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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九章 戰臨潢(三)

  烈火燒了足有半個時辰,火油助燃之下,火焰的溫度高的嚇人,著火處方圓三四十步范圍內人根本不能立足,更別說是城頭上的遼軍了。

  城墻在火焰的炙烤下,上半部分被熏成漆黑,下半部分燒成赭色,似乎連夯土也要融化了。

  有人在蘇錦身后說了一句話,讓蘇錦驚了一身冷汗,那是一名親衛老兵,他說:“這般燒法,倒像是俺們老家的窯口燒陶罐,燒瓷器。”

  蘇錦一頭的瀑布汗,如果沒將城墻燒塌,反而燒的更加的堅固,那可是本時代最大的笑話了,估計要名垂史冊,被譽為天下第一蠢材。

  火焰熄滅后,蘇錦立即命人取水龍汲潢水中往城墻上噴射,燒的通紅的城墻被冰水擊中,頓時升騰起一片白茫茫的蒸汽,像千萬條毒舌吐信發出嗤嗤之聲,水汽籠罩了大片區域,城頭上的遼軍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實在不明白宋軍到底在玩的什么把戲,一會給城墻加熱,一會給城墻淬火。

  蒸汽漸漸消散,城墻已經徹底的冷卻,所有人都盯著城墻看,遼軍想知道宋軍玩的什么花樣,宋軍也想知道蘇大帥忙活了半天,付出幾百兄弟的代價到底能不能有效果。

  萬眾矚目那一小段狼藉一片的城墻下部,眼睛都眨一下,生怕錯過了什么,可是那里什么也沒發生,城墻還是那座城墻,紋絲不動,壓根沒有蘇錦說的會崩裂的情形出現。

  城頭的遼軍轟然大笑,耶律坎榮笑的最響亮,在城頭捧腹狂笑,指著城下宋軍大叫道:“世上最蠢的恐怕就是你們這群宋豬了,大冷天的,冒著性命給老子們燒火暖炕是么?哈哈哈。”

  遼軍士兵們也一個個狂笑不已,各種譏笑諷刺之語比他們射出的箭還密集,劈頭蓋臉的飄過來。

  護城河對面的宋軍將士啞口無言,士兵們冒死搬運木柴火油過去,本以為會有奇效,卻不料這就是個笑話,蘇大帥實在是異想天開,想想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這回教遼人笑掉大牙了。

  蘇錦臉色陰沉,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根據原理來說,應該不會有錯,漢城的城墻并不是那么的堅固,就算不能燒塌整段城墻,起碼也能脫落一層吧,怎么會毫無動靜。

  “大帥……咱們還是另想他法吧,難免有錯謬之處,人非圣賢。”景泰出言安慰道。

  “馬漢,拿弓箭來。”蘇錦冷聲道。

  馬漢趕緊將背上的弓箭取下交予蘇錦之手,蘇錦緩緩取過一支鐵頭箭來,搭在弓弦上,用盡全身氣力將鐵弓拉開大半,手一松,箭如流星趕月直奔城墻而去。

  眾人心道:“大帥氣糊涂了,城墻不塌,大帥小孩子脾氣,非要射城墻一箭解氣……”

  只見那箭支嗖的一聲射中城墻,釘在城墻上不斷抖動,緊接著城墻過火處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音來,雖然聲音不大,但卻清晰可聞;再看城墻墻面上,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紋在箭支射中之處慢慢的散開,如蛛網一般逐漸蔓延成多處分支,在眾人的眼珠子掉在雪地上之前,巨響聲猛然貫穿耳膜,數十步內的城墻下部如山體塌方般的崩落了下來,激起漫天的塵埃。

  “這……”耶律坎榮驚呆了。

  “噢!!”宋軍士兵歡聲雷動。

  塵埃落定,煙塵散去,城墻并未垮塌,但城墻下部已經凹陷進去,形成一個深達四五尺的巨大洞穴,好在城墻厚達丈許,否則便直接坍塌形成一個門洞了;在新舊城墻的交接處,一道巨大的裂縫極為夸張,延伸往上直達城墻頂端,雖未斷裂,但也看著搖搖欲墜。

  蘇錦放下弓箭長吁一口氣,額上沁出冷汗來,揮手道:“繼續第二輪火燒,這回將柴禾堆放在凹陷處點火,像那遼狗所言,咱們給他的暖炕再加一把火。”

