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棉布織的可真是細致,奶娘可多給了彭娘子些錢?”
“這還用姑娘吩咐嗎,原本她一文錢都不肯要的,說她月子里,多虧了咱們總送些東西給她,身體才慢慢養好了。這布就當是還咱們的人情。我自然不應,最后好說歹說,才肯收的。布錢我多給了她一成。”
水幽寒和奶娘兩人,正坐在正房的大炕上,拿了剪刀,裁制衣衫。
“這個細布,最適合做貼身的衣物了,又透氣,又吸汗,比綢緞還強許多。咱們先一人做上一套。”水幽寒說。
“這也只有手藝極好的才能織出來,彭娘子真是個能干的,可惜人強命不強。姑娘您還不知道吧,前兩日咱們聽的村里有娶親的,就是彭秀才,從濟水城新娶了個娘子回來,聽說是個小書吏的妹子,帶來好多的嫁妝。”
水幽寒一驚,“呦,他休妻也沒今天,算起來也就一個多月,這么快就又娶親了,還真是涼薄。”
“可不是,我還聽人說,”奶娘湊近水幽寒的耳朵,“說他這個娘子,其實早在沒休妻之前,就相好了的,估計早就想休妻了,只是實在挑不出彭娘子的錯來,上次就借題發揮,這下如了他的愿了。”
“那彭娘子可還想著和彭秀才復合?”
“我看只怕她也冷了心,現在帶著小女兒住在村頭的空房子里,每天就是織布,也能夠娘倆的吃用。今天我去拿布,還聽到了笑話。”
“是什么,奶娘快說來聽。”
奶娘似乎是怕水幽寒在這宅子里太悶,一有機會出去,回來總會說些八卦給她聽,彭娘子這事,水幽寒特別關注,奶娘就格外用心。
“彭秀才的新娘子,是城里人家,又是新婚,不擅操持家務,那彭老娘是被彭娘子伺候慣了的人,也不耐煩勞動。今天就去找了彭娘子,說是念在過去婆媳情份上,只要彭娘子出頭去和歐陽先生鬧一場,讓歐陽先生給彭家拿出些錢財來賠禮,她就跟兒子說,讓彭娘子回去做妾。”
“啊!?”水幽寒呆了,竟然有這樣的人和事。“那彭娘子如何說的?”
“彭娘子是個厚道的,自然不肯恩將仇報去找歐陽大夫的麻煩。彭老娘罵了她一通,覺得沒趣就走了。”
水幽寒心想,這彭娘子雖然性子懦弱,好在沒有是非不分。不然,那個歐陽大夫可要倒大霉。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裁衣。
已經是夏令時節,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起來,這幾天水幽寒忙著換窗戶上的紗窗,又要把衣服、被褥等拿出來曬,菜地,后園都要打理,好在外面有海伯幫手,小紅和奶娘都是能干的,什么事也都累不到她。
傍晚,小紅拿小紗布包包了些皂角粉、艾葉,給水幽寒燒了一大桶的洗澡水。奶娘還要幫水幽寒洗澡,被她笑嘻嘻地推了出去。現在水幽寒泡在洗澡桶里,拿著條絲瓜絡,在身上輕輕搓洗,一邊還哼著變了調的小曲。
“在山地那邊海地那邊,有一只藍精靈,它活潑又聰明……斗敗了格格巫,……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鳥,怎么飛也飛不高……,……喜洋洋、懶洋洋……”
外面的奶娘沒有走太遠,預備姑娘有事叫她。聽著屋里她家姑娘荒腔走板不知在哼著什么,心里有點擔心:雖然姑娘看起來恢復的不錯,可是畢竟受了刺激,一洗澡就這樣發作。還是積郁于心了。這樣被人聽到,還不知會說什么,可這只怕是姑娘唯一的發泄途徑,如果不由著她,她會不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來。她四下瞧瞧,小紅還在后園修剪果樹,海伯自然不會到內院來,還好,沒人聽到,她決定以后姑娘洗澡,她都要守在外邊,而且不讓別人靠近。
水幽寒可不知道奶娘這些心理活動,她洗的很高興,很臭美,自己的皮膚啊,又光滑細致白嫩了,身材啊,終于有點凹凸了,要再接再厲,那個絲瓜水,還真是好用,也要讓奶娘和小紅一起用。防止皺紋什么的,她到是沒給予太多期望,不過美白皮膚,防曬傷,還可以預防年老時會出現的老年斑,這就足夠了。
自己這個身材啊,看骨架和前世的簡直一模一樣,記得前世自己不管怎么吃,怎么懶惰,腰和肚子上都不會積攢贅肉。水幽寒沾沾自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再摸摸,似乎哪里不對勁,是哪里那?這種感覺總是時有時無,她似乎是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猶如夏日晴空忽然打了個霹靂,水幽寒默默念叨:“不會的,不會的,我只是身體還沒恢復好,所以才會……,絕不會是……。”
水幽寒再也沒有心思洗下去,匆匆擦干了身體,套上衣服,出了浴房。奶娘看今天姑娘似乎洗的時間特別短,臉色也有些異樣。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了嗎,要不要讓海伯找個大夫來看看。”
水幽寒勉強笑笑,“我很好,奶娘,你一會收拾完,到我房間來一下。”
燭光下,水幽寒看著奶娘,猶豫又猶豫,還是決定開口。
“奶娘,你可記得我上次葵水的日子?”
“姑娘,我記得是三個多月前,那時在侯府,應該是二月二十五。姑娘,您是不是覺得……,一定是……大喜!是奶娘疏忽了,以為姑娘受此重創,停了個把月,姑娘,我這就給您叫大夫去。”奶娘一臉的激動。
水幽寒趕緊把奶娘拉著坐在炕上,“奶娘,您先別聲張。這事,如果被海伯知道了,奶娘您可想到后果。”
“就是知道了才好啊,姑娘,您這要是懷了小公子,海伯一定會傳信給侯府,然后夫人就會派人來接您回府了。到時候,大少爺看在孩子的份上,一定會待您好的,再也不會提要休妻的話了。”
“奶娘,你想的太簡單了。只怕府上知道了我懷孕,咱們主仆三人就沒幾天可活了。”
奶娘不信,“怎么會,難不成老夫人會不疼自己的親孫?”
“夫人疼不疼親孫,我不知道,但是府里其它人容不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肯定的。你想想,當時在府里,咱們事事退讓,并沒有得罪過誰,還是被人陷害,如今,若知道我可能懷了侯府的嫡長孫,就更加容不得我了。”
奶娘聽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眼淚卻流了下來,“姑娘,您的命怎么這么苦。不過,姑娘,您別怕,這次奶娘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姑娘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那奶娘就要一切都聽我的。”
奶娘點頭。
水幽寒這才接著說道,“首先,咱們就要找個大夫來診脈,確定是不是懷孕,如果不是,咱們就不用白擔心了。如果是,那么……”水幽寒聲音低下去,她真的沒做好這個思想準備,“咱們再商量。”
“那,咱們還是叫海伯幫著找大夫來嗎?”
“不,這件