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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相由心生

  忽然,林煙若有所感,轉過身,睜開眼,目光透過大門,望向通往山下那條石階。

  隨著睜眼,他周邊的一切微粒,都又墜落。

  林煙看到兩個尼姑一步步邁步走過來,兩個看上去都很年輕,其中,那個看上去十幾歲的小尼姑也看著林煙,露出和煦的笑容,散發著親切的氣息。

  林煙無端地覺得這少女有些熟悉,卻又確定,自己以前從未見過她。

  不用想,他就知道,她叫心生。心生是她法號。她旁邊的那位,肯定就是云泥主持了。

  雖然云泥主持年輕得有些過分的面容很引人注意,但林煙還是只看著心生。

  因為她也一直看著林煙。

  兩人目光交接,都從彼此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林煙原本空空蕩蕩的心靈被她這種近乎圣潔的微笑感染,他又一次感悟到生命的美好,于是也露出溫溫暖暖的笑容,對她點了點頭。

  對此,云泥師太光潔的臉上露出幾分疑惑之色,又把目光轉向死去的艾冬草幾人,神色頓然悲傷,走到呂日照面前,說道:“呂兄,你怎么能殺人?”

  呂日照有些懊惱,卻是倔強道:“殺人怎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一年都在殺人。”

  “阿彌陀佛,這幾個活的,你還要殺么?”

  “既然你回來看見了,不殺就是了。”呂日照唉了一聲,“我走了。”

  “把尸體帶走,好生安葬。”

  “知道了。”呂日照居然聽話得像個乖娃娃。

  若是之前,以林煙性格,定會八卦一番。現在卻是沒那個心情,只走到心生面前,問道:“你是叫心生么?”

  “是呀,你叫什么名字?”心生的氣質不屬于年幼可愛,也不屬于青春活潑,更是與成熟性感無關。她就這么干干凈凈的站著,面目素顏,身著法衣,光著頭,安靜的微笑,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樣的氣質。

  “我叫相由。”林煙說道,“我突然想的一個名字。”

  “真名呢?”

  “林煙。森林的林,煙火的煙。”

  “林煙?相由……你想出家么?”

  “反正和尚有好幾次還俗的機會,我想出家一段時間,又有什么不可以?”

  “別的地方不知道,這里倒還真的可以。修佛是修心,出不出家都沒關系。”心生拋出個人觀點,然后說道:“我跟師父說說,她會同意的。”

  鐘聲再次響起,林煙便與心生并肩走進去,好像從小一起長大的老熟人,一點不拘謹。

  心生由始至終,都沒去看尸體,也沒看其他活人。

  就連呂日照,都好像沒入她法眼。

  林煙在邁入院子的最后一步,偷偷忘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艾冬草,嘆了口氣。

  林煙不得不認為,艾冬草是因為自己一時口快而死的,愧疚感很重,重到也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她死亡的模樣。

  兩人走進佛堂,就見云月盤坐于地,單手撐著巨鐘朝天,另一手拿著錘子,在鐘上面敲打。

  鐘身震顫的時候,云月的身體,似乎脫離了萬有引力,跟著震顫得仿佛要飄浮起來。

  待到細看的時候,卻又發現,根本就沒飄浮。

  “師伯,弟子回來了。”心生雙手合十道。

  林煙則一膝蓋跪下,對云月說道:“我想拜您為師,出家一年,您愿不愿意收我?”

  渾渾噩噩,清清靜靜。

  一年十二月,一月平均三十天,一天有二十四小時,一小時三千六百秒。

  一秒一秒的數下去,仿佛這一年,數著數著就過去了。

  一生,倘若運氣好,能活百年。換算成秒數,便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可是倘若一個人閑下來這么一秒一秒的數下去,卻又會無端惶恐,覺得時間如同白駒過隙,數過去的一秒,就再也抓不回來了!

