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巴掌連揮,照著馬漢后腦勺一頓猛扇,罵道:“吃貨一個,用那么大力氣干什么?顯擺你力氣大么?就這一張弓箭還被你給拉斷了,這下徹底沒戲了。絕對權力..”
馬漢看著手中斷弓委屈的道:“我也是想拉的滿些,一箭便要了那狗官的命,誰成想,這弓箭跟個紙糊的一般。”
王朝還待再罵,蘇錦擺手道:“斷了便斷了,讓那老賊多活幾個時辰,眼下他也拿咱們沒辦法,咱們就在這里耗著,太陽都這么高了,不一會歐陽中丞帶大軍便要到了,倒也無需焦躁。”
朱世庸這邊一時沒有什么好辦法進攻,只是一味的催促李杜整軍沖擊,李杜也用刀逼著眾廂兵沖上來好幾回,但一無例外都被打退,傷亡著實不小;到后來朱世庸暴跳如雷的催促,李杜也只是應景做做樣子,廂兵們也就是拿著刀劍有氣無力的吶喊幾句,做做樣子了。
從昨天傍晚開始,一直到今日日上三桿,七八個時辰折騰的廂兵們都手軟腳軟,肚子里粒米未進,有擔驚受怕的看到死了那么多的兄弟,所有人都已經麻木了。
蘇錦這邊也是一樣,男子們都還受的住,女子們已經個個被打熬的面無人色;圈子里邊的石磨上邊,小穗兒和柔娘等人將棉袍鋪在地上,扶著王夫人靠在磨盤邊歇息;老夫人雖然堅強,但畢竟年事已高,經不起折騰,此刻有些委頓。
蘇錦心中愧疚,蹲在王夫人身邊輕聲安慰,王夫人卻道:“你自去御敵,為娘以前也吃過苦,這些算不得什么。”
蘇錦知道王夫人的性子,本是賢良明理之人,在這等生死關頭當然不會哭哭啼啼的讓蘇錦煩心,但看著她疲憊的樣子,蘇錦暗自心焦。
蘇錦嘆氣起身,晏碧云在他身邊安慰道:“你別急,伯母只是勞累困頓,當無大礙。”
蘇錦看了看晏碧云,一夜驚魂,讓她也是臉色煞白面容憔悴,但這女子依舊云鬢光滑衣衫整潔,面容也是一片沉靜,給人一種鎮定雍容的氣度,讓蘇錦嘆為觀止;自己雖是男子,但此刻不免愁容滿臉,說話也火氣不小,看著晏碧云的摸樣,頓時心里像是落了一塊定海神針。
最危險的時候都熬過來了,此刻當扶額相慶才是,拖得一分時間,便對自己有利一分,只要歐陽修的大軍一到,朱世庸的末日便到了。
雙方士兵便如后世二戰西線戰場上的盟軍和德軍一般,不約而同的選則了偃旗息鼓恢復氣力,所不同的是,商會三位大佬派人抬了粥飯送來勞軍,而蘇錦這邊便只能眼巴巴的干看著了。
看著對方狼吞虎咽的吞食著飯食,四大吃貨心里跟貓抓一般,氣的直罵娘;唐紀元命人抬著裝滿大白饅頭的大筐子走秀一般的在蘇錦等人面前晃悠,帶著些挑釁的意味,居然越走越近;趙虎抽冷子在地上撿起兩團碎石劈手砸出,不偏不倚砸中兩名抬著筐子的仆役腦袋,兩名仆役吃痛趕緊抱頭逃竄,饅頭也散落一地,只可惜離得太遠,趙虎等人也只能干舔嘴唇沒辦法去撿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廳堂已被大火燒的坍塌數回,倒塌的磚石將火頭也壓滅了,漸漸只有青煙繚繞。
蘇錦心急如焚,有大火可以替自己擋住北面和小半個東面的空擋,火勢一旦熄滅,對方便能呈三面合圍之勢了,到時候人手絕對不夠,若是再三面放箭的話,死尸肉盾不夠倒是其次,就算夠了,也沒那么人手來立起肉盾擋住三面射箭。
而朱世庸那邊看似沒有動靜,可蘇錦知道,他們定然在另想辦法。
果然不久之后,蘇錦等人賴以依仗的西首圍墻便發出轟隆隆的響聲,西首圍墻緊鄰穿城而過的淝水河鄰水而建,圍墻外便是河岸,根本無法立足,本不可能會遭受攻擊,這也是蘇錦選擇靠向西首圍墻的原因;但眼下圍墻的夯土被轟擊的泥沙俱下,顯然是有重型武器在攻擊。
蘇錦命張龍攀上墻頭看看敵軍在搞什么鬼,張龍剛剛探出頭去便嚇得啊呀一聲摔了下來,緊接著圍墻上傳來‘咚咚’兩聲,宛如重錘的敲擊一般。
蘇錦趕忙問道:“是什么玩意?”
