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
原來方才郭風脖子上的半塊玉佩,被那漢子一抓,扯斷了繩線,受力橫飛出去。
‘正巧’落在了關押陸志漸石牢前的不遠處。
哪怕陸志漸一直都在關注前方的沖突,他也不會知道,這半塊玉佩的掉落地點,都是郭風計算好的!
屆時,陸志漸突然看見有一樣物件在打斗中,從一名極樂谷弟子身上濺飛了出來,他不由自主地多瞧探了幾眼。
但只這一眼,便足以讓陸志漸挪不動目光!
陸志漸不是一個記性好的人,但在他看見這半塊玉佩的一瞬間,就記起了一件塵封在回憶里,足有十五年之久的往事。
記憶里,是關于一個女人!
一個年輕美麗,臉上帶著干竭淚痕、神情滿是怨毒的女人。
這個女人,在無數黑夜襲來的夢魘中,糾纏了他十五年。
直到如今,這個烙印在他靈魂深處,讓他感到不安愧疚的女人,終于在十五年后的今天,又清晰的浮現在他的眼簾!
他蹲下身來,伸手穿過牢籠石柱的間隙,將那半塊玉佩撿起來,從懷中掏出另一半,湊成完整的一塊放在手中,眼中盡是追往回憶的哀傷。
十五年前,困在臨崖峰山洞里的那天,看到有生還的機會之后,陸志漸十分喜出望外。
和他一樣高興的,還有江河幫的江無煙和雙龍堡的薛青龍。
他們三人在江湖中,都是名門世家或正道勢力的后起之秀。
若假以時日,在江南武林中,必成一方非凡的成就。
如今卻在這山洞中,做出了這種禽獸不如、品行惡劣之事!
為了他們各自的名譽考慮,江無煙提議,但在離開此地之前,他們必須得殺死葉紅姑,并且在此次離別之后,三人便老死不相往來,永世不再相見。
薛青龍點頭深表贊同。
江無煙還說,只有殺死葉紅姑,他們三人在這山洞中,所做的丑事才不會被曝光,他們前程才不會被斷送,他們才能堂堂正正、挺起胸膛頂著俠義之士的名頭。
可是,自有了生還的希望之后,陸志漸開始找回自我。
他不再是一具沒有意識、只靠著本能驅使的行尸走肉。
聽到江無煙提出的建議,陸志漸斷然拒絕了!
陸志漸想彌補自己在神志迷失期間所犯下的過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錯再錯。
江無煙立時破口大罵:‘姓陸的,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裝什么濫好人!這個女人身上哪一處地方,是你姓陸的沒有摸夠的?’
‘她現在要是活著離開這里,要是讓旁人知道我們在這山洞中的所作所為,我們三人的往后的前途和一切可就都完蛋了!’
陸志漸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但是今天,只要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你殺了她!’
‘姓陸的你瘋了!’
‘我之前或許是真的瘋了,但是現在,我從來都沒有像此刻一般清醒過!’
‘姓陸的,莫不是你以為仗著錦城府陸家和松風武館的兩塊招牌,我當真不敢殺你?’
‘殺我?就憑你江無煙的橫江刀法?’
‘若是再加上我青龍堡的‘六十四式卷云刀’呢?’
‘呵~~那你們就試試吧!’
一場激戰過后,陸志漸雖然受傷不輕,但還是險勝了二人。
江無煙臨走時,拋下了一句話:‘姓陸的,你這么做,希望到時候可別后悔!’
聽了江無煙的話,陸志漸自己也不知道,他以后會不會后悔。
可是他知道,此時若是殺了葉紅姑,他一定會內疚不安一輩子,從此一生都在煎熬中度過。
陸志漸撐著傷勢,來到葉紅姑身邊,本想為葉紅姑解除穴位禁制,卻不想,這一觸之下,竟發覺葉紅姑居然已經有了身孕!
陸志漸心中震驚,身體瞬時動彈不得,他顫聲的說道:‘你……竟已有了身孕!’
須臾,陸志漸才勉強穩住心神,‘葉女俠,陸某此番已然醒悟,明白自己先前對葉女俠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若幸得葉女俠手下留情,饒下一條賤命,陸某愿娶葉女俠為妻,用今后余生照顧你與腹中的胎兒,彌補陸某犯下的過錯!’
‘若葉女俠無法原諒,陸某愿引頸領死,用性命消除葉女俠心中的仇怨!’
陸志漸說完,就為葉紅姑解了穴位禁制。
葉紅姑起身后,出手便是殺招。
陸志漸此時哪里還有力氣抵抗,連中數招,被打得口吐血沫,倒地不起。
‘咳咳~~~’
血痰咽住了喉嚨,陸志漸不禁咳嗽了兩聲。
他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一副解脫的表情,心中一邊暗道:或許死在她的手中,也算是償還了我之前在心魔煉獄中所放下的罪孽了吧!
然而,陸志漸等了半響,那取下他性命的一擊,并未如期而至。
陸志漸睜開雙眼,只見葉紅姑手中正拿著自己掉落的配劍,用一雙怨毒的眸子冷冷盯著他,她嘴角一扯,忽然笑了。
‘陸志漸,你可真不愧是縱橫情場多年,青樓楚館的老手,十足一副偽君子的模樣!’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被你感動到手腳一軟,轉而對你投懷送抱么?’
‘雖然我實在恨不得此刻就一劍殺了你,但若是這樣的話,那也太便宜你了!’
葉紅姑說著,臉上突然露出一股殘忍的笑意,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陸志漸,說實話,這孩子究竟是屬于你們三人誰的,我也不知道!’
‘到時候,我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告訴他,你們三人是他的殺父仇人,讓他學好武功之后,替我來尋你們復仇。’
‘我現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當你們的孩子,親手殺死你們之后,我再將他的身世一五一十說給他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會不會精神崩潰,后悔來到這個世界呢!哈哈哈……’
葉紅姑大笑起來,狀若癲狂,她忽然狠狠地朝陸志漸揮出一劍。
利劍在陸志漸身上增添一道傷口,順勢將他身上的一塊圓潤白玉斬成兩半。
葉紅姑拾起其中半塊,揚長而去。
陸志漸躺著地上,他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慶幸,也有對葉紅姑話里的恐懼。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將來該如何面對那個無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