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熏的夜，被風吹散了厚厚的云層，想必明天應是一個明媚的天氣。
小區廣場，三三兩兩，或坐或立，有舞臺，有音樂聲放起。
高高的路燈，在廣場上留下幾道扇形的光，彼此重疊。
李琉璃一個人快步走到這里，眺望瓊立的高樓大廈及其上方的零星星光，并不寒冷的初夏，她即使在喝了酒的情況下，也還是覺得有些發冷。
所以她雙手互抱，有風吹起她的長發。
很柔順的長發。
林煙和鐘晴一起站在她的身后，一時間，都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擾。
李琉璃看完遠方，又無目的地看著來來往往與自己毫無瓜葛的同類，不知不覺，眼淚掉了下來，卻依舊面無表情。
有一個經過的中年婦女連續看了好幾眼，正準備好心過來詢問，李琉璃就提前感知，轉身走開。
林煙與鐘晴跟了上去。
“就這么跟著？”林煙稍微有些不耐煩。
“人家今天傷心吧，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唄。”鐘晴小聲道。
“好吧，只要你不嫌累，我們就這么一邊跟著一邊散步，聊聊天？”
“我沒那么嬌貴。”鐘晴無奈狀，又道：“剛才都聊了那么久，你還有得聊？”
“剛才是聊我的過去，現在該聊你的過去了。”
“我？”鐘晴一指自己鼻子，輕笑一聲，點著頭道：“我啊，這兩年過得還不錯吧！經常去相親，然后約會，又覺得不靠譜就說拜拜，偶爾有幾個不甘心的死纏爛打，然后我就讓他們去獻血，親自動手，在他們手上扎小洞洞。”
“你這么小相什么親啊，是家人逼你的吧，真過分！”林煙不滿道。
“你說我家人過分？”鐘晴瞪著他。
“就過分，怎么了，你打我啊？”
“我……我才不打你呢，要矜持。”鐘晴轉過臉去，先是惱怒，然后又帶著幾分笑意，卻又忽然一怔，指著前面的李琉璃說道：“她怎么站在公路中間不動？”
“嗯？”林煙也看到了。
“她不會是想自殺吧？”
“人家開車的又不是瞎子，會撞上去然后賠錢？”林煙笑道。
“不管怎么說，快去拉她一下啊！”鐘晴一愣，然后說道。
林煙聳聳肩，跑了過去。
正好有一輛汽車從前面駛來，在林煙及時拉開李琉璃的下一刻，從他們旁邊駛了過去。
在前面十余米具體，汽車停下來，露出司機臃腫的臉，他滿臉橫肉，戴著墨鏡，很兇悍的樣子，十分不爽地朝李琉璃吼道：“你找死啊！擋路中間！”
本想說李琉璃兩句的林煙登時有些不爽了，明明都拉開了還罵，罵人很過癮？
算了，不跟這么丑的人一般見識。林煙認真看了看他的臉，替他嘆了口氣。
林煙拉住李琉璃正要轉身離開，那開車的胖子也正要踩油門，卻忽然傳來一個不確定的聲音：“是你嗎？林煙？”
林煙回頭，神色微凝地瞅著那輛很高檔的奧迪汽車。
有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朝林煙微微一笑。
“……是你！”林煙看著他，回憶了一下，才很意外地說道。
“真的是你，好久不見，我居然沒有一下子將你認出來！”男人笑道。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是叫鄭均？”林煙上下看了看這人，只見他西裝領帶，衣著光鮮，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氣息釋放出來。
“……沒錯，我是叫鄭均。”鄭均有些無語，笑容也收斂。
正有些惴惴不安的那司機見狀松了口氣，暗想這小子找死，居然敢跟鄭爺這么說話……卻是沒有上前幫忙喝斥，且看好戲。
林煙點頭道：“我們還真是有緣，我剛回來就遇到你。也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我這個小人物。”
“呵呵，說笑了，我可是很清楚地記得兩年前的你那股子狠勁呢！”鄭均眼睛眨了眨，“你不想知道一些事情，比如那個跟你打架的雷云沾，亦或者姓黃的那位爺？”
