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子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樹蔭下的石板上,渾身上下涼颼颼的,舒服的不想動一動身子,忽然一個念頭在腦海里炸雷般的響起,她像踩了蛇尾巴一樣猛然從地上彈起來,伸手拉著敞開的衣襟茫然四顧。
十幾步遠處的大樹下,蘇錦咬著根狗尾巴草半瞇著眼正在打盹,被夏公子的尖叫聲嚇得一個激靈,身子一歪,一頭栽倒在草地上。
“干嘛呢,干嘛呢,嚇死人不償命么?這里可是書院,別這么一驚一乍的好不好?”蘇錦從地上爬起來,呸呸的吐著嘴里的草莖,不滿的嘟囔道。
“我的衣服誰脫的?”夏公子像只母老虎一般盯著蘇錦,雙眼冒著光。
蘇錦笑道:“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說是誰?”
“啊啊啊。”夏公子心里大叫三聲,沖上前來就要拼命,卻聽蘇錦道:“大熱天的你穿的那么多,長袍里邊居然還有小褂,難怪你會中暑。”
夏公子這才想起自己并沒有光著身子,伸出去的爪子也收了回來,快速的掀開外袍瞄了一眼身上,月白色的小褂還緊緊的裹在身上,胸口束縛住雙丸的布綾還緊緊的勒著,全身上下也沒有什么異樣之處,一顆心這才稍稍落回肚中。
“你……沒摸什么……沒發現什么吧?”夏公子遲疑的的問。
蘇錦肚里笑的抽筋,夏公子女扮男裝的完全不合格,起碼在心理上根本不過關,只能算個不入流的演員。
“摸了呢,夏公子的皮膚不錯,又嫩又滑,定是家境優越,保養的跟女子一般。”蘇錦故意逗她。
“什么?”夏公子傻眼了,這便被摸了,而且還在自己昏迷之際,這個登徒子也不知怎么作踐自己的,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昏迷之際我又要搬動你的身子,難道我會法術不成,只得背著你來到此處,幫你解開外衣通風散熱,幫你用涼水擦了擦手臉,事情緊急,唐突公子了;不過你我同為男兒,這應該不算什么吧,早知道你如此忌諱和我身體接觸,我便請書院的那幫學子幫忙抬你了,哎,人家要幫忙我還沒讓他們幫忙。”蘇錦搖頭嘆息道。
夏公子不知道是感激他還是要怒罵他,被這壞蛋給背過來,不用說肯定是雙手托著自己的小屁屁了;屁屁被摸了,這可怎么活啊,難為這家伙還贊自己皮膚嫩滑,指不定在屁股上捏了多少下呢;更為驚險的是,差一點就被大家一起摸了,要是那樣的話,自己這輩子就算完了。
夏公子躊躇思量良久,終于開始后悔任性來書院要見見世面了,這才一天光景,屁股就被人摸了,要是讀個一年半載,自己還指不定淪為什么呢。
蘇錦快要樂死了,戲弄夏公子有快感,這段時間心情惡劣,有這位夏公子給自己調劑調劑,倒也不錯。
“夏公子,既然你已無恙,在下這便告辭,為了救你,已經耽誤查看分堂事宜,明日讀書要是找不到學舍,那講授官決不能輕饒了我。不過你身子還弱,勸你還是盡快回去休息,回去后以清水沐浴,喝些湯水補補,告辭。”說罷舉步欲行。
夏公子忽然覺得應該感謝蘇錦,無論這人多么討厭,總歸是他救了自己,回想先前的情形,若不是他趕去,自己恐怕便真的要如他所說重度中暑,真的有性命之虞了;再說自己的屁屁被他摸了,心理上忽然對他感到親近了幾分,這種情緒真的要命,夏公子連罵自己犯賤。
即便如此,夏公子還是開口道謝道:“多謝公子相助,今日若非公子,在下恐怕有大麻煩了。”
蘇錦拱手笑道:“好說好說,救人急難乃我輩分當所為,夏公子不必客氣,要不咱們一起去看看如何?相互間也有個照應。”
夏公子心里憋屈,今天真倒霉,搞成這樣,還要向他道謝,這人真是自己的克星一般,幾番相遇,竟然處處落于他手,在他面前顏面丟盡,想自己堂堂名門之后,從此以后在此人面前矮了三分,心里簡直不是味兒。
“蘇公子請。”夏公子無奈答應。
“同寢,同寢。”蘇錦意味深長的道。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涼爽的樹蔭,頂著烈日穿過廣場朝明倫堂行去。
明倫堂在廣場北端崇圣殿之后,崇圣殿是供奉孔子及其七十二弟子的殿堂,而明倫堂則是現代的教學樓了,巍峨堂皇的廟宇般的大堂內,一甩數十間分割好的精舍,正是平日講習進學之所;堂前一排公示牌,還有稀稀拉拉的數人圍在牌前觀看。
蘇錦用折扇擋著陽光,拉著夏公子湊到公示牌前趴在上邊找尋自己的位置,終于在戊二堂的名單下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蘇錦探頭探腦的問夏公子道:“夏公子在哪個堂?”
