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重元率領十萬大軍日夜兼程往上京道趕,他很希望能看到蘇錦的大軍正在攻擊臨潢府,因為那樣的話,他便可以從腹背給蘇錦一擊,聯合上京守軍將蘇錦包了餃子。
可惜的是,傳來的消息讓他既沮喪又憤怒,蘇錦的大軍在水淹祖州之后并未北上,而是幾天后突然出現在永州地界,在殲滅三萬趕往上京增援的大定府部族兵之后,竟然一路往東殺進了東京道,沿途的州府逐個被攻占損毀。
耶律重元不得不調整戰略,他急速下令臨潢府守軍東進,自己也轉而往東北方循著蘇錦大軍的腳步一路摸來,不過他不會率先動手,蘇錦的大軍從人數上比他多了近一倍,在臨潢府的十五萬大軍沒有到位之前,耶律重元是絕對不會貿然出擊的,兩面合圍才是最佳之策。
蘇錦的大軍攻下黃龍府的時候,耶律重元便猜到了他的下一個目標,南邊除了信州,其余稍大一些的城池幾乎都被蘇錦踏平,回軍攻擊信州的收益不大,東面又是一片莽荒且到了女真人的地盤,北面山地森林縱橫,又無大的城池,所以蘇錦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是東進攻擊泰州;蘇錦大軍的詭計就像是畫了個圈圈,東進攻擊泰州恰好是將這個圈圈收尾合攏。
耶律重元立刻率軍急速往西北方的泰州奔去,同時飛馬傳令臨潢府調來的大軍趕在蘇錦大軍之前占領泰州;臨潢府守軍不負期望,終于在十月十七成功的趕在蘇錦大軍之前將泰州拿下,同時做好防御的姿態,等待蘇錦大軍的進攻;耶律重元也于兩天后率部從南方趕到,他沒敢在蘇錦的大軍側后逗留,因為如果一旦宋軍發現泰州攻不下采取往西南全力突圍南竄的策略的話,自己將首當其沖,所以他選擇悄悄的從東繞到泰州合兵,這樣一來手中握有二十五萬大軍,依靠泰州城和宋軍正面對峙,心中一點也不虛。
果然,宋軍在十九日進入泰州東五十里之后,立刻停住了前進的步伐,顯然他們已經發覺泰州左近密密麻麻的全是遼兵了,在經過短暫的猶豫之后,宋軍像狐貍一樣的狡猾,立刻選擇了掉頭便走。
耶律重元接報之后立刻意識到宋人不想正面作戰,一定是還想依靠機動力到處滋擾,果斷下達了追擊的決定;經過一上午的整軍,午后時分二十五萬大軍追著后撤的宋軍的屁股猛攆。
泰州以東一馬平川,騎兵追擊的極為迅速,很快便可以看到前面煙塵滾滾的宋軍大隊,耶律重元極為興奮,在南方戰場上的戰斗雖然也沒吃虧,但畢竟攻堅戰不是自己擅長的,在這草原上的追擊戰才是拿手好戲。
前隊五萬騎兵很快便追到宋軍數里之外,甚至可以看見宋軍驚慌逃竄的背影了,這些宋軍似乎不善騎術,騎著馬卻跑得很慢,按照這個速度,半個時辰之內便可以直接沖入敵陣大肆屠殺了。
就在耶律重元即將下令攻擊的時候,一個細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發現前方逃竄了敵軍居然是往東北方逃竄,這顯然不合邏輯,是個正常的人都會選擇往南逃跑,似乎這里邊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果然,片刻之后,宋軍自己露了馬腳,本來奔行不速的宋軍忽然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的策馬狂奔,宋軍馬匹因小跑奔行并未損耗太多氣力,而遼國騎兵一直以快速追擊,此時馬兒都有些疲乏,很快被甩出老遠,雙方距離迅速拉遠到十里開外;奇怪的是,拉大距離之后,宋軍的速度又滿了下來,整個一個跑跑停停的勾引姿態。
耶律重元明白了,宋軍這是故意引得自己追在他們的身后,這么做的目的無疑是在掩飾什么;一個時辰后,斥候帶來的消息印證了這一點,前面逃竄的宋軍因為陣型拉的很散,看起來好像是主力大軍的樣子,但實際上只有三四萬人,也就是說,宋軍的主力消失了。
“操他娘的!太狡猾了,居然不惜犧牲三四萬騎兵掩護主力南逃。”耶律重元大罵。
手下將領忙請示:“殿下,那咱們是吃了這三四萬宋軍,還是去尋找宋軍的大隊人馬呢?”