林煙眼瞼一垂，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今天沒空，你要是看得起我，給個聯系方式？”
“沒問題！”鄭均掏出一張黑底燙金字名片，遞給林煙，然后拍拍他肩膀，又看著李琉璃說道：“這是你女朋友……呃，貌似搞錯了，抱歉，我就先走了！”朝走過來的鐘晴曖昧地笑了下，又朝林煙豎了個大拇指，然后回到車里。
那司機見鄭均沒有發飆，有些難以理解又帶著忌憚地偷看了林煙幾眼，不忘將目光在鐘晴和李琉璃身上打個轉兒，趕緊跟著里開車。
看著這黑色汽車隱沒在夜色中，林煙對鐘晴說道：“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混得蠻不錯。你知道這個人么？”
“不知道。但多半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不要跟他來往，名片扔了吧。”鐘晴嫌惡地說道。
“沒接觸怎么不知道是好人？”林煙心里一動，隨口說道，見李琉璃要走，又將她拉住，問道：“喂，你剛才干嘛呢？”
“沒什么。”李琉璃小聲道。
“我可以理解你是想自殺？”林煙問道。
李琉璃抬起頭，冷漠地看著林煙，忽然一笑，道：“自以為幫了我就用這種上帝的口吻跟我說話么？想當然地以為我自殺，然后再施以憐憫的眼神？”
“你發神經么？”林煙皺著眉頭。
“我是想自殺，你又憑什么干涉我？就因為幫過我？”李琉璃不離林煙，自顧自說道。
“想自殺？早說嘛！成全你！”林煙一伸手，一掐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都舉起，雙腳離地。
“林煙你干什么？”鐘晴嚇了一跳，用力去掰林煙胳膊，可哪里是她掰得動的？
周圍有人看著這邊，林煙置若枉然，只看著李琉璃臉色漲紅。
李琉璃也是一對眼珠子往外翻，直直地望著林煙。
她露出倔強的表情，就這么看著林煙。
甚至腳都不蹬一下。
如此維持到她精神開始恍惚，肺腔和喉嚨陣陣絞痛的時候，林煙才忽然松開她。
鐘晴趕緊上前將她扶穩，幫她拍打后背，而她則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著。
林煙站在她面前，淡淡說道：“想死很容易，先還錢才行。”
“混蛋！”李琉璃咬著牙，要來撕扯林煙。
鐘晴拉住她，她掙扎幾下，沒掙脫，便轉過身要給鐘晴耳光。
林煙這才真正怒了，上前一把攔下，再啪的一耳光，甩她臉上。
“你才是混蛋！去死吧你，我錢不要你還了，廢物！”林煙破口大罵。
李琉璃捂住臉頰，直直地看了林煙好一會兒，才忽然說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轉身逃離。
“林煙，你怎么打人呢！”鐘晴嗔道。
“她要打你，我不打她才怪？”林煙正義凜然地說了一句，又瞬間換了一張肉麻兮兮的笑臉，“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別鬧了，快追吧！真擔心她出什么事。”鐘晴開始奔跑。
林煙不以為然，但還是跟上。
一路跟到鐘晴老媽打電話催她回去，李琉璃都還漫無目的地往前“游行”。
“林煙，一定要把她送回去啊。”正好前面一個分岔路，往左再走十來分鐘就可回家，所以鐘晴掛掉電話，對林煙如此叮囑了一句，便一個人走了。
林煙有心撇下李琉璃去送鐘晴，卻被鐘晴拒絕。
再看那條路還算熱鬧，林煙才放了心，讓鐘晴回家后打電話給自己。
鐘晴雖然覺得沒必要，但還是很開心地答應。
十幾分鐘后，鐘晴的電話打了過來。
而此時林煙已經和李琉璃肩并肩走著，李琉璃也沒有明顯表示出對林煙的不喜歡，當透明空氣似的。
林煙也不管她，和鐘晴輕聲細語地聊了好一會兒才掛掉電話。
李琉璃忽然原地轉個圈，像是暗夜中小巧柔弱的仙子一般，飄逸的長發分散又垂下。
見林煙愕然地看著自己，李琉璃偏著頭看著他，輕輕柔柔地問道：“愛情到底是種什么樣的感覺？”
“……關你屁事！”林煙毫無風度地回了她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