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捷,大振國威,捷報傳來,舉國歡慶;此戰西北鄜延、環慶二路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范仲淹、秦鳳路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韓琦,涇原路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代使、渭州知府蘇錦,謀劃得當,應對泰然,以西北有限軍力物資,大敗西賊十數萬之眾,殲敵六萬余,令西賊鎩羽而歸,力保邊陲安寧,功高勞苦,應予嘉獎小說章節。”
黃培勝高亢的嗓音回蕩在大殿之上,眾臣屏息凝神垂首恭聽。
“朕今日特下旨意,嘉獎晉升三位首功之臣,擢升韓琦、范仲淹為樞密院副使之職,俸加兩級,鑒于西北形勢尚未完全明朗,宋夏和議未成,范仲淹仍保留原職值守,韓琦即日上任樞密副使之職;擢升渭州知府蘇錦為涇原秦鳳兩路安撫緣邊招討使,加俸兩級,知秦州;賞韓琦范仲淹蘇錦錢十萬,絹五十匹,另賜蘇錦母誥命王夫人興國寺開光玉佛一尊,嘉其慈善尊厚、教子有方,欽此!”
眾臣炸開了鍋,這樣的封賞簡直太叫人震驚了,韓琦范仲淹擢升樞密院倒也罷了,早在年后不久,朝中便有此二人調回京城任要職之議,畢竟這兩人才學人品足以擔當重任,在大宋也享有盛名;但蘇錦的任命大大超出眾人的意料之外,此人雖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但當初任命為渭州知府已經是皇上特旨開恩,并不合官制;而憑借西北一戰,能坐穩渭州知府的位置已經是很了不起了,本以為最多加上什么大學士之類的虛銜,卻沒想到皇上一下子將其提拔至正使的位置上,而且連秦鳳路也歸于其轄下。
這樣的話,蘇錦一躍成為西北四路的二號人物,范仲淹在西北的地位牢不可破,而蘇錦則取代韓琦成為西北實權派,秦風涇原兩路雖然位置相較于鄜延環慶兩路稍微次要些,然而面積和人口均大的多多的多,眾人嗔目結舌之中,隱隱感覺到一顆朝堂新星的冉冉升起;這樣的升官速度簡直堪比飛天之勢,在在大宋前無古人,未來恐怕也是后無來者了。
三人山呼萬歲跪倒謝恩,蘇錦覺得自己如在夢中,皇上一反以前的吝嗇,這一回慷慨的過分了,以前自己辦糧務,懲治揚州廬州兩處的吏治,無損退遼使,所給的封賞均是皮毛之惠,沒想到一到西北,頓時大開利市,一下子便坐上了秦鳳涇原兩路路使之職,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了。
眾官中自然有人持不同意見,杜衍夏竦等人均心頭不悅,不過西北之戰徹底扭轉頹勢,舉國上下朝廷內外均沉浸在一片祥和歡樂之中,這時候跳出來,便是跟自己找不自在;再者說來,西北這個爛攤子有多難管,夏竦心中比誰都明白,戰事一停朝廷對西北的救濟也必然停止,從此以后,西北諸路便要自力更生,近百萬赤貧之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安置,這可不是靠吹牛皮便能吹成的;一旦百姓沒飯吃,西賊不亂內部也要生亂,還不如讓這個十七歲的毛頭小子自己出錯,到時候再出面指責參劾更為妥當。
群臣紛紛向蘇錦等三人道賀,三人也團團作揖還禮,謙虛客套一番。
“三位愛卿,尚需再接再厲,我大宋還需你們多加勞力勞心,切不可驕傲自滿。”趙禎微笑道。
范仲淹道:“臣豈敢,臣想問問,跟西賊的和議進行到了何種地步,如和議未成,生產便無法恢復,干系西北近百萬百姓的生計,希望朝廷早日有準確的答復。”
趙禎問杜衍道:“杜樞密,和議之事是你所屬,夏使可有新議么?”
杜衍道:“啟奏陛下,自西北大捷之后,夏使態度大變,昨日新提數條建議,已經頗為收斂,臣以為可以答應了。”
趙禎道:“哦?提了那幾條新議?”
杜衍道:“臣請宣議和主事韓絳上殿詳陳。”
趙禎道:“準!”