夏公子指指甲一堂的名單道:“在這里。”
蘇錦這才知道,夏公子的名字叫做夏四林,不用說這是個假名字而已,一個女子怎么可能起這么個名字,四林,司令,咋不叫元帥呢。
蘇錦又細細的找了一會王安石的名字,終于在乙一堂找到了他的名字,于此同時,蘇錦有了個重大發現,他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朱天順,而且朱天順居然跟夏四林同一個堂,這下不愁沒樂子了。
“這二貨怎么也來讀書了,看來陸提學抵擋不住朱知府的權勢,這名額恐怕是開了后門了。”
不過蘇錦也明白,短短幾日自己所接觸的王安石、夏四林等人都是官宦之子,也沒聽他們說進這應天書院費了什么周折,看來官宦之子進書院定然是有特殊的政策,這一點好理解的很,后世一些好的學校貌似吃體制飯的大小官二代進去讀書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至于能否考上,那是另一回事了。
看完了這些,蘇錦有些懷疑這分堂有講究,看這架勢,甲字頭里自己知道的朱天順和夏四林都是官宦之家出身,朱天順的老爹是四品知府,算的上是高干了,夏四林從汴梁而來,那日無意聽到他和小婢的話語,顯然其父也是個大員,蘇錦初步的推測便是,甲子頭的兩個堂近三十人均是朝廷大員之后,而乙字頭諸如王安石等人則是小官吏之后,丙丁戊共六個堂才是真正的庶民子弟,看來這書院中并非凈土,連學堂的排位都要拼爹,蘇錦原本對于應天書院的絲絲崇敬之意就此蕩然無存。
“蘇兄請看,這里還有告示。”夏四林招呼道。
蘇錦詫異的看了看她吹彈可破的小臉,她能如此客氣的跟自己稱兄道弟,這還是相遇以來破天荒第一次呢。
夏四林自己也詫異,居然如此便輕易的放過這個摸了自己貴臀的壞小子,為了平復心里的自責,只得不斷的自我安慰:他救了我,他不知道我是女兒身,不知者不罪;他沒解開我小衣,沒有侵犯胸口私.處便不算是壞人。
蘇錦哪知道自己隨便的一個眼神便會引起夏四林心中這么多念頭,早湊過腦袋看那另外的告示去了。
告示上寫道:敬示諸位學子,午后未時三刻于崇圣殿進束修、行各堂拜師之禮,并分發被褥蚊帳分配寓所,領取饌堂堂票,并統一參觀書院,介紹書院條規,務需全體參與。
蘇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什么是進束修?饌堂堂票是什么玩意?”
夏四林道:“蘇兄說笑了,這你怎么會不懂?”
蘇錦撓頭道:“非是虛言,請夏小弟教我。”
夏四林臉色一紅,聽他油嘴滑舌的喊自己夏小弟,心里說不出的煩躁,白了他一眼道:“進束修便是送給師長禮物,不在乎多少,只是尊師之力,至于饌堂堂票,則是書院里吃飯的饌堂每月按人頭下發堂票,憑票供應飲食,難道蘇兄真的連這都不知道?”
蘇錦恍然大悟,不是說免費讀書么?怎么又要送什么束修之禮?書院饌堂就是食堂,一聽到食堂蘇錦腦袋都大了,后世大學四年吃到快要吐,想不到來到這里還要遭這份罪,看來兩世為人之后,吃食堂的命運卻絲毫未能扭轉。
“受教了,夏小弟懂得真多。”蘇錦拱手道:“不過我可不想在這吃住,咱們租的大宅院舒服的很,干嘛要住這里。”
夏四林皺眉道:“我也不想,這該怎么辦呢?”
蘇錦猛然想起,夏四林可千萬不能在這里住,晚上跟其他學子同居一室,萬一被發現是女子之身,不被輪了才怪,這事可要替她好好想想辦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