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散,露滴花濃,纏綿間不覺時光飛逝如梭,私語時不管秋風搖弋窗棱。
更漏聲起,驚醒春夢一刻,兩人穿衣起身,依偎在椅上,蘇錦撥弄著柔娘的秀發問道:“家中生意現在如何?張大掌柜他們沒帶什么話來么?”
柔娘嗔道:“現在倒想起來來問了,剛才奴家就準備向爺稟報的,偏偏爺又那般的急色。”
“小別勝新婚嘛,情有可原,現下再問也不遲嘛。”蘇錦居然有些羞臊了,不過他很快原諒了自己,誰叫自己十六歲的軀殼里藏著一個二十三歲的靈魂呢,本就是欲望強烈的年紀,可怪不得自己。
“自你走后,家中生意漸漸上了正道,爺的高招還真是妙,廬州城中高檔綢緞成衣的銷量增加的挺快,這個月近千件成衣賣出,獲利千貫以上,張老掌柜和趙大掌柜笑的合不攏嘴,來之前還囑咐奴家替他們向大東家請安,夸贊公子爺眼光長遠,算無遺策呢。”
蘇錦心中高興,哈哈笑道:“算無遺策可不敢當,雕蟲小技而已,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大家齊心協力方有今日之獲,你和浣娘設計的改進服裝的樣式也是功不可沒。”
柔娘道:“能得公子爺贊賞,奴家比得了什么都高興,這次我帶來幾件新式樣,穗兒妹妹和浣娘都有,明兒叫她們穿給你看看,爺眼光獨到,也幫我找找缺憾之處。”
蘇錦摟緊她道:“難為你一直都沒有懈怠,浣娘也弄了幾個樣式,等你回去的時候帶回廬州做出來改進改進,這些事很重要,不出我所料的話,不用半年,其他商家必會效仿我蘇記衣物,到時候集中再推出一批新式樣,要永遠的將他們甩在身后,懂么?”
“奴家懂得,公子爺上次不是說了么‘人無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變’,這話張老掌柜可是天天掛在嘴邊上的。”
蘇錦點頭道:“你們能明白這個道理就行了,糧鋪那邊怎樣?糧倉和布倉出出了什么紕漏沒?”
“糧鋪還是按照爺的吩咐限價限量供應,街面上也沒多少傳言,幾處倉庫倒也平安,只是張老掌柜說,如此平靜有些不尋常,倒是掛著心思。”
蘇錦哈哈大笑道:“哪有這樣的,沒事還巴望著出事不成?商會沒找茬那是因為他們囤積了更多的糧食,一來不敢舉報我蘇記囤積居奇,怕引火燒身,自家屁股不干凈又怎好說別人;二來他們恐怕還不知道新糧倉的地點,搜不出糧倉,空口誣陷我蘇記的事兒他們不會做,所以要告訴張大掌柜,一定要主意糧倉的安全,左近要有人巡查,千萬莫要被商會鉆了空子。”
“奴家知道了,還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跟公子說。”柔娘有些遲疑。
蘇錦調笑道:“說啊,有什么不能說的,是不是你偷偷喜歡上了一個小廝了?求爺成全你們?”
“公子爺,你說這話,好沒道理;奴家……奴家的心思你還不懂么?身為公子人死為公子鬼,你若再說這樣的玩笑話,柔娘便一頭撞死在你面前以表心跡。”柔娘氣的珠淚亂滾。
蘇錦趕忙摟住她道歉,心里既感動又尷尬,自己無意間就將她當成后世的女子了,后世這樣的玩笑話很尋常很普通,但是在大宋朝,這話便是對女子的羞辱了。
“好柔娘,莫生氣,我就是隨口開玩笑的,誰敢打我家柔娘的主意,爺我直接削了他腦袋當夜壺。”
柔娘這才破涕為笑,道:“公子爺,這件事很是蹊蹺,約莫十余日前,奴家在成衣鋪內幫忙,門外來了個漢子,鬼鬼祟祟的說要找公子爺說話,奴家便告訴他,公子爺來應天讀書了;那人二話不說便走,奴家便叫住他問緣由,那人只道‘此事只同你家公子講話,其他人一概不說。’,您說奇怪不奇怪?”