內侍即刻傳旨,不一會兒,身材高挑眉宇傲氣的韓絳便上殿而來,參拜已畢,恭恭敬敬的戰立一旁。蘇錦本來聽到韓絳這個名字的時候便有些耳熟,見到他人,立刻想起此人正是跟自己一科金榜題名的三甲榜眼,沒想到此人也很有些本使,居然這么快便混到了宋夏之間談判主使的位置,顯然不是泛泛之輩。
蘇錦本想跟他打個招呼,但眼光望過去之后,那韓絳的眼神中帶著一種淡淡的漠視,似乎根本就沒將蘇錦看在眼里,蘇錦知道此人不太好相與,當日放榜出來之時便有傳言說韓絳對自己高中狀元不太服氣,雖然蘇錦沒將這些放在心上,但是此刻熱臉貼了冷屁股,心中還是頗為不爽。
“韓絳,你將近日和夏使和議之事跟朕說說。”看的出趙禎對韓絳頗為賞識,說話也和和氣氣的面帶微笑。
韓絳上前道:“啟稟皇上,夏使刁蠻無禮,初始提出諸多無禮之要求,臣皆一一駁斥之,夏使見我大宋態度明確堅決,近日新提建議數條,臣覺得和議可期,正待詳細向杜樞密呈報呢。”
趙禎道:“你就在這兒說一說吧,正好西北三位大人也在此處,他們對形勢有所了解,或有更好建議。”
韓絳點頭道:“遵命,昨日夏使野利仁榮提出三條新議,第一條便是邊界劃分還以寶元元年開戰之初為界,雙方各自退兵五十里,邊境城寨百里處不在駐扎士兵,以免產生沖突。”
趙禎點點頭道:“這一條還算是有誠意之舉,如今的實際控制邊界相較于寶元元年相比,我大宋略有點吃虧,這么一來,便等于不戰而收復邊界失地,可以答應。”
韓絳道:“臣也這么認為,既然皇上認為可以,這一條便……”
“且慢!”有人沉聲喝止道。
眾人一看,原來是范仲淹黑著臉上前來打斷了韓絳的話。
“范愛卿,此舉有何不妥么?”趙禎詫異道。
“啟奏皇上,臣對邊界劃分并無異議,但雙方各自退兵五十里豈能答應?”
“怎么?各自退兵不是相互間誠意的表現么?”
“皇上,莫要受西賊蒙蔽,西賊邊界之地和我大宋邊界之地頗有不同,拿我環慶鄜延兩路邊界而言,我大宋沿著邊界建立的城寨堡壘大大小小至少十五六座,這些城寨形成我邊界立體阻擊之態勢,夏軍來攻這些城寨便是沿途阻擊的有利保證;而西賊邊界一片白地荒漠,他們以騎兵主戰,旦夕便可大舉掩殺而至,所以根本無需鑄建城寨,若同意他們退兵五十里的建議,我們的大批城寨便將失去作用,我軍固守反擊之策豈非無形中被瓦解么?”
趙禎眉頭緊皺道:“可是,雙方達成和議,當無需再在城寨駐軍了吧。”
范仲淹大聲道:“皇上怎可有此想法?西賊什么脾性您還不清楚?如今他是無力再戰才會議和,豈能因此便視為天下太平?皇上切不可做此想。”
趙禎眉頭擰成疙瘩,沒有作聲,倒是杜衍站出來道:“范副使說話注意分寸,你這是在斥責皇上么?退兵是誠意的表現,既然議和無誠意的話議和作甚?”
韓琦上前道:“杜樞密,下官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您太不了解西賊了,西賊出爾反爾又非這一次,昔年太祖太宗以及先皇對他們如何?他們還不是照樣判宋自立么?豈能信狡狐之言?”
杜衍臉色難看道:“此乃就此事論此事而已,你又翻出成年老賬本來算,照你這么說,我也可以說你韓琦說話不可信,因為若往上追溯,你韓琦祖上就沒出過出爾反爾的小人?”
韓琦氣的臉色鐵青道:“你……杜樞密焉能妄談他人祖上,即便你是我上官,也容不得你如此說話。”
夏竦出來打圓場道:“兩位大人莫爭,杜樞密只是打個比方罷了,既然此條有爭議,便暫且擱下,又何必如此紅臉粗脖子?”
范仲淹搖頭道:“不是擱下的問題,而是熬刪掉退兵之議,我大宋有誠意,但也不能無防人之心,非但我們不能撤兵五十里,相反,即便雙方和平共處,邊界上更要多建城寨,完善防御體系,防患于未然;我建議蘇大人回去后,涇原路以北一定要多建城寨。”
蘇錦微笑道:“不瞞范帥說,我進京之前,渭州北百里范圍已經圈定八處險要之地興建城寨,我可不能讓西賊鉆了空子。”
至此趙禎算是看明白了,西北這三個人的態度都很明確,絕對不會同意退兵之途,趙禎雖然覺得,三位西北大員過于謹慎了些,大概是久在西北養成的習慣,但小心一點總是沒錯,刪掉這一條也沒什么,若是夏人不同意刪,那自然暴露了他們的企圖,若同意的話,正好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