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條長長的白色甬道,孟超見到了冰風暴。
這位能夠操縱冰霜之力的雪豹女武士,比孟超想象中更白。
要知道,就算是真正的雪豹,皮毛也不是通體純白,而是黑白交錯并點綴黃褐色的斑紋。
她卻像是冰雪雕塑出來的,那么晶瑩剔透,一塵不染。
又像是得了白化病,連瞳孔都近乎透明。
而且,除了又短又尖的耳朵,關鍵部位的茸毛,以及不斷晃動的尾巴之外,她身上的獸化色彩非常淡薄。
倘若用鎧甲遮掩部分獸化特征,說她是一名高大健美的人類女武士,也沒太大問題。
不過,相對其他圖蘭人而言,過于嬌小玲瓏的身形,并不意味著她不危險。
事實上,孟超踏進房間的第一秒鐘,就感知到了一股類似天境強者的氣息,知道這名貌不驚人的雪豹女武士,有能力在眨眼之間,將整個房間都變成致命的冰窟。
——和“呂絲雅”的盤腸大戰,雖然令他身受重傷,飽受靈能透支的困擾。
卻也無意間刺激他的感知,變得更加敏銳。
那就像是盲人的聽力特別敏銳。
又或者,他被“呂絲雅”感染,獲得了部分“靈敏者”的能力。
現在的孟超,眼皮都不抬,就能掃描出周遭環境的危險程度,以及對手的大致底細。
在他偷偷掃描冰風暴的同時。
冰風暴也瞇起眼睛,認真打量這個,被葉子吹噓得神乎其神的家伙。
孟超的模樣,大大出乎了這位王牌角斗士的意料。
冰風暴原本以為,能傳授給葉子這么多底蘊深厚的呼吸法、發力法和刀法,這個“收割者”就算不是三頭六臂的存在,體內至少應該流淌著部分榮耀之血,擁有非常濃烈的獸化特征,甚至是權力斗爭的失敗者,慘遭放逐的前氏族武士。
或者,他的父輩和祖輩,是被放逐的前氏族武士。
所以,他才能掌握這些不可思議的技巧。
但孟超身上的獸化特征近乎于零。
比冰風暴自己更加稀薄。
雪豹女武士簡直要懷疑,孟超是否來自“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的人族了。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因為人族最大的特征,就是號稱得到了“圣光祝福”的金發碧眼。
而眼前這個家伙的頭發還有眼珠,卻像是夜空一樣深邃。
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讓“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的人們,把他視為從深淵里爬出來的惡魔,綁到火刑架上燒死了。
還有他的傷口……
也讓人想起了居住在浩瀚沙漠深處的古墓王侯。
以及蟄伏在極北深淵里的不死巫妖。
冰風暴不知道如果是自己受了這么重的傷,能否還像眼前這個男人一樣堅持下去。
怪不得,是傳說中的“超級猛男”啊!
冰風暴眼里,不由流露出一絲欣賞。
卻也有些懷疑,這個遍體鱗傷,羸弱不堪的家伙,能否幫上自己的忙。
面對王牌角斗士審慎的目光,孟超氣定神閑,不卑不亢。
他知道,雖然圖蘭文明的階層分明,流淌著卑污之血的鼠民是最底層的存在。
但崇尚勇氣的圖蘭武士,同樣見不得鼠民們瑟瑟發抖,卑躬屈膝的模樣。
只要能展現出足夠強大的能力。
就算鼠民仆兵,也能在圖蘭大軍中奪取一席之地。
這一點,在榮耀紀元,更是如此。
“你就是‘收割者’?”
冰風暴終于收回目光,淡淡道,“告訴我,你來自什么地方,曾經是什么身份,怎么會落到地牢最深處?”
孟超搖了搖頭。
用非常微弱的聲音回答:“我不知道,我的記憶就從地牢深處的污水里開始,我遺忘了很多東西,包括自己的氏族和名字。”
他不是故意假裝柔弱。
而是用含混不清的聲音,掩飾自己還有些生硬的圖蘭語。
冰風暴明顯不相信他徹底失去了記憶。
卻也沒糾結這一點。
而是繼續問道:“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卻記得不少……精妙絕倫的呼吸和發力方法?”
“是的。”
孟超坦然道,“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我只能看到自己在這些畫面里瘋狂訓練和廝殺,如同收割熟透了的曼陀羅果實一樣,收割著敵人的頭顱,所以,我才給自己取名字叫‘收割者’。”
說到這里,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傷口,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我恐怕永遠都不可能,再憑借自己的雙手,施展出這些驚人的技巧了。”
孟超苦笑道,“只能將這些技巧傳授給別人,換取我想要的東西。”
冰風暴聽懂了孟超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她直截了當地問 求書請后臺告知管理員.
