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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芳菲古代言情 蕭卓放下白瓷茶杯,發現對面的睿空大師正看著自己,頓時有些赧顏:“大師,抱歉,我一時情急牛飲了一杯,浪費了大師的心血。”
“算了。”睿空大師擺擺手:“老僧也不是頭一回見你牛嚼牡丹了。還說要跟老僧學泡茶功夫……還是練劍最合你的性子。”
蕭卓訕訕地笑了笑。睿空大師不去理他,自顧點著了茶幾旁的紅泥小火爐。
片刻之后,火爐上的砂銚就發出了沙沙的聲音,水漸漸煮開了。這是輕云寺后山小龍淵潭的清水,水質清甜,煮茶極佳。
睿空大師提起砂銚,用初沸的清水沖淋在潔白如云的瓷杯上,動作舒緩起伏。他再將茶葉從紫砂罐中取出撥入茶壺內,用高長而細的水流將茶葉沖得不住翻滾。片刻后,再用壺蓋輕輕刮去壺口的泡沫。
“大師真是愛茶之人……”蕭卓一邊重擺棋盤,一邊欣賞著睿空大師泡茶。看著睿空大師不帶半分煙火氣的動作,他方才煩悶的心情也稍稍得到了緩解。
“出家人不敢耽于逸樂,哪談得上一個愛字。不過茶道如禪道,皆有共同之處,確是可以參詳一二。”
睿空大師說話間已經三起三落分好了茶,又送了一杯到蕭卓跟前:“請。”
“每次看大師泡茶,總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蕭卓品著茶,隨口說著:“那位故人也極善茶道。幼時我們相聚在一塊,總能欣賞到她的茶藝。我總想學,但實在沒那個耐性,笨手笨腳的……還是算了吧。”
睿空大師將自己那一杯慢慢喝完,眼中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你說的是那位陸夫人吧。”
蕭卓面上頓時一僵,良久才牽動了一下嘴角:“大師怎么會認為是她。”
“因為就是她。”
睿空大師也不解釋,只是微笑地看著蕭卓。
在外人看來滿手血腥的強權人物,皇帝的第一心腹,錦衣衛的大頭子蕭卓蕭大人,在睿空大師眼里也不過是個尋常毛頭小子罷了。
他們是忘年之交,因為某些機緣而恰好有了交集,之后蕭卓便常常來他這兒散心。
別人只當蕭卓當上錦衣衛頭領后干多了不可告人的腌臜事,便常到佛祖跟前禱告祈福給自己積德,卻不知他只是愛上了這兒的清凈,也享受著與睿空大師下棋散心的感覺。
作為一個不可能和任何人結黨的孤臣,蕭卓其實并沒有什么朋友。
當下被睿空大師道破心事,蕭卓也不太意外,只是淡淡笑了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兩人又下了一盤棋,自然又是蕭卓輸了。他看看天色,也該回去了,便讓下人去招待女賓的院子里請小姐過來一道回府。
他這個義女蕭綠影,養起來倒容易,省心得很,從不給他添什么麻煩。
有時看到她,他會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什么?”
聽到下人的回復,蕭卓不禁脫口而出問了一句。
那隨從很少見到主人這般失態。蕭卓清咳了一聲,說:“好,那就讓她和陸夫人再說一會兒話吧。我下完這盤棋就過去接她。”
芳菲也來了。
他有片刻的失神,回頭對上睿空大師那雙了然的眸子,不由得訕笑了一下。“哦,到我了。”
他拈起黑子落在棋盤上。睿空大師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說:“你呀你……”
蕭卓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居然下了一招臭棋,自己把自己的地盤困死了。
他索性推秤而起,對睿空大師行了個禮便告辭出去。
到了山門外眾家馬車停留的地方,蕭卓一眼便看見自家馬車旁停著一輛半新不舊的楠木烏簾馬車,那是陸家的車子。
他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蕭家和陸家的車夫忙都向他躬身行禮。他揮了揮手,輕輕喊了一聲。
“影兒,回家了。”
陸家馬車的墨綠窗簾被掀了起來,露出蕭綠影宜喜宜嗔的俏臉。
“爹爹”
她掀開車簾就想往下跳,幸好跟著她的大丫鬟小喜趕緊快步走過去扶著她,不然她還真是就那樣穿著裙子跳了下來。
即使受了不少淑女教育,影兒還是會時不時流露出她活潑的本性。蕭卓板起臉來訓了她一句:“影兒”
影兒吐了吐小舌頭,仰起小臉沖蕭卓撒著嬌:“爹爹我下回不敢了啦,您別生氣”
蕭卓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蕭大哥。”
芳菲掀起窗簾,喊了蕭卓一聲。
蕭卓忙轉過頭來:“弟妹。”
他們有日子沒見了。
大庭廣眾之下,蕭卓也不敢盯著芳菲看,只敢把目光稍稍放低一些,卻正好落在她那拉著簾子、欺霜賽雪的纖纖玉指之上。
她的指甲上染著水紅的鳳仙汁子,圓潤的指尖把窗簾拉出了淺淺的褶子,蕭卓覺得那只手仿佛是在拉著自己的心肝。
他的心也被她按壓出了這樣清淺而柔軟的痕跡,怎樣也無法撫平。
“蕭大哥……謝謝你。”
他正有些有神,卻聽見芳菲沒頭沒腦的這一句道謝,不覺愣了一下。
“弟妹謝我什么?”
