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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芳菲茶商唐家,雖說只是商賈,可在陽城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就到 唐家的主人唐仲逸,是一位讓人津津樂道的傳奇人物。據說他是個貧家孤兒,在茶莊里當學徒出身。后來不知怎的竟在幾十年的時間里一步步爬到了今日的地位,成為了陽城乃至整個江南都薄有名氣的大茶商。
唐家的子弟雖然并沒有人有功名在身,可是他們和各級官員的交情都非常好,無論是官面上還是商場里都吃得開,隱有本地茶商之首的威勢。
來送禮的,是唐家的大管事之一魏管事。
魏管事一看就是在唐家有大體面的管事,穿著打扮十分得體,雖然并不能像富家翁似的穿綢戴玉,可身上衣裳的料子、做工都是一流的。從這些細節就能看出,他絕對是很受唐家主人看重的人物。
但這樣一位得勢的大管事,如今卻恭恭敬敬地站在芳菲的面前,雙手呈上禮單請芳菲過目。
“秦小姐,這是我家老爺專門為您置下的謝禮。這一擔,是些剛從蘇杭采買來的胭脂和香露,還有一套梳妝匣子,色色都是齊全的。這一擔,是一些家里用得上的補品藥材,還有三斤燕窩,是我們夫人特地添上的。這一擔,是我家茶園新得的茶葉,雖然不是特別名貴的東西,但也是我們老爺夫人的一點心意,請秦小姐收下吧。”
芳菲沉默了一會兒,眼角掃見孫氏臉上難以掩飾的驚訝,輕輕笑了笑便推辭說:“魏大管家,這些禮太重,我一個小女孩兒家,哪受得起這樣的重禮?你還是帶回去吧。”
魏管事絲毫不減恭敬,依然保持著方才的姿勢說道:“秦小姐這是什么話?您要是受不起這禮,誰還受得起?老太爺說了,秦小姐這是救命之恩,絕對是要報的,怎能帶回去呢?”
孫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索性開口問道:“七丫頭,這是怎么回事?”
這事又沒什么好瞞人的,芳菲便坦然說:“前些日子我和盛家小姐——就是盛通判家的千金——她們幾個去城外踏青,剛好遇上唐老太爺身子不適,我便偶然間幫了個小忙而已。就到”
孫氏這才稍稍明白過來。不過看唐家人的陣仗,她也明白七丫頭幫的忙絕對不會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微不足道。
魏管事說:“秦小姐過謙了當時的情形,我家老太爺都跟老爺夫人說了,是極兇險不過的。后來請來的大夫,也說幸虧有了秦小姐及時出手相救,老太爺才沒出什么大事。不然……想起這個來,我們滿府上下都對秦小姐感激不盡”
芳菲又推脫了幾次,魏管事卻一口咬定這是主人送給芳菲的禮物,絕無收回的道理。芳菲無奈,只得勉強收下了。
魏管事見芳菲肯收禮,終于露出了歡喜的模樣,又說老太爺交代了,改日要讓唐夫人專門置一桌酒席來謝芳菲。
芳菲心中有一個念頭,想了一想便對魏管事說:“酒席什么的,就免了吧。難得唐老太爺如此抬愛,改明兒等他好利索了,我還要上貴府去看他呢”
送走了魏管事,孫氏便讓人把那三抬禮物都扛進了芳菲的院子。芳菲見孫氏看著這三抬禮物時的表情,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回屋開了箱子,把禮物一樣一樣過了目,便讓春雨將禮物分成一小份一小份地送給秦家眾人。那些新奇胭脂、香露、頭油,她是一點不留全分給了幾個姐妹,連素來和她不合的芳苓都一視同仁地預留了一份,只給自己留了那套梳妝匣子。那些藥材,她挑名貴些的留下自用,其余的全讓人送到了秦老夫人的屋子里,包括那幾斤燕窩。
但是那擔茶葉,芳菲卻不打算送人,而是全部留了下來。就到 那擔子里,茶葉的種類竟多達十數種。芳菲記得那日在唐家茶園看到的茶葉種類,遠遠沒有這么多,看來唐家不僅僅是自己種茶,還是販茶的……這也正常,不同的茶葉,需要在不同的地方種植,哪能一個山頭種出十幾種茶的?
這次無意中救了唐家的這位老太爺,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
芳菲一邊品鑒著各種茶葉,一邊想著如何跟唐家的人打交道,心里很是愜意。
只是她的愜意維持不到半天,就被秦老夫人的召見徹底打破了。
芳菲哪還不知道秦老夫人找自己去問話的用意?