蘇錦思量著,摸不清頭緒來,微微點頭道:“是有些蹊蹺,后來見過此人么?”
柔娘伸手拿了案幾上的茶盅抿了一小口道:“這次我來應天,出了自家人知道,無干人等本不知曉,可是在過淮南府地界蔣家溝的一座山下,被幾人攔下騾車,奴家初時還以為碰到光天化日劫道的匪徒,卻不料領頭的正是那日來鋪子中的漢子,趕車的老叔上前理論,那人卻點名道姓的指著要跟我說話,奴家只好將尖刀藏在袖中下車跟他們說話……”
“你帶刀干什么?你能打得過幾名大漢?”蘇錦道。
“傻公子,世間路不太平,萬一他們起了歹意我有尖刀在手便不怕了。”
“你會武藝?能宰得了他們?”蘇錦更是迷糊。
“殺不了他們,奴家還殺不了自己么?一旦事情緊急,奴家自然是自己了斷,以免為盜跖所污。”
蘇錦嚇了一跳,睜大眼睛道:“你怎可這樣想,保護自己有很多種辦法,偏偏你選最極端的辦法,糊涂!”
柔娘一笑道:“且不說這些,好在那幾人并無歹意,那漢子只問我是否是去應天府來見公子爺,奴家據實以答,于是那人便要我帶一句話給你……”
“什么話?”蘇錦隱隱感到事情不簡單了。
“那人道,欲知黑七死因,且上淮南八公山山寨尋他,他叫邱大寶,還說有個什么諢號叫做‘鉆山豹’。”柔娘原話轉述。
蘇錦一驚,心念急轉,遍搜記憶,自己根本不認識一個腳邱大寶的人,但此人居然說知道劉黑七的死因,而且知道自己跟這件事有著莫大的關連,看來定然是當日在廬州的當時人之一,只不過他認識自己,自己不認識他罷了。
“奴家見那人神神秘秘,怕此事亂了公子的心緒,廬州之事過去這么長時間了,公子爺想是不愿提及,但一想,這事或許關系公子安危,所以便說出來了。”柔娘見蘇錦臉色凝重,心下惴惴。
“柔娘,這事很重要,包大人臨行之際曾留下話給我,要我小心探查消息,搜集證據報于他知,這事非同小可,廬州知府和商會等人草菅人命,害了十幾條人命,此事我一直未跟你們說,或許此人親歷此事,真的知道緣由也未可知。”
柔娘白了臉,嗓音也變得顫抖道:“十幾……十幾條人命么?”
蘇錦點頭道:“說起來那里邊有七八名盜匪,燒我蘇記糧倉,殺秦大郎的也在內,也是死有余辜之輩,但另有幾人則是被滅口,如此無法無天的罪惡行徑,豈能坐視不管。”
“公子爺,你如何能管得?朱大人和商會一伙既然如此狠毒,你如何斗得過他們。”柔娘攥緊了蘇錦的胳膊,仿佛生怕蘇錦正義感泛濫直接便要去硬斗一般。
蘇錦拍拍她的后背道:“放心,有包大人在呢,此事還輪不到我出頭,我只是從旁協助罷了。”
“然則……公子爺是要去那八公山尋那鉆山豹么?那可是匪窩啊。”
“自然要去,不過不是現在,書院放假回去的途中,我順便去拜訪這位鉆山豹,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放心,我有王朝馬漢他們保護,尋常十來個漢子需奈何我不得。”
柔娘憂心忡忡,悔不該將這個消息告訴蘇錦,蘇錦寬慰她良久,這才勉強將心思放下。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話,蘇錦感覺又上來了,摟著柔娘在春凳上梅開二度。
賴不住性子的小穗兒終于還是來偷聽了,窗棱下小小的身影一會站直一會彎腰,手中的絲帕都快要絞碎了,直到里邊兩人發出滿意的輕喊,那小小的人影這才手軟腳軟的悄悄離去。
西首一間臥房內,浣娘托著腮,臉上紅紅的,盯著跳躍的燭火,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