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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九章 赴宴(中)

  眾官員迎上前去,有人拱手問道:“三司大人,蘇專使沒來么?剛才不是說到了門口了么?”

  晏殊看了一眼蘇錦,哈哈大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不是么?”

  眾官員一陣大嘩,萬沒想到這雪白粉嫩的少年居然便是蘇錦,有些抱著齷齪想法的羞臊的臉上冒汗,還好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要是剛才不留神嘴上冒犯,那可鬧了大笑話了。..

  “果然是這一位便是蘇專使,適才老夫遠遠看見蘇專使的身影,便覺大異常人,專使大人行走敏捷,有龍虎之姿,且器宇軒昂,非同凡人;果然真的是蘇專使,看來老夫的老眼尚未昏花,久仰,久仰了。”

  眾官員一片白眼翻起,這馬屁拍的著實露骨,而且惡心,特別是說話之人適才還悄聲詢問晏三司怎地沒把蘇專使帶進來;此刻立刻見風使舵,當真可恥。

  蘇錦忙拱手笑道:“這位大人謬贊,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如何擔得起這般夸獎,傳出去豈不惹人發噱么?”

  “當得起,當得起的,蘇專使少年英豪,一舉辦妥糧務,并剿滅悍匪肅清淮南吏治,這般功勞便是在多的夸獎也能擔得起;大伙說對不對?”那官兒揚頭朝眾官員假意問詢道。

  “對對對,一千個當得起,一萬個當得起。”眾人紛紛附和道。

  蘇錦呵呵一笑道:“這位大人……”

  晏殊在旁提醒道:“這位是中書門下諫院的蔡知諫。”

  蘇錦笑道:“原來是蔡知諫,久仰久仰。”

  那官兒吹著一蓬美髯呵呵笑道:“好說好說,老夫蔡隆。”

  “蔡知諫,蒙您夸獎,但在下可愧不敢當,諸位將功勞全部歸功與我,豈非讓在下羞愧無地;實際上若無三司大人面授機宜,行事中又諄諄指導,我蘇錦何德何能能夠辦得了這件大事?所以說這番夸獎應該歸于晏三司才是。”

  眾人一聽,頓時醒悟,自己這幫人當著晏殊的面大夸蘇錦,將功勞歸于蘇錦一身,將晏殊置于何地?

  蔡隆暗自驚訝,自己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豈能不知在糧務之事上晏殊有薦舉總領之功,之所以大力吹捧蘇錦,便是要看看這蘇錦是否忘乎所以,只消此人一個激動,混不顧晏殊感受自吹自擂一番,那么此人的前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哪怕你再有功勞再有本事,也只能輝煌這一時,皇上此刻對你雖看重,但轉過臉來一切便又回歸平常,就憑這不知進退的舉動,朝堂上就沒人會買你的帳。

  晏殊微笑捻須不語,蔡隆一開口,他便知道這家伙沒安好心,此人來祖籍福建仙游,天圣元年進士出身,做過多任地方小官吏,近兩年跟龐籍夏竦等人打得火熱,慶歷元年經二人舉薦入了中樞,在政事堂當了一名舍人。

  中書舍人乃是個五品官,平rì的職責只是掌侍進奏,參議表章等閑職,但這個蔡隆倒是善于抓住機會,幾經鉆營居然說動政事堂宰輔呂夷簡,經他推薦在舍人的頭銜之后又謀得知諫院的身份,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諫院之人顧名思義,乃是諫官,和歐陽修的御史臺一樣,乃是一種監察機構,所不同的是御史臺主要是針對官員的施政行為進行監察,而諫院中人的職責乃是規諫朝政缺失,看似分工側重不同,但近年來早已趨向一致,那便是無論官員和朝政,均可以指手畫腳一番。

  特別是針對官員,諫院和御史臺一樣,可據風聞上奏,無需擔負由此帶來的后果;換句話說,他們可以根據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便可以上奏章彈劾議論,而不必為尋找確鑿證據而忙碌,一旦查實,功勞自然他們有份,若是誣告,卻也無需擔責。

  朝中大小官員,對這兩個部門的態度可想而知,有的則希望能夠拉攏他們搞好關系,有的則敬而遠之,更多的人對他們嗤之以鼻,稱之為朝中兩大毒瘤。

  對于晏殊這個層級的官員而言,他當然不會怕諫院和御史臺的這些人,三司總掌全國財稅,乃是皇上之下的三名最具權利的人之一,排名雖在宰執、樞密使之后,但實際上各無歸屬節制,宰相執掌政務;樞密執掌軍務,三司執掌財務,這三個部門的長官,豈會在乎你諫官的彈劾,但凡有些頭腦之人都只會將矛頭對準其他官員,很少有敢于對這三個人開火的。

  故而蔡隆來晏殊府上,對晏殊來說根本就沒什么感覺,倒是這個蔡隆,他敏銳的嗅到政事堂和樞密院對這個蘇錦不太待見,故而自發的想要在晏殊和蘇錦之間搞點事出來,豈知蘇錦乖覺精明,讓他的計劃破了產。