都怪那個上門鬧事的方氏 只是此時也不是怨恨方氏的時候。想到要應付秦老夫人的詢問,芳菲的頭又痛了起來……
“七丫頭,我聽說最近城里生意極好的那間大茶樓佳茗居,陸家哥兒在里頭是有股份的?”
秦老夫人這幾年來,本來就對芳菲態度甚是親熱,今兒更是比往常親切了十分。
芳菲雖然十分、非常、極度不愿意讓秦家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她人住在這兒,使用的也都是秦家的奴仆,想將佳茗居的事情一瞞到底,那真是異想天開她也沒指望能一直瞞下去,只想著能瞞多久。
但若不是方氏突然來鬧,估計這事起碼還能拖個小半年。如今……唉,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讓暴風雨來得更早些吧……
“嗯,是的。”
芳菲謹慎地不多吐一個字。
“那佳味齋,不是張家的產業么?既然說佳茗居是佳味齋的分店,怎么陸家哥兒也摻和進去了?”
芳菲原本準備好的答案,是說她和張端妍親厚,所以佳味齋開分店的時候她就推薦了陸寒去入伙。
但隨后一想,這種說法卻是大大的不妥因為她此時還是秦家人,有這種發財的好事不給自己本家引薦,卻胳膊肘往外拐先便宜了夫家,那她在秦家就別想有現在的好日子過了 所以她必須另想一套完美的說辭,來把秦家人忽悠過去。
“是這樣的,陸家伯父和張家也有些交情。他在世時,佳味齋就籌劃開分店了,陸家伯父就把積年的錢財都投了進去算是入股。但那佳茗居還沒開起來,陸家伯父就先沒了……可那股份還是在的,便到了陸哥哥手上。”
芳菲想的這一招“死無對證”不可謂不高明,一下子就從根子上把自己摘出來了。把入股的人說成是陸月名而不是陸寒,只會讓人覺得更加合理,畢竟人們很難相信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沒頭沒腦的就去做生意。如果說是繼承了父輩的產業,那就不會有人說三道四了。
秦老夫人恍然大悟,又說:“聽說他還把茶樓的事情托給你照管了?只是……那陸家哥兒,怎么不自個出來管事?”其實秦老夫人更想問,不是據說陸寒的家產都被叔叔嬸嬸給占得差不多了么?哪來的本錢?可這種話直接問出來就太失禮了,即使她是秦家的老祖宗,有些話也是不能說的。
“陸哥哥并沒有托我做什么,”芳菲小心地選擇字句來回答秦老夫人的問題:“陸哥哥如今在孝中,按照規矩是不能出來做事的。我又和佳茗居的掌柜熟悉——他原來是佳味齋的二掌柜,便叫我多去那兒看看。其實我除了會寫兩道食譜之外,還會做什么?生意上的事情,我哪兒懂啊銀錢上的事情,那都是人家張家的人在抓著的。陸家的嬸娘卻還以為是我在管著佳茗居的事,真是好笑”
芳菲這一番連消帶打,讓秦老夫人在解除了疑惑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絲失望。
還以為……就像方氏說的,這七丫頭抓著大錢,還把持著佳茗居的生計,那他們秦家說不定還能從中分一杯羹。誰知竟是這么一回事?想來也有道理,七丫頭又沒過門,連文書都沒接過,人家怎么會把這么大宗的錢財交給她 但在陸月思夫妻那邊,卻不是這么認為的。
“那秦丫頭可惡極了你沒看她跟我說話那個輕狂樣兒,我真想撕了她的嘴”
方氏在堂屋里不停地轉圈,念叨了半晚也是這幾句話。
陸月思臉色陰沉地坐在一邊,不時用手拍打著桌面。
“你別呆著不出聲啊好歹拿個章程出來想想該怎么辦?”
也只有方氏這種天性自私的人,才會在謀奪別人家產的時候如此理直氣壯。沒有將陸月名留下來的宅子和田地弄到手,已經讓方氏痛心了好幾個月。如今聽說陸寒莫名其妙又在大茶樓里有股份,她怎么能忍得住不去伸手?
“我能怎么辦?你知道不知道,那個秦家丫頭,和知府家那位出嫁了的小姐是閨中密友,連知府夫人都抬舉她幾分。你要是逼急了她,可不是鬧著玩的”
陸月思還沒他老婆那么蠢,可不代表他不想占了陸寒的家產。
他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那個可恨的秦家丫頭,真是一塊絆路石 而幾乎與此同時,在遙遠的京城里,也有人說起了芳菲的事情。
“好啦,她的事兒我都跟你報告得差不多了,你滿意了吧,殿下?”
蕭卓看著眼前凝神靜思的朱毓昇,微帶笑意地打趣道。
(朱毓昇:作者你終于記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