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帶著浩浩蕩蕩一幫子人趕到《和豐樓》,立刻便被請進了后院,其余人等被安排在二樓用餐,少東家今兒開恩,帶大家來和豐樓開開葷,可差點沒把蘇家婢女和小廝們樂死。
倒不是說死活吃不起這里的菜式,而是因為捂著錢袋子小心翼翼的算計著價格點菜,跟完全不用自己掏腰包胡吃海喝是兩回事。
少東家說了,今日開張大吉,僅此一次,明日起各位下了工之后便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所以這僅有的一次機會可不能浪費;少東家也毫不含糊,該上的菜式一個沒少。
參加表演的‘模特’們也在受邀之列,宴席間再無白日里的小家碧玉淑女情狀,幾杯水酒下肚個個眼睛汪汪的,形骸放浪之極,弄的蘇家小廝和伙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好在大家都明白這是什么地方,再騷再浪也不敢在《和豐樓》上玩花樣,和豐樓剛開張那會,哪天不從里邊丟出來十幾個血糊糊的閑漢地痞,事后也沒見這些家伙打擊報復,更沒見知府老爺前來問傷人之罪,明擺著和豐樓后臺強硬。
蘇錦本想帶著兩位掌柜和小穗兒一起赴宴,但兩位老掌柜年老嗜睡,早早便告辭回家高臥,無奈蘇錦只能帶著小穗兒進了清靜雅致的后院,若不是主人有約,誰能知道小小的花園碎石小徑的彼端還有個雅致小廳。
跨進廳內,只見一張八仙臺子擺在廳中,幾張雕花木椅擺在兩邊,廳角金黃色的銅鶴嘴中噴著噴香的藍煙,兩側的廳壁上掛著梅蘭菊竹四條幅,后壁的花格子上放著一盆青藤植物,除此之外,廳中別無長物,顯得雅致整潔自然。
蘇錦等人剛坐下,便聽環佩叮當,廳外腳步細碎由遠而近;蘇錦知道正主兒到了,忙起身相迎,但見晏碧云笑意盈盈飄然而至,看她云鬢微濕,顯然是新浴剛出。
晏碧云換了件淡青色碎紫花背子,大襟垂直往下,袍下露出深藍裙裾和一雙小綠鞋;最為讓蘇錦震撼之處便是那一抹明黃抹胸,雖然高度掩蓋了最讓人遐思的部位,但露出的脖頸下一大片白花花的地帶,直晃得蘇錦眼暈。
蘇錦暗自慶幸幸而兩位老掌柜回去休息了,否則這等情形不讓兩個老人家當即掩面奔走才怪。
晏碧云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失誤,這樣的褙子裝其實是女子在家中的常服,家中人自然不用避諱,畢竟來往接觸的都是女眷,已婚的接觸的唯一男子不是丈夫便是公公了,赴宴的場合其實有正規的禮服,但這《和豐樓》是人家的家里,洗完澡穿上這個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蘇錦呆呆的在腦子里替晏碧云找理由,他還沒自信到認為人家是故意穿給自己看的。
“蘇公子,難道我們就這樣站在門口站一晚上么?”晏碧云輕笑道。
蘇錦回過神來趕忙側身讓開路,手背無意識的擦了擦口角的溢出物,一邊的小穗兒羞愧欲死,公子爺自打昏迷三天醒來之后簡直變了個人,簡直丟死人了;特別是晏小姐身后那位高個子婢女鄙夷的眼神,讓小穗兒有了一種往地下鉆的沖動。
好在公子的恢復力很強,轉了個身立刻就變成百毒不侵的君子摸樣,偌大一張桌子,兩人坐在對面顯得很滑稽。
“晏小姐可有其他客人要一起用餐?”蘇錦問道。
“并無他人,蘇公子怎么也只是一個人前來呢"
“人多恐小姐不喜,再說這是內宅,外人多了恐諸多不便。”
晏小姐掩口葫蘆,笑道:“蘇公子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蘇錦臉色微微一紅,心里如同喝了三伏天的冰水般舒坦,能和這樣的極品美女打情罵俏,此生無憾矣;旋即又狠狠的鄙視了自己一下,還是老抱著前世屌絲男的心理改變不了,需知對方雖是白富美,自己可也算是高富帥了,應該完全平等才是。
“我自然不是外人,今日這里是我做東,晏小姐雖是和豐樓東家,但也是我的客人,我可算是半個主人吧。”蘇錦心情一放松立馬口若懸河。
“算你說的有道理,你請我吃什么呢?”晏碧云歪著頭道。
蘇錦笑道:“菜自然是小姐點,不必省錢。”
晏碧云笑道:“我才不會為你省錢,反正你今天已經虧了那么多,再虧一點又當如何?”
