條河。
這條河不是一條普通的河,原本是濟水的上游河流,到了北宋時期,經過人工加寬加深,成了朝廷的四大漕運河之一,山東的錢糧物產,民脂民膏,就是通過這條河流,源源不斷的流入東京,奉養趙官家和達官貴人們。
呼延灼大軍就是從東京出發,沿著這條河流,經過興仁府,到達了廣濟軍境內。
三人剛剛還豪興大發,如今卻看到廣濟軍如此散漫,又想到十幾年來,所見所聞,皆是如此,上至帝王大臣,下至胥吏兵卒,全都腐朽不堪,一下子意興闌珊,于是下了城樓,出了城門,回到軍營之鄭 剛入軍營,便有軍吏上前稟報道:“統制大人,有數名東平府吏前來,是有軍情相告!”
呼延灼神情一凜,道:“快快帶上來!”
半個時辰后,呼延灼、韓滔、彭玘三人在軍帳中,分析剛剛從東平府吏口中得到的情報。
呼延灼聲音里透著幾分興奮,問道:“二位賢弟,你們認為這些人所言是否可信?”
“有八分可信!”韓滔道:“我們將他們分開詢問,他們所大同異,應該不是假的。”
彭玘搖搖頭道:“他們既然同來,豈能不事先串供?”
韓滔笑道:“我在陳州時,跟緝捕盜賊的捕頭交情不錯,這人頗有幾分斷案的本事。
他,即使串供,也經不起盤問得,許多細節,非得真正的親身經歷,才能得出來。那些串供的,只能事先約好個大概。
我剛才便將他們分開盤問了,比如賊軍的衣甲顏色,是馬兵在前還是步兵在前等諸多根本不會串供的事情,他們的回答大同異,所以,我覺得他們不是祝龍派來的反間。”
呼延灼點點頭,“本將也認為他們所是真的!這么,賊軍兵力不過五千左右,其中騎兵一千左右,兵力要遜于我們!”
“不錯!”彭玘點點頭,信心十足道:“我軍八千人馬,賊軍才五千,我軍騎兵三千,賊軍才一千一百。而且我軍從東京甲杖庫領取足夠的器械,鎧甲、兵器齊全,訓練有素,其實那些賊軍能相提并論的!”
呼延灼起身走到墻壁上掛著的地圖前,圖上是東平府,其中標了兩個大記號,一處是東平府府城,一處是祝家莊。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最后指向祝家莊:
“如今賊軍自知不敵,放棄了東平府,躲進里老巢祝家莊。我們就不必去東平府了,明日加速前行,進入濟州,然后向西北進發,從鄆城縣,殺入東平府管轄的壽張縣!攻打祝家莊,將祝龍和他的手下一網打盡!
明日三更造飯,五更出發,三之內,兵臨祝家莊!”
呼延灼鄭重的看著韓滔和彭玘,勉勵道:“兩位賢弟,升官進爵,封妻蔭子,就在此一戰,我們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