芳菲抿嘴一笑,輕輕地說:“總之,就是謝謝了……很多事。請替我問候睿空大師。”
蕭卓看了看芳菲,又掃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蕭綠影,也明白過來了。
她一定是從綠影的口中聽說了自己常來找睿空禪師下棋,便猜到了她第一次來這輕云寺里睿空大師替她解簽文讓她安心的事。
其實,芳菲謝的又何止這一樁。
她知道一定是他去五城兵馬司那兒打了招呼,那次訛詐自家濟世堂的無賴才會被迅速擺平。之后再也無人敢去濟世堂鬧事,也肯定是他的功勞。
蕭卓默然片刻,突然稍微壓低聲音說:“弟妹,子昌近日來可好?”
“他很好,謝謝蕭大哥關心了。”芳菲有點摸不著頭腦,這么正常的話需要特意低聲來問她么。
蕭卓卻接著說:“你回去問問他庫存的事。”卻沒有再多說什么。
一聽蕭卓這么說,芳菲表情立刻肅然起來。她從不過問陸寒的公事,一來是覺得陸寒自己能夠處理好,二來她確實也幫不上什么忙,還有就是認為一個“國家圖書館”能有什么大事?
但蕭卓這么說,當然有他的道理。
她便鄭重地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蕭卓雖然還想和芳菲多說兩句,奈何這人來人往的,他也不想帶累了芳菲的名聲。要不是他身邊站著一個義女,連和芳菲說話的理由都沒有呢。
他只得向芳菲拱了拱手,便催著綠影上了蕭家的馬車。他自己翻身騎上愛馬,告辭而去。
“我們也走吧。”
芳菲讓碧荷吩咐馬夫啟程。
隨著馬車有節奏地緩緩顛簸,芳菲陷入了沉思之中。
庫存。
這是什么意思?
芳菲努力地整理自己對于司經局這個衙門的印象。陸寒平時又不對她說什么公務,她來往的又都是些女眷們,肯定沒誰會對這么一個冷衙門有所了解。如果換成禮部戶部這種大熱部門,她們還是能說上一二的。
她又在腦中的資料庫里搜索了一下。想來雖然此大明不同于彼大明,但朝廷設置的部門官職好像差不多,應該可供參考……
碧荷看著女主人凝神靜思的側臉,心里也不禁打著鼓。
不知這次又是什么事情讓夫人這樣擔心呢。每次看到夫人露出這樣的表情,碧荷就知道她有煩心事了。
剛才還好好的……和那位蕭大人說了兩句話,夫人的臉色便陰沉下來了,一定是有事發生了吧。
“庫存?”
陸寒聽芳菲轉述了蕭卓的話,挑了挑眉毛。
司經局的庫存啊……會有什么貓膩在里頭嗎。
芳菲不無憂慮地開口了。
“夫君,蕭大哥這人辦事一向穩妥。他特意這樣對我說,定然是覺得此事干系重大,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個茬的。司經局的庫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也知道,詹事府原先就是為輔佐太子而設立的部門。”陸寒稍微解釋了一下:“但咱們大明,已經多少年沒有過正經太子了,這個你也清楚的。”
芳菲點點頭。
先皇只有公主,沒有養大一個兒子。他在位那么多年,詹事府都是形同虛設。現在的皇帝朱毓昇有了兒子,可是也還不滿一歲,詹事府一樣是吃干飯不怎么干活。
司經局作為詹事府這種閑散衙門中最閑散的地方……更是很少有什么正事需要他們去做。唯一需要他們出面的,就是搜集全國各地的書籍,為太子讀書做準備。
這么多年下來,司經局的書籍已經成了一個龐大的數字。
所以陸寒雖然已經上任不少日子了,卻連庫存的十分之一都沒查完。當然,也沒人叫他去查……他還算是有責任心的,才會自己主動去查查。
“無論如何,夫君你得對這事上心。再去查查看那些庫存到底有什么問題吧?”
陸寒頷首表示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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