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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寧信懦者多勇

  安夜錦點頭應是,在男子的手腕上墊上輕紗,用右手托著自己左手的衣袖,探出左手去診脈。

  男子低垂著眼瞼,看著安夜錦纖細的手指,指如青蔥,動作很輕,帶著一絲冰涼。男子覺得有趣,竟然還是一個左撇子。

  “公子可是有哮癥?”安夜錦輕柔的問,抬頭去看男子的面容,從他的面色上去觀察別的病癥。

  男子眉頭輕挑,應該是被安夜錦看出了病癥,略微驚訝,他微微點頭,柔聲道:“詳說。”

  “哮癥乃是由于痰火內郁,風寒外束所致。”安夜錦說完,便看到男子一副等待下文的樣子,便又繼續說:“病發時會似喘而非,呼吸有聲,呀呷不已,良由痰火郁于內,風寒束于外,或因坐臥寒濕,或因酸咸過食,或因積火熏蒸,公子病根深久,難以卒除。小女可以為公子開一方子,公子每日服用,可以減少病發。”

  “每日?”男子用遲疑的語氣問,如果每日都喝藥,豈不是要成藥罐子了?他是不喜喝藥之人,那種刺鼻的味道,僅僅聞到便已生厭。

  藥雖香,他卻不喜。

  安夜錦似乎是想到了男子的意思,輕笑一聲,收回自己的手,將手插入袖中,神態恬靜。

  “公子若是不喜,小女可提供另外的單方,在公子病發時服用,可以散寒、化痰平喘,減輕病癥。”

  男子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同意了。

  安夜錦這才起身,重新走到桌前,拿起毛筆,拿出一張紙來,寫起了單子。她這次的動作并不向剛剛那般著急,而是速度平緩的寫著娟秀的字,字跡整潔,竟然是難得的好字。

  “安姑娘可是這間醫館的主人?”

  “讓公子見笑了。”這算是承認了。

  男子懶洋洋的靠在桌子上,單手拄著下巴,看著面前的女子,這女子身材小巧,個頭并不很高,估計僅僅到他的肩頭,是標準的女子身高,只是姿態優雅,身材窈窕,才會讓他才剛剛注意到。這女子個子不高,桌案卻是到她腰間,這才使得她站立寫字。

  “不知安姑娘夫家是誰,能娶到你這等佳人,也真真是一件幸事。”男子不動聲色的問道。

  安夜錦神態依舊平緩,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小女的確有婚約,卻尚未出嫁,夫家遲遲未歸家,小女一直都在癡等罷了。”

  “哦?”聲調一揚,似乎是有些驚訝。

  安夜錦拿著單方吹了吹墨跡,轉身將其遞給男子:“公子且看有何疑問?”

  故意轉移了話題,且絲毫沒有圓滑的去轉換角度,而是這般的直白。對于夫家的事情,她似乎不想多說。

  男子剛剛接過單方,就見到從外面走進來一名小孩,孩子是個男孩,五、六歲的年紀,膚色瓷白,并沒有孩童多有的肉臉,而是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眼睛很大,眸中含水,波光盈盈。他的五官極其精致,搭配在一起,就好似瓷娃娃一般好看。

  他看到男子與薛安,微微躬身,算是見禮,態度并不親昵,也不生疏。他看人的時候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平靜,身上沒有半點孩子該有的活潑。

  “這是令弟?”男子好奇的看著男孩,已經猜測出,這個孩子應該就是安夜錦的“兒子”吧。

  “他叫盞樂。”沒有應是,沒有否定,回答的無懈可擊。

  男子輕笑,并不多問,只是點點頭:“很討喜的孩子。”

  安夜錦微微低垂著眼臉,臉上有著微笑,卻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安姑娘這里可有這幾味藥?”男子將視線落在單方之上,去問安夜錦。

  他的食指纖長,指節均勻,僅僅是一雙玉手,便已然讓人覺得這雙大手的溫暖非常。他僅看單方,表情認真,應是在檢查單方。

  “有的。”

  “幫我抓來幾幅藥吧。”他說完,便對身邊的薛安擺了擺手,示意他跟去取藥。

  薛安點頭應是,態度恭敬,跟著安夜錦到了藥柜前等候。安夜錦輕車熟路,稱重,包好,系繩,弄好之后雙手遞給薛安,收了銀錢,便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重新走回桌前,拿起之前的紙張,繼續寫字。

  薛安認字,站在那里看了看,發現安夜錦是在寫一封家書,看樣子是在幫剛剛離開的老人家寫給自家兒子的。

  他沒有多看,而是規矩的到了男子的身邊,俯身說了些什么,男子聽了之后不動聲色,只是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盞樂看著他們,見他們不走,也不轟人,只是坐在了桌邊,看著安夜錦寫字問道:“可是張家嬸子又來托你寫家書?”

  “嗯,說是家中有急事,想喚兒子速歸。”安夜錦繼續寫著,表情安靜,筆下卻是生風,速度很快。

  剛剛那張家嬸子出去的時候,表情可是沒有什么著急的,這所謂急事,恐怕也沒有那般的急迫。

  盞樂不動聲色的看著紙上的字,表情有些無奈:“唉,市井凡夫而已,為人忠厚老實,卻有些懦怯,不堪重用。”

  五歲小兒,說話卻是老氣橫秋,幾句話,就已經定奪了一個人,他更是已經看出了張家嬸子的醉翁之意,安夜錦長相清麗,身姿婀娜,品性柔和,是不可多得的妙人。這張家嬸子見她許久都是孤身一人,就想著為自己喪偶的兒子續一門親事,這才屢屢登門。

  不堪重用……這句話竟然有些大家風范,看不出,這小小孩童還有些氣魄。

  “寧信懦者多勇,勿輕敵一分,小小年紀,這般眼高,哪日你若是因為這個吃虧,看我不敲你的頭。”安夜錦瞥了盞樂一眼,緊接著便又輕笑一聲:“夫家對我無情,我不能對夫家無義,我并無改嫁之心。”

  盞樂先是一怔,下意識的看向坐在那邊的男子,良久才點了點頭:“還是早些說明的好,莫要傷了和氣。”

  男子聽著,表情依舊淡然,擺了擺手,便示意要離開,安夜錦態度謙和的送到了門口,便退了回去,盞樂卻是坐在那里不動,他看著男子走遠了,這才開口:“這男子不簡單。”

  “是啊,比十年前俊了不少呢……”安夜錦重新執筆,繼續寫字,心中想著,該如何與張家嬸子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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