“食物,藥劑,還有像冰風暴大人這樣的強者庇護。”
孟超說,“我當然和所有圖蘭人一樣,絕不畏懼死亡,但戰死沙場和在地牢深處活活爛死,還是不同的,我希望用足夠多的食物和藥劑,勉強治愈傷勢,讓自己至少有能力拄著投槍,一瘸一拐地踏上戰場,死在強敵的刀鋒之下。”
這是一個很合理的要求。
也是一個非常“圖蘭”的要求。
冰風暴沒有理由拒絕。
她只想知道:“你的要求不高,但我要怎么才能分辨,是你真有能力點石成金,還是葉子原本就是一名天賦異稟的強者,只是被你運氣好,撞上了而已?”
“葉子的確天賦異稟,他是鼠民當中,如同不死鳥的羽毛和兇暴龍的獨角一樣罕見的存在。”
孟超坦然承認,隨即話鋒一轉,“但我的技巧,就算不能點石成金,至少能令普通鼠民仆兵的戰斗力,在短時間內提升成——固然無法像是葉子一樣脫胎換骨,但戰勝冰風暴大人的敵人,卻是綽綽有余。”
“我欣賞你的自信,也希望你知道‘自信’和‘自大’的區別,弱小的鼠民還有可能活下去,自大的鼠民,必死無疑。”
冰風暴冷冷道,“證明給我看。”
“我需要炭條和紙張。”孟超不慌不忙地說。
托曼陀羅樹擁有非常柔韌的纖維的福。
樹葉和樹皮隨便搗爛、絞碎、壓緊和曬干,就是勉強能用的紙張。
再加上樹枝燒焦后簡單加工而成的炭條。
紙和筆并不是多么稀罕的物件。
孟超用掉了四大張樹皮紙,和兩根手臂長短的炭條,細細畫出了《百戰刀法》的第一式,“迎面大劈風”。
論超凡力量,龍城文明和圖蘭文明各有千秋。
一邊有靈能武道,一邊有圖騰之力。
但在普通人的修煉和戰斗之法上,龍城文明卻遠遠領先于自己的近鄰。
這不僅僅是因為龍城文明掌握著領先時代的科學技術,在解剖學、細胞學、基因學、人體工學、生命科學……等等領域,都有著極其深刻的認知,能將貌似簡單粗暴的劈砍和斬擊,都拆解成最基本的速度、角度、精度、力度,通過戰場反饋的大數據,反復計算,不斷進行版本迭代,最終,推演出最完美的招式。
更是因為,雙方的戰斗理念存在極大的差異。
對于圖蘭文明——高等獸人而言,天生擁有獸性特征的他們,往往牛高馬大,皮糙肉厚,力大無窮。
隨隨便便地一拳砸過去,就能砸倒一堵墻壁。
輕輕松松的一斧子,就能把人合抱粗細的曼陀羅樹砍成兩半。
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什么必要,鉆研精妙絕倫的招式?
當然,來自五大氏族,流淌著榮耀之血的軍事貴族們,全都掌握各種能和圖騰戰甲配合,威力絕強的圖騰斗技。
但鼠民只是炮灰。
只要力氣夠大,看上去夠兇惡,或者身板夠寬,在死掉之前,能抵擋住敵人的更多刀槍和箭矢,就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炮灰,有資格在戰死之后,被賜予一滴主人的鮮血了。
沒有哪個氏族武士,會窮極無聊,專門為鼠民仆兵們,研發一套“炮灰武道”的。
死了就死了,反正再猛烈的大火都不可能燒光圖蘭澤的野草,只要春風吹拂,曼陀羅樹重新開始結果,就會有新的鼠民,像是蟑螂和老鼠一樣,源源不斷從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
龍城文明卻不同。
作為只有幾千萬人口的異域孤軍,死一個少一個。
無論超凡者和普通市民之間的差距再大,分歧再多,人力資源都是非常寶貴的東西。
特別是在滔滔獸潮吞噬了大半座龍城,人類殘兵只能蜷縮在殘垣斷壁深處,殊死血戰的時代。
不分至強者還是大頭兵,唯有壓榨出每個人的每一滴力量,甚至讓牙齒都掉光了的老奶奶,都能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和張牙舞爪的怪獸同歸于盡。
才有可能,讓在地球上已經湮滅的文明之花,在這片極度危險的異域,繼續綻放下去。
是以,龍城文明在過去半個世紀里,研發出了很多讓老弱婦孺都能血戰到底的武技。
亦擁有一套非常完善的,幫助弱者一步步變強的方法。
在基礎武技的領域,龍城文明遠遠領先于包括圖蘭文明在內的所有異界文明。
雙方根本不是同一個維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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