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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殺盜人,非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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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安,為何要撤掉熏香,少爺喜歡這味道。”那名丫鬟穿著翠綠色的衣衫,搭配著繡著竹葉的云紋錦緞褙子,胸口用條細繩系著,整個人顯得十分清麗,她本就是一名嬌艷的女子,此時面上微微帶著幾分不悅,更顯得靈動。

  女子屬于尖臉,臉頰清瘦,眉眼細長,看上去就是一個精明的,她的眼睛滴溜溜亂轉,眼睛多是看著司徒亦,顯然對司徒亦很是在乎。

  安夜錦知曉很多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鬟,都會當自己是主子的“帳內人”,尤其是一些沒有妻妾的主子,這些大丫鬟總是會擺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勢,此時一看便知,這名女子連薛安都沒有看在眼中。

  “這熏香對主子的身體不好,當然要撤掉。”薛安并不在意,直接去撤掉了屋中的兩處熏香,那名女子則是不樂意了,走了幾步到了薛安身邊,聲音尖細的說了一句:“前些日子用的好好的,怎的今日說撤就撤?難不成你是怪我用了這熏香,弄傷了少爺的身子?”

  “安姑娘說了,這熏香對主子的身體有害,我也只是為了主子好,不過是幾盒熏香,瞧你這般啰嗦……”薛安說著,不再理會那女子,直接捧著熏香出了屋子。

  那女子并沒有跟著出去,而是側目去看到了司徒亦身邊,將脈枕放到了床邊的安夜錦,上下打量了一番,緊接著冷笑了一聲,這才說道:“你就是安姑娘吧,還請你好好的幫我家少爺看看,若是少爺的身體不好,該怨我換了熏香了,害了少爺,那蘭竹可擔當不起呀。你若是瞧好了,賞錢自然是不會少的。”

  “哦。”很是不在意的回答了一句,好像只是應付一下而已。

  蘭竹有點不樂意,她將安夜錦這些靠治病賺錢的人看得很輕,那地位都不如府中的一位下人,尤其是安夜錦這種明明是女子,還拋頭露面的,更是心中瞧不起了。

  安夜錦將一層紗布蓋在司徒亦的手臂上,低垂著眼眸,剛剛想要把脈,就看到了司徒亦蒼白的臉色,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身體晃動不止,根本無法把脈。

  蘭竹見狀便要過來,卻看到安夜錦搶先她一步扶著司徒亦的身體坐起,將手按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向下安撫,同時說道:“跟著我做,呼——吸——呼——吸……”

  安夜錦幫司徒亦撫平胸口,纖纖玉指劃過他的胸膛,手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溫暖了司徒亦的皮膚。司徒亦詫異的看著安夜錦,那美麗的嬌容距離他很近,好像再向前一點就能碰到,心口徒然一跳,竟然覺得有些許的緊張,他不由自主的跟著她的動作一同呼吸。

  兩個人靠的很近,無力的司徒亦近乎靠進了安夜錦的懷中,他嘴唇顫抖,唇瓣已經干裂,不知究竟難受了多久。他抬著如水的眸子看著安夜錦認真的神情,心中又自然而然的安靜下來,剛剛的難受少了些許,呼吸漸漸平穩,他這才挪動了一下身子,靠在了床上。

  蘭竹在這個時候過來,似有意的,又好似無意的推了安夜錦一下,將她推到了一側,自己傾身去扶著司徒亦坐好,司徒亦是個明眼人,看得出安夜錦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卻沒表示什么,只是對蘭竹說:“你去把窗戶推開,且把你的衣衫換了,這味道的確不太好。”

  “可是……少爺……蘭竹前些日子問你,你還說好來著……”蘭竹聽到司徒亦直接說出來,當即垮了一張臉,有些委屈的看著司徒亦,好半天沒動。

  司徒亦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她起身瞪了一眼安夜錦,這才去示意性的開了一扇窗子后,就直接離開了。

  “大人好家仆。”安夜錦坐回了床邊的板凳上,面色平和,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來,她清淡的看了一眼司徒亦,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并未覺得羞澀,反而是十分淡然的與他對視。

  四目相對,兩邊的目光都是十分平和的,那種淡漠,就好似在看一名陌生人,毫無感情,毫無溫度。

  “府中需要這種可以張羅事情的。”司徒亦回答的很簡單,緊接著他笑了笑,因為臉色很差的緣故,笑容并不如何的俊美,反而有幾分清苦。

  安夜錦回頭看了一眼盞樂,盞樂便點了點頭,走到了窗邊,將窗戶一一推開。

  司徒亦看著他們之間的默契,沒有言語,只是伸出手,讓安夜錦診脈。

  雨剛剛見停,天空初明,溫煦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讓原本有些陰暗的屋子變得通透,安夜錦收回了手,恭恭敬敬的低下頭道:“大人身體無礙,喘癥乃是舊疾,并不是一日兩日就可轉好。這次復發嚴重,僅僅是因為熏香之故。小女不參與他人之事,只是想問一句,大人與那位送熏香的客人可是至交?他可知你有喘疾?”

  司徒亦低垂著眼眸思索了一番,知道安夜錦是在暗示他,他是聰明人,想了一下就能知曉,隨即揚起嘴角淡淡一笑,并沒有回答,就好像當年在隔壁時一樣僅僅是傾聽罷了。

  “安姑娘幫我開個方子,方便我調理身子。”他開口說了一句,態度恭謙,聲音很有磁性,僅僅是一句溫柔的話語,都能讓人心口一顫。

  安夜錦點頭,走到了桌案前,拿起桌案上的毛筆,與一張新紙,右手托著左手寬大的衣袖,用左手寫起字來。

  盞樂則是跟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寫字。

  薛安從外間走進來之后,便規規矩矩的站在一側,也不言語,突然聽到司徒亦坐在床上說道:“渝州省城外盜賊倡也,如不治,民不聊生,如治之,必將亂城擾人心。盜者殺也,亦為人命,其亦有父母妻兒,不為仁義。”

  薛安有些弄不明白,司徒亦為何在這個時候突然談起這件事情,明明他已經做好了決斷,此時卻這般的躊躇起來,又是為了哪般?

  “殺盜人,非殺人。”安夜錦突然在這個時候說了一句,薛安一驚,突的抬頭看向安夜錦,心中不解,為何這婦人會說出這般的話語來。

  司徒亦卻要平靜許多:“何解?”

  他明明沒有看安夜錦,卻還是在與她溝通,薛安此時才知,司徒亦竟然是在對安夜錦說話。還是在有意的試探著什么。

  “墨家學者運用類比的方法進行了邏輯推理:車是木頭做的;乘車卻不是乘木。盜賊是人;盜賊多并不是人多;沒有盜賊,并不是沒有人。厭惡盜賊多,并不是厭惡人多;希望沒有盜賊,不是希望沒有人。這是世人都認為正確的,那么雖然盜賊是人,但愛盜賊卻不是愛人;不愛盜賊,不意味著不愛人;殺盜賊,也不是殺人。”

  安夜錦一邊寫字,一邊這樣的回答,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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