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輛車,在離鐘晴所在醫院附近一家花店停下。
林煙下車后走進花店,琳瑯滿目的各種花簇,有氣質端莊的長腿少婦在精心打理。
林煙瞬間被一種安詳感感染,以至于在陳蘊含家里引發的不爽也減輕了許多。
有客人到來,少婦老板不急不緩地站起來,上前與林煙笑談。
林煙沒啥別的講究,粗人一個,既然是想討鐘晴喜歡,自然首選大紅玫瑰。
少婦有心講解各種花朵的各種話語,卻遇上林煙這個沒有共同語言的家伙。
只好微笑著幫林煙準備了九十九朵玫瑰扎成一束,又選來滿天星配色——少婦說這叫做情有獨鐘。
林煙聽了一喜,暗想是個好兆頭,與鐘晴名字很是搭調。隨后又覺得有些汗顏,因為自己目前做不到情有獨鐘這沉甸甸的四個字。
付了幾百塊錢,捧著這一大簇玫瑰,林煙走出花店,喜滋滋地往醫院方向走去。
剛走出幾十步,就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劇烈的摩擦聲音,回頭一看,林煙驚得手中玫瑰一下子掉落在地!
十字路口的公路,幾輛車不知為何一下子撞在一起,有路人被撞飛出去。
一輛白色貨車眼看就要撞至車禍中心,猛地一個方向盤急轉,車頭剛偏向一邊,就又是一輛車撞上,使它不由自主往前一個猛進。
悲劇。
花店玻璃門被貨車一下撞得粉碎不說,整輛貨車前半截全部沒入店內。
剛送林煙出來折返回去的少婦被撞倒在地,衣服被血跡染紅。
太突然的一場車禍!
以至于林煙一時間都懵了。
“啊……”林煙腦子里閃現出少婦微笑著向自己講訴一朵花一個故事的畫面,再看當前……
第一時刻,林煙沖向那個花店。
因為林煙暫時只認識這個老板!
公路上繼續混亂,也有被撞死被壓死的無辜受害者,林煙分身無術,管不了別人,只沖進花店,將那生死不知的少婦抱了起來。
“醫院,醫院!救人,救人!”林煙發足狂奔,胳膊被鮮血染紅,有感覺到液體順著手腕往手肘滴落,癢癢的,滾燙滾燙。
在路人紛紛側目間,林煙一口氣沖進醫院,隨即一聲大吼,登時就有人群避之不及的散開,又有護士圍擁上來。
林煙將少婦放上推車,正要跟去急救室,就有一個護士忽然將他拉住,大聲道:“先生,請到這邊辦理住院手續。”
“手續?哦哦,好。”林煙半身是血,腦子依舊有些發懵,跟著護士來到前臺。
于是他好巧不巧地一眼看見抱著一個文件夾經過的鐘晴。
與她并肩的是一個拄著拐杖的年輕男人,穿著藍杠杠病號服,好像很帥似的。
林煙見那男的都瘸了,還伸出一只手去打鐘晴肩膀,兩人有說有笑,鐘晴還很嬌嗔地還他……
忽然間,林煙覺得有些悲傷,他有心上前問個清楚,又被這邊纏住。想要這么遠遠的叫她,卻又有些叫不出口。
只這般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遠去,有些機械地取出銀行卡刷押金。
好不容易將住院手續辦好,林煙一轉身,就又看見了鐘晴。
鐘晴急匆匆往外跑,目光無意識一掃,落在林煙身上,頓時呆住了。
林煙與她對望,看著她呆滯后捂著嘴巴一臉驚恐地跑過來,有些愕然,又有些緊張,總覺得有股子陌生感,有一種被時間淡化過的距離感……總之,林煙嘴巴干澀地頓了一下,才干笑著說道:“那個,中午好啊!”
正要說話的鐘晴聞言一愣,臉色頓時又變得淡淡的,問道:“你沒事?”
“沒事……啊,你說我身上的血啊,這不是我的。”林煙見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刻解釋。
“浪費我時間。”聽到院門口有人叫,同時有很多護士往外小跑,鐘晴撂下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后,就轉身跑了出去。
此時的林煙有些傻子的嫌疑,腦袋有些轉不過彎,見狀立刻上前攔住她,問道:“你什么意思?”
