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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物以類聚

  廬州醉仙樓上,酒宴還在繼續。

  對于蘇錦被任命為糧務專使之事,商會極為會長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事實在是有些意外,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相信蘇錦這個小子居然有這么大的能耐,能混到這份差事。

  而且說起來這個糧務專使官不大,好像權力不小,居然連三衙之一的侍衛司馬軍副指揮都被派來當他的副手,三衙是什么?是京城的老爺軍呢,不知多少官宦子弟世家之后擠破腦袋往里鉆,倒不是待遇有多豐厚,而是這名譽好聽的很,這可是皇上的近衛,皇上最信任最依靠的便是三衙兩司的軍隊。

  當然如果能混上一官半職,譬如眼前這位馬軍副指揮使,他的待遇不下于三品大員,年俸祿少說超過五千貫,比知府大人的待遇還要好。

  黃會長忍不住道:“龍指揮,這蘇錦未經科舉,而且無寸功于朝廷,如何能擔任這份差事,這……這簡直教人難以相信嘛。”

  龍真道:“你不信?我還不信呢,不信的的人多了去了,不過這是事實,皇上派黃內侍宣旨任命的時候,我可是陪同宣旨親眼所見的。”

  朱世庸轉了轉眼珠子,笑瞇瞇的道:“不管怎樣,蘇錦乃我廬州人士,此番能受皇上重用乃是廬州之福,是可喜可賀之事,但是本府不明白了,指揮使大人要調集幾百輛大車運糧?運往何處?何處有糧呢?”

  龍真不想跟不熟的人透底,笑道:“這些事便不必告訴大人了吧。”

  朱世庸道:“很有必要,朝廷的公文剛剛午后剛剛到達,宣布官價收購糧食之事,指揮使大人若是從廬州調糧,首先須得按公文所說,由本官驗證放心,其二,本官也有權利知道轄下糧食流通情況,您說對么?”

  龍真呵呵笑道:“這就更不必了,這是糧務專使大人親自下達命令,專使大人的命令就不必通過您了,這是籌糧使的職責所規定的。”

  朱世庸有些尷尬,面色有些難看。

  龍真吃人家嘴軟,駁了人家的面子自己也略有些過不去,于是笑道:“不過本人這趟差事倒是可以告訴大人知道,但是大人也無需宣揚,怕引起廬州百姓的恐慌。”

  朱世庸道:“在座都是本官至交,行事說話都是老成持重之人,不會胡亂說話,指揮使大人當可放心,你若是不方便還是不要說為好,以免節外生枝。”

  龍真擺手道:“其實也沒什么,揚州之事你們一定聽說了,哪兒現在亂的很,百姓們買不起高價黑市糧現在已經釀成小股民變,本人這趟來便是按照專使大人的吩咐,將他搜羅籌集的五十萬石糧食運往揚州,本指揮預計這是去平抑糧價的。”

  商會三巨頭齊聲驚呼道:“五十萬石?”

  “啊,怎么了?幾位為何如此驚訝?”

  唐紀元臉色極其難看,不僅是他,連朱世庸都大吃一驚,他們探聽的消息是蘇記秘密囤積了二十六條小船的糧食,撐死十萬石了不起了,可是沒想到蘇錦居然不動聲色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搞來五十萬石糧食。

  蘇錦說是他收購搜羅的那都是騙人的鬼話,廬州商界一舉一動能逃得過商會的眼睛?這么巨大數目的糧食在眼皮底下交易能瞞過自己,這簡直是不可能,再說廬州除了商會中人,又有幾家能有這么大的財力,即便是蘇家傾家蕩產也不可能收購這么多的糧食,錢是個大問題,按照一貫的收購價,這可是要五十萬貫之巨呢,蘇家所有的鋪子家產加上積蓄,加在一起不會超過二十萬貫,很顯然,蘇錦得了財大氣粗之人的助力。

  這個人是誰,且不必深究,關鍵是蘇錦當時囤積這么多糧食是為什么?這個問題一旦深入思考起來,商會三巨頭的渾身便開始冒汗發熱了。

  “知府大人,他們這是怎么了?”龍真當然不知道蘇錦和商會以及朱世庸之間的恩怨,還當自己的言語之間出了什么紕漏,有些不解的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包廂內的炭火旺了點,有些熱。”唐紀元掏出帕子拭去腦門上的汗珠,忙掩飾道。

  “龍指揮,你們要把這五十萬石糧食運往揚州,這事兒可不易辦吶,車輛倒是能湊得齊,不過……這路上有些不太平……”黃會長插嘴道。

  話一出口,劉會長立馬給了他一肘子,黃會長趕緊改口:“不過有指揮使大人在,當無問題。”

  龍真沒注意兩人的小動作,自顧自皺著眉道:“明日起本指揮便要四下征集大車,你說這事他娘的是我干的么?這般繁瑣之事,豈不是要累死我么?”