張龍罵道:“他娘的,連床子弩都搬來了,正在河對岸朝圍墻轟擊呢。”
蘇錦心里一涼,忙問道:“有多少臺?”
張龍道:“兩三臺床子弩,看來是想轟開圍墻,用床子弩往我們人群里射;狗.娘養的,真夠毒的。”
蘇錦雖然沒見過床子弩,但后世也曾學過歷史,知道古代冷兵器時代打仗有這么一個遠程的進攻利器,這玩意可稱之為弩炮,笨重如大床上安裝了七八丈強弓,所有弓箭的力道都用來發射一只兒臂粗的弩箭,可射五步之遙,力道強勁無比;沒想到廬州廂兵中居然有這個玩意。
這玩意太過笨重,定是拐彎抹角的不好搬弄進院子,否則一旦搬到院子里往人堆里射,那便是再多幾層的肉盾也是一貫而入皮肉開花之局了。
朱世庸也是沒辦法了,鬧騰了一夜也沒拿下蘇錦,還被蘇錦策反過去七八十人,廂兵進攻又疲軟不得力,自家的親衛隊人數又少,城門上的士兵又不能調來,他也怕蘇錦所言是實,萬一歐陽修真的帶了人馬來攻城進來,自己連個報信的都沒有。
想來想去他忽然想起了軍械庫中還有兩架大家伙,本來有十余臺床子弩,年前數次剿匪帶出去損毀了七八臺,只剩下兩臺能用,此刻正好派上用場;所以趁著給士兵們吃飯恢復體力的時候,他便下令將床子弩假設在肥水河西岸,河寬僅步,這玩意正好能隔岸發射,只需轟榻圍墻,便能將蘇錦等人像串糖葫蘆一般的串起來。
到那時,蘇錦別無他法,若不想被床子弩射死,便只能主動進攻一博,那樣的后果顯然還是一樣,都是個死。
情形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蘇錦等人雖然看到了床子弩在轟擊圍墻,但是卻一點辦法沒有;不一會兒,就聽轟轟兩聲,圍墻被射塌了一處,露出三四尺寬的豁口。
蘇錦趕忙招呼眾人往兩邊分散,躲在豁口之外的圍墻保護之下,片刻之后,一只弩箭帶著嗡嗡的低沉的顫音從豁口處直射進來,掀起倒塌的圍墻上的浮塵猛然射中一顆碗口粗的樹干,啪啦一聲爆碎開來,木屑紛飛四濺,飛濺在眾人身上宛如石塊砸中一般,疼痛無比。
那碗口粗的樹干也被削去半邊,露出里邊白生生的木芯,滿樹枯枝刷拉拉如雨落下。
眾人舌頭伸的老長,均驚駭于這床子弩的威勢,這要是扎到人堆里,直接便要犁出來一道人肉通道不可。
蘇錦護在王夫人和晏碧云的身前,枯枝砸落身上也渾然不覺,心中焦急如焚。
最讓蘇錦擔心的事隨即發生了,床子弩得到朱世庸的命令,開始朝豁口兩邊的圍墻轟擊,豁口一開,兩邊的圍墻便很容易被轟開了,轟轟兩聲過后,圍墻豁口擴大到丈許;人們紛紛再往兩邊靠攏,沿著豁口形成一片無人地帶,聚集的陣型硬生生被分為兩半。
蘇錦明白,當西首所有的圍墻都被轟開之后,那便是最后的時刻了。
“公子爺,怎么辦?”王朝馬漢等焦急的問道。
蘇錦咬咬牙正準備下達拼出一條血路的命令,忽然間他的耳邊似乎聽到什么聲音。
與此同時,在場眾人也若有所感,紛紛側起耳朵仔細傾聽。
蘇錦心頭狂喜,心臟不爭氣的撲通撲通狂跳起來,那聲音正是從北城門處傳來,正是一片喊殺嘈雜之聲,不用問,歐陽修率大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