“拜托,別擋住我好不好,出車禍了,我得去救人,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么閑的!”鐘晴冷笑一聲,將林煙嫌惡地一把撥開,繼續跑開。
林煙看著她上了一輛救護車,然后救護車開走,半晌,才自顧自說道:“我也才救人啊——”只覺得十分委屈。
見陸陸續續還有人往外跑,林煙一拍腦門,又一跺腳:“對啊,救人要緊,我傻站這兒干嘛?”也跑出去,想搭順風車,可人家護士一看他身上血淋淋的,就忙說道:“拜托,醫院已經到了,能走的話就自己去找醫生止血吧,我們這是要出去……”
林煙一陣無語,見救護車開走了,只好跟著在后面跑。
“那人是不是瘋了……”
“怎么了?”
“你看他,追我們車干嘛?”
“是耶,瘋了吧?”
“哇塞,他居然追得上我們……”
“天啦,他跑我們前面去了,我沒眼花吧……”
“人類已經阻止不了他了……”
且不管八卦而又啰嗦的護士們作何想,林煙發足狂奔,超越救護車,把司機都嚇得差點尿了。
再次跑回現場,就見交通堵塞,有消防車和救護車分別停在路邊,交警也已經出現,忙碌間以最快的速度救人。
林煙二話不說,卷袖子上前幫忙。
本來還有相關人員阻擋林煙幫忙的,畢竟這非親非故,林煙一普通身份,這么熱心,實在反常——莫非是罪魁禍首?
不過在看到林煙猛地一用力,就把一輛汽車掀翻過去,從底下找出一個人來抱著就跑,這些人就被他一下給震住了。
既然是個有效幫手,這些人也默認了林煙的幫助。
片刻后,記者聞聲趕來,抓著圍觀路人采訪。
同時附近其它醫院也都派出增援……
紛紛擾擾了幾十分鐘,現場終于清理干凈,交通不再閉塞,圍觀的路人漸漸散退,記者開始采訪救援代表。
林煙將最后一個傷者抱上救護車。
車上接應的正好是鐘晴。
兩人對望一眼,都怔了一下。
下一刻,那傷者劇烈咳嗽,噴出血來,歪脖子斷了氣。
林煙渾身染血,嘴唇微張,心里很不是滋味。
鐘晴則趕緊去壓迫她的胸部,又試著人工呼吸,卻怎么也救不活了。
“媽!”緊跟林煙身后的一個小孩子頓時大哭。
這小孩剛才被那死者護住,沒有受傷,眼見母親死掉,直如五雷轟頂。
煽情的一幕就此出現,小孩的大哭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記者們紛紛圍擁過來,朝著他們拍照。
林煙嫌惡地將那小孩抱住,不讓記者拍他的臉,又將他一把抱上車,自己也鉆了上去。
鐘晴趕緊關上車門,讓司機開車。
救護車嗚嗚嗚嗚的開走,林煙一屁股坐在鐘晴身邊,一時間,什么話都不想說。
鐘晴看了死者一眼,又看向被另一個護士小聲安慰的小孩,然后望著就在身邊的林煙……
忽然間,她覺得很多東西都可以看開,如此脆弱的生命面前,誰也無法預測死亡來臨的日期,有些東西,何必去刻意為難?
于是她從兜里掏出一方紙帕,輕輕柔柔地替林煙擦拭他臉上的血跡。
林煙怔了怔,轉過頭望著鐘晴如水的眼眸,正想著要說點什么,就又忽然臉色微變,站起來朝車窗外面一看。
只見一輛政府牌子的汽車停在路邊,有一個禿頂的領導神色嚴肅地下車,被記者團團圍住。
林煙目光落在這人臉上,登時露出玩味的古怪表情。
鐘晴看著他這一副樣子,不由愕然,只覺得此時的林煙,還是那樣熟悉,卻總多了一些很特別的陌生感。
無論未來會是怎樣的關系,眼下卻真與最初相識的那時段有了區別。
注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