  宋軍士兵高聲應諾,一旦看見這辦法如此有效,眾士兵立刻干勁十足,眾人頂起盾牌頭盔,抱著柴禾滾著火油桶往河對岸沖去;耶律坎榮恢復過來,大聲叫道:“還不他娘的射箭,阻止宋人燒城墻。”

  遼軍士兵反應過來,立刻展開密集的攢射,耶律坎榮急速下城前往皇城稟報消息,宋軍燒城的辦法有效,只需再燒兩輪,城墻便要被貫穿,那時候漢城便破了;看這樣子,弓箭無法阻止宋軍瘋狂的搬運火油和柴禾,他需要調弩車過來轟碎河面上的冰道,這樣才能阻止宋軍企圖。

  遼人的防守重點集中在皇城上,床弩等大型防守器械都在皇城城墻部署,對于漢人居住的漢城,別說床弩,連戰樓也不讓修建,此刻他們終于嘗到了哭苦果,當耶律坎榮帶著五千增援士兵推著十幾臺床弩趕到漢城東南的時候,城墻已經又被燒塌了一次,這回脫落的更多,城墻外側下部已經形成了一個深達丈許的巨型坑洞,墻上的裂縫已經密密麻麻眼看就要塌陷了。

  就在眾人將床弩往城頭上抬運的時候,城頭轟然炸響,士兵們在城頭亂成一鍋粥四散朝兩側的城墻奔去,一名副將滿頭大汗的跑下城來,高聲叫道:“副樞密大人,快撤快撤。”

  耶律坎榮劈頭一巴掌罵道:“城墻未破,還不去給老子守城,你敢臨陣脫逃,老子宰了你。”

  那副將哭喪著臉道:“大人,守不住了,你瞧瞧城墻根,您聽聽。”

  耶律坎榮扭頭看去,但見對應火燒之處的內側城墻處發出轟隆轟隆的撞擊聲,耶律坎榮明白,宋人沒有第三次燒城墻,而是抬了圓木正在撞擊最后的薄薄一層了,不用說,這最后薄薄的兩三尺壓根禁不住圓木的轟擊,城墻確實守不住了。

  五百多名宋軍抬著三十多根圓木過河,城頭上的箭雨奪取兩百多人的性命,剩余的兩百多人成功的鉆進了塌陷的坑道內,遼軍只能望而興嘆,饑渴的漢子遇到饑渴的寡婦,撞擊的頻率和力度難以用言語形容,轟隆隆巨大的聲響,讓站在城墻上的遼軍驚恐萬分,他們發現新舊墻壁的裂縫已經蔓延到了城墻頂端的時候,立刻選擇四散逃離。

  他們的選擇是明智的,就在底部十幾處凹陷被貫穿的一瞬間,沉重的頂部壓垮了虛弱的下部,整座城墻像是冰山垮塌如海一般緩緩落下,二百多名宋軍來不及逃走,盡數被壓在瓦礫之下。

  北城城墻終于坍塌,一個二十丈許寬的豁口出現在宋軍面前。

  蘇錦拔出腰刀高聲吼道:“攻!”

  早已列隊準備的宋軍潮水般的涌向豁口,幾千人沖進豁口之后,冰橋終于不堪重負斷裂開來,但這已經不足以影響整個戰局,漢城內的守軍已經全部撤往皇城,城中壓根沒有像樣的抵抗行為,宋軍得以從容的搭建簡易的浮橋讓后續兵馬進入漢城。

  半日,只用了半日的功夫,以付出三千人的性命,四千桶火油的代價,漢城便落入蘇錦手中。

  蘇錦立即下令堵住豁口,成千上萬袋泥包將豁口重新堵上,因為耶律重元的大軍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出現在城外,蘇錦可不想讓他毫無代價的便能攻進城內,雖然漢城是個不算堅固的屏障,但和短兵相接來比,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漢城中的官員和大戶早已逃進皇城內,剩下的是二十多萬普通百姓,他們都是漢人,地位也最底下,平日也大多受到契丹人的壓迫,但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遼人,對于宋國并沒多少好感,蘇錦的大軍攻占了城池之后,這些漢人都非常的緊張,家家戶戶閉門不出。

  蘇錦嚴令不得濫殺百姓,但也決不會蠢到秋毫無犯,當日下午,宋軍便強行征集冬裝數萬套,同時強行征集糧食草料柴薪等軍需之物,八萬多人在寒冷中跋涉二十多天,在冰雪中宿營數日,終于第一次有了真正休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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