耶律重元考慮了一下道:“追主力,這三四萬騎兵有備而來,必然是輕裝逃竄,等到殲滅了他們,宋軍大隊恐怕早已不見蹤跡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即刻派斥候小隊往東南方搜尋,宋軍主力只要沒插上翅膀,只要稍有腦子,便只能往東南方逃竄。”
將領們立刻行動,大軍放棄了攆兔子,掉轉方向往東南方向追了下去,那引誘的三萬多宋軍騎兵還掉頭來勾引騷擾,妄圖再次引誘遼軍來追,但遼軍不理不睬,自顧往東南前行;宋軍人數太少,也只能在遠處騷擾叫喊,卻不敢真正的攻擊這只龐大的遼軍;宋軍將領見遼人識破計謀,胡亂叫罵了一陣,便消失在草原的盡頭。
這三萬多宋軍在耶律重元眼中已經是死人了,雖然他們往北往東都可能再造成一些損害,但自己的大軍只要追到蘇錦的主力之后將是一場碾壓戰斗,分兵了的宋軍主力人數不足十五萬,無論人數還是戰力,自己都將是壓倒性的,這也是耶律重元放棄追擊這必死的三萬多宋軍的原因,滅了主力,回頭再收拾他們如探囊取物。
西南方的草地上漸漸發現有各種蹤跡,車轍縱橫交錯,斷了輪轂的大車歪倒在草地上,車上滿滿的糧包;還有大遼制式盔甲兵器,顯然是宋軍劫掠所得;再行一段路,更多的物資被拋棄在草地上,宋人的退卻極為倉促,帳篷,糧食,武器,甚至還有裝了十幾桶火油的大車都被棄在地上。
耶律重元心花怒放,用辮梢指著這些物事哈哈笑道:“兒郎們,宋人已經沒有章法了,連這些重要的軍用物資都可以丟棄,軍心已散;而且這一定是宋軍主力,只有主力大軍,才會帶著這些物資大車前行。”
耶律重元的話得到了證實,天黑之后,斥候小隊回稟,前方五十里外,宋軍的主力正在連夜逃竄,因天黑看不清多少人,不過根據火把和隊形的綿延長度,估計不會錯。
耶律重元哈哈大笑道:“好,那他們就跑不掉了,斥候小隊吊著宋軍的尾巴,他們跑了一天了,不可能整夜的逃竄,肯定要停下來休息;傳令下去,全軍就地休息,不用扎營了,半夜里咱們再出發,如果宋軍熬不住后半夜停下來休息的話,咱們正好精神抖擻的踏平宋營;就算他們連夜逃跑,也飛不出咱們手掌心,這可是我大遼的上京道平,離宋境還有幾千里路呢。”
泰州東北二百里處一處小小的湖泊洼地,黑暗中,宋軍士兵們三三兩兩的臥在湖泊邊的草地上嚼著干糧,十月的天氣夜晚的草原已經很冷了,但蘇大帥嚴令不準點火不準喧嘩,眾士兵只能靠在一起取暖,默默的看著天上繁星點點,聽四周秋蟲唧唧和漫步吃草的馬兒響鼻之聲。
蘇錦負手站在一個小土包上,眼望南方,眉頭緊皺;身邊張龍趙虎跨刀而立,同樣朝南方張望。
草地上有了震動之聲,臥在地上的士兵們紛紛爬了起來,抓起兵刃緊張的往南邊張望。
“發信號。”蘇錦下令道。
三只火藥響箭破空而上,尖利的嘯叫聲刺入耳鼓,尾巴上帶著的火焰在夜空中極為乍眼;不一會,南邊不遠處也同樣射出三只火藥響箭,火花在空中炸開數息隨即消逝無蹤。
“公子爺,是他們回來了。”趙虎喜道。
蘇錦臉上的神情松弛了下來,遠處黑壓壓的人影晃動,馬漢的大嗓門遠遠傳來:“大帥,我們回來了。”
蘇錦舒了口氣,為了戲碼更加的逼真,蘇錦冒險命馬漢率三萬輕騎故意引遼軍北上,給王朝騰出拉開距離的時間,此舉也是想讓多疑的耶律重元更加堅信王朝的大軍才是主力,這就是虛者實之實者虛之的用兵詭道,在兵法的運用上,蘇錦已經足夠成為一代名將的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