  “龍指揮勿惱,老朽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不過明日事明日聊,今日咱們只喝酒,不聊公事,免得煩心,大伙說是不是?”唐紀元笑著舉杯,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多說下去反倒惹人生疑。

  龍真也道:“說得對,今朝有酒今朝醉,來來來,本指揮敬你們一杯,感謝知府大人熱情款待,感謝諸位好朋友的好客之情,他日到了京城,本人做東,咱們好好樂呵樂呵。”

  眾人哈哈而笑,酒到杯干,不再談及公務,只是說些風月之事。

  劉會長又叫了幾名歌女來包廂現唱小曲兒,屋內溫暖如春,歌女云鬢高挽,肌膚勝雪,喝下肚里的酒也變成了催情之物,龍真和兩名都頭一杯杯的干著酒,那眼睛卻已直朝歌女高聳的胸脯和裸露的脖頸上亂瞟。

  朱世庸打了個眼色,唐紀元會意,起身道:“龍指揮,今晚老朽在隔壁鳴玉坊給你和二位都頭開了房間,老朽等不勝酒力,吃了幾杯酒這便昏昏欲睡,就此告辭。”

  龍真大著舌頭道:“這……這怎么當得起。”

  “當得起,當得起,指揮使是貴客,咱們平日請都請不到,此番正好聊表敬意。”唐紀元轉頭對幾名歌女道:“還不扶著幾位大人回去好生伺候,拿出你們的本事來,伺候的大人們開心,重重有賞。”

  幾名歌女鶯鶯嚦嚦嬌滴滴的應了,放下手中樂器一個個纏上身來,龍真和趙、方二人半推半就,三分醉意,七分假裝,以酒遮面,摟著歌女們告辭而去。

  朱世庸唐紀元等人帶著笑意送到樓梯口,眼見龍真等人消失不見,這才回到包間中,撤了殘席,上了清茶。

  朱世庸面沉如水,不置一詞,唐紀元知道他在想什么,拱手道:“府尊大人,蘇錦暗地屯糧五十萬石之事確實出人意料,不過老夫認為這不是他的手筆。”

  朱世庸吹著茶葉道:“那是誰的手筆啊,這個蘇錦可不簡單呢,瞞天過海就算了,還混到了朝廷里,不過這個糧務專使怕是個臨時差事,根本就沒這號官職。”

  唐紀元道:“蘇家無此財力囤積五十萬石糧食,定是有人幫他。”

  劉會長道:“糧食之事一直以來是三司的職責,三司不派人來辦這個事,反倒叫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蘇錦來辦,皇上怎么想的,當真難以揣摩。”

  朱世庸笑道:“你是想說皇上糊涂了是吧,天威難測,皇上的舉動必然有深意,咱們不必揣測皇上的心思,單是蘇錦這件事,那還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

  商會三巨頭幾乎同時拱手道:“愿聞其詳。”

  朱世庸道:“籌糧乃三司職責,既給了蘇錦,必然是得到三司首肯,三司使是晏殊,晏殊點頭推薦,蘇錦才有機會;然則幫蘇錦在廬州屯糧之人還不呼之欲出么?”

  唐紀元眼皮一跳道:“府尊大人是說,是那和豐樓的女東,晏……?”

  朱世庸點頭道:“除此無他,蘇錦和那晏女東過從甚密,廬州時便為人所非議,況且在廬州之人,除了晏家,誰還能有這般大手筆。”

  唐紀元道:“照這么說來,蘇錦已經搭上了晏家這趟順風車嘍?”

  朱世庸嘆道:“多半如此,這小子不簡單,真是不簡單。”

  黃東家忽道:“晏家子侄經商已是不該,這會子居然又敢囤積糧食,這事鬧出去,晏殊怕是要喝一壺的,咱們可否?”

  “蠢!”朱世庸喝道:“那龍真既已來運糧,說明這五十萬石糧食早已經合法化,你這話要是早幾個月說倒還有些作用,此刻來說,簡直是馬后炮,你們也不想想,這五十萬石糧食若是到明年春荒之時放出來,你們囤積的那點糧食還想賺錢?做夢去吧。”

  商會三人羞愧無地,他們隱隱感覺到,晏碧云秘密囤積五十萬石糧食放在廬州,也不運走,很顯然是為了對付他們而來;這次糧食危機實際上等于挽救他們,否則在猝不及防之下,糧食大批低價涌入廬州市場,他們怕是虧得連褲子都沒了。

  “大人,這蘇錦當了籌糧使,恐怕對咱們來說不是好事啊。”唐紀元道。

  “對你們不是好事,可不是咱們,別把本官扯進去。”朱世庸一臉嚴肅。

  商會三人肚里暗罵:“老狐貍,我們賺不了錢,你哪來的好處?這會子卻來撇的一干二凈。”

  “奉勸你們做好應對措施,別被這小子抓了你們把柄,此刻他將手中糧食盡數交出去,在上面人的心目中,他是為國行義舉,雖然他無法再威脅到廬州市場的糧價,你們又有了賺錢的機會,可是你們別忘了,他現在屁股擦干凈了,而你們現在屁股上還有臟東西,他可以耍光棍把你們捅出來,你們卻失去了和他相互牽制的把柄。”朱世庸淡淡的道。

  朱世庸一番話,商會三巨頭頓時心頭透亮,不由得眉頭緊鎖局促不安起來。

  “不過,也不必過于擔心,本府已經為你們想好了一個辦法,你們照做便是,少不得要做做樣子了。”朱世庸看著三人緊張不安的神情心里鄙夷,但一個繩子上的螞蚱,此刻還沒到將其他螞蚱弄死的地步,自然是要幫著他們。

  商會三人喜道:“大人有何妙計?”

  朱世庸一笑,伸嘴將滾燙的茶水吸得稀溜溜一頓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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