  這是對生命的執念,在細節化的時候,所產生的放大版的恐懼。

  倒不如不要去數,不要去計較秒數乃至年數,只想著一生這個一,就又覺得一生還是挺漫長的。

  短暫的一生,漫長的一生,究竟能不能在一念之間相互轉換?

  剃了光頭穿了法衣的林煙,有想過這個問題,卻是無法確定。

  呂日照回紫煙山莊,帶走了閻守容三人,放出話來,一年之內,要對他們施以魔鬼訓練。

  還提出一個交易:一年之后,他們三人齊攻呂日照,只要能傷他見血,就可饒他們一命。

  自由是絕不可能的,只有呂日照死掉的那一天,他們才會獲得真正的自由。

  死去的艾冬草幾個,林煙也參與埋葬,唏噓不已,相比之下,瞎子的死,卻沒給林煙帶來這么多感觸。

  呂日照天不怕地不怕,直接否決了林煙燒尸滅跡的建議。這讓林煙佩服之余,原本存有的好感也都消失殆盡了。

  心生年紀輕輕,武功卻高出閻守容十倍,寫得一手好字,便用手指,于石碑上生生刻下他們的名字,立在墳頭上。

  這天水庵的三個尼姑,都不拘于世俗,說收林煙為徒,就真讓他在這里剃度。

  法號相由,得叫心生一聲師姐。法號的輩分排序,也不拘泥。

  都只為修心,佛主只是一種寄托,和尚尼姑共處一庵,也沒什么不可以。

  云泥對自己弟子有絕對的信心,什么日久生情,在她看來,扯淡而已。壓根不怕引狼入室。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林煙自認魅力非凡,又思心生涉世未深,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愛上自己。

  因此他還有些小心收斂——打著出家的旗號泡妞,太邪惡了。林煙可不是這樣的人……

  后來接觸久了,林煙才發現心生確實是做尼姑的料,對男女之事簡直是完全免疫!

  比如有一次夏日炎炎,林煙尋了條相對較深的淺潭洗澡,被散步的心生碰巧撞見。

  林煙本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卻見心生一臉微笑,自然地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無害羞,也無排斥,更無色.情,就好像在看一個男嬰或者人形玩具。

  林煙本就是大膽之輩,見狀放開手,將自己完全暴露在她面前,她也一點沒事,和林煙閑聊,面不改色,目光既不刻意回避,也不故意打量。

  最后林煙覺得受了打擊,玩笑地提出讓心生脫衣服一起洗涼快涼快。

  卻不想心生毫不猶豫地說可以!

  正當林煙生理反應都要出現的時候,心生才又來個“但是”,說林煙心性修為不足,不能在他面前脫衣服。

  意思是,林煙若能如心生這般泰然對待林煙身體地對待心生身體,心生便可以與林煙共浴!

  林煙被徹底打敗,再不敢自我感覺良好了。

  林煙出家,躲在這出塵的山林之中,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得到了顯著的益處!

  身體上,心生、云月以及年紀很大卻看上去年輕近妖的云泥,都是武功極高的人物。林煙拍馬也不是她們對手!

  更讓林煙佩服的還是心生,她武功自然不及兩位前輩,但也比他高出好多,兩人切磋,林煙從來沒有占過上風,往往多堅持幾手,就已經能夠作為高興幾天的成就。

  林煙卻不是佩服這個,而是佩服心生的心性。

  林煙自被至陽之氣附身之后,雖不主動生事,但也藏不住鋒芒,凡事爭個高低,喜歡勇闖虎穴,素來以硬碰硬。不較量一番,絕不認輸。這也導致林煙危機不斷,時常處于生死之間,當真驚險刺激……其實有些危機完全可以避免,但林煙還是憋著一口氣,寧愿受傷,也要硬沖。

  這是一個年輕人的熱血與沖動,甚至是獲取超出常人力量后一種另類的“炫耀”!

  林煙喜歡將人打倒的那一刻,因為他覺得這有成就感!

  但心生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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