蘇錦呵呵笑道:“就知道難逃行家法眼,晏小姐不愧是生意場上的人物,底細一下子就被您看穿了。”
晏碧云轉頭低聲對婢女說了幾個菜名,這才轉過頭來道:“若連簡單的成本都不會算,碧云還做什么生意呢?每件襦裙虧損當在兩百文之數吧。”
蘇錦高挑大指道:“兩百三十文,訂出去兩百八十件,光這一項我蘇記便凈虧六十多貫錢;這還不算我的其他投入,一番折騰下來,我可能已經花掉了近千貫了。”
晏碧云吃吃笑道:“蘇公子如此拿錢不當回事,倒是借幾貫給碧云花花如何?”
蘇錦哈哈笑道:“晏小姐說笑了,和豐樓每日最少百十貫利潤,可謂是日進斗金;晏小姐經營的好啊。”
晏碧云收起笑容,沉吟道:“蘇公子恐怕不是為的是用錢打水漂玩吧,碧云看你也不像是為了和揚州商人賭一口氣吧。”
蘇錦道:“自然不是,商人最大的目的便是逐利,我蘇家雖然薄有微產,但也禁不住我如此折騰,此事怎么說呢……”一時間無處開口,沉吟起來。
晏碧云美目流轉,看著蘇錦道:“恕碧云多嘴,這種事原不該問的,蘇公子自有自己的道理。”
蘇錦擺手道:“晏小姐不要誤會,我不是不能說,只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表達而已,這么說吧,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我的目的自然是要賺錢,但賺錢之先,先讓利于人,這應該不違商道。”
晏碧云垂下眼瞼沉思了一會,道:“恕碧云愚鈍,我還是想不通這個道理,你低價賣出了衣服,最多不過是增加了蘇記在城中知名度而已,或許以后會有更多的人去蘇記買布匹做衣衫,但對于你們蘇記的高檔布料而言,普通百姓又有幾個會再次光顧呢。”
蘇錦看著晏碧云道:“知名度是重要的一方面,小姐也承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們蘇記,若有需要,雖不能說他們的首選是蘇記,但最起碼蘇記是選項中的一個,這會帶來很多的生意,這一點您不否認吧。”
晏碧云點頭同意。
“晏小姐可知我廬州府百姓的真正收入?這十余日來,我派人在四城做了大致的探查,平民家庭每歲節余二十貫以上的占了五成以上,還有三成節余在十五到二十貫之間,低于十五貫節余的只有兩成,低于十五貫的暫不考慮,節余十五貫以上的占百姓比例高達八成,而一件好點的衣衫不過一貫五到兩貫之間,所以不是大家穿不起好衣服,而是大家的需求沒有調動起來,這八成中只需有一半能夠光顧我蘇記,便最少是六七萬之多,加上上萬富戶,這個市場何其龐大。”蘇錦侃侃而談,不知為何他竟然將這樣花費力氣調查得來的商業秘密跟這個只有數面之緣的女子和盤托出。
“恕碧云愚鈍,我還是沒明白這和你虧本賣出衣衫有何聯系。”晏碧云雖聰慧,但她還是沒能明白蘇錦所說的意思。
蘇錦正要說話,胖掌柜端著酒菜來到廳口,小嫻兒上前將托盤捧進來,將幾碟菜一一擺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