  “蔡知諫,蘇專使對于官事還不甚了了,諸位都是官場上打滾的老人,可不許欺負他。”晏殊笑瞇瞇的話中帶刺。

  “至于蘇錦說此功勞歸于老夫,老夫也是愧不敢當,老夫只是履行本身的職責,要說老夫和蘇專使在糧務之事上有所建樹的話,那都是圣上之功;圣上慧眼獨具,敢于提拔蘇專使挑起重任來,這份眼光和魄力,老夫五體拜服。”

  “是是是,晏三司所言極是,我皇仁義明斷,乃是萬世不二之明君,有這樣的皇上,是我等臣子之福,大宋百姓之福啊。”蔡隆見風使舵的本事堪稱一流,而且臉上居然毫不尷尬。

  “要我說,缺一不可。”一人高聲笑道:“圣上慧眼如炬用人得當,三司大人運籌帷幄總領合宜,蘇專使勇挑重擔披荊斬棘,這才將糧務之事合力辦的妥妥帖帖,此事乃是我大宋政務之典范,典型的的君臣合力勇闖艱險之舉,下官認為,定當成為后世一段佳話。”

  晏殊呵呵大笑,指著那人笑道:“黃侍郎不愧是禮部魁首,說起話來井然有條,我等摻雜不清之事,黃侍郎一語中的,佩服之至。”

  說話的正是禮部侍郎黃謂,一個身材魁偉的白面書生,他和富弼是好友,早就聽富弼將蘇錦吹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今rì特來觀瞻一番,此刻忍不住出來說句話。

  黃謂笑道:“三司大人取笑了,三司大人及蘇專使勞苦功高,明rì皇上必有賞賜,今rì我等前來不就是來熱鬧熱鬧討杯酒喝么?至于議論功勞之事圣上心中自有一桿秤,咱們在這說來說去有何用?”

  晏殊哈哈大笑道:“好個率直的個性,難怪人稱‘直性子黃’,今rì領教了,說的對,說的好,佳肴上桌,美酒已備,咱們該當入席同飲,豈能在此站的腰酸背痛;來來來,諸位隨我入席。”

  眾官員轟然叫好,隨著晏殊步入大廳中。

  但見兩只紅木大桌擺在上首,衣著整潔的晏府使女把酒侍立,桌上美味佳肴香氣繚繞,各種珍饈琳瑯滿目,光是看著這些菜式花樣,便知道晏殊為了今晚的宴席花了不少心思。

  蘇錦暗自咂舌,都說晏殊喜豪奢,好宴飲,今rì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菜式倒也罷了,光是看桌上的碗碟餐具便已經嘆為觀止了。

  金盤銀碗鏤花壺,簪金小匙五瓣杯,牙箸玉盞美不足,琉璃紫樽纏葳蕤。

  眾人一番推讓客氣之后,方才排定座次一一入座,使女們穿花蝴蝶一般巧手將眾人面前的青瓷五瓣蓮花纏絲酒杯注滿美酒,酒一入杯,頓時香氣四溢,中人玉醉。

  “三司大人,這酒……”嗜好飲酒的國子監直講孫復皺著鼻子愕然道。

  晏殊呵呵一笑道:“孫先生,可曾飲過此酒?”

  孫復俯下鼻子聞了聞搖著花白的頭顱道:“未曾,這酒但看色澤似蜂蜜之色,且清冽粘滯,酒味濃郁,酒香中帶花香之氣,必非凡品。”

  晏殊笑道:“借問酒家何處是,牧童遙指杏花村。”

  孫復大叫道:“原來卻是杏花村酒么?不是說此酒早已失傳釀造原方了么?怎地你老兄何處尋來?”

  晏殊道:“萬事就怕有心人,老夫派人四下查訪,去年得知小杜所言的杏花村便是在池州府,于是便差人前去,終于尋得那杏花酒家的后人,將之攜入府中專司釀酒,孫先生有口福啊。”

  眾人目瞪口呆,似晏殊這般嗜酒之人,朝中比比皆是,最有名的當屬親歷元年剛剛去世的光祿大夫大理寺臣石曼卿。

  此君嗜酒如命,無一rì不飲酒,無一餐不吃酒,而且酒量甚豪千杯不醉,與晏殊也算是酒國摯友;只可惜仁宗趙禎愛惜他的身體勸他戒酒,石曼卿倒也聽趙禎的話,就此戒酒;豈料此君戒酒數rì之后便感到身體不適,進而病入膏肓不治而亡,把趙禎后悔的要死,本想勸他愛惜身體,卻不料因此送了他的性命,好心辦了壞事。

  便是如石曼卿這樣的也只是喜歡喝酒而已,而且好壞不拘;而晏殊則是非美酒不飲,這不,為了喝到這杏花村酒,他居然花了數年時間查訪,終于尋得其后人將此酒釀造出來,當真匪夷所思。

  此舉倒像是民間一名樂師曲洋,為了得到軼失的《廣陵散》曲譜居然連挖十余座西漢古墓,終于在嵇康的墓中取得陪葬曲譜,二者異曲同工,都是癡迷之舉。

  注1:詩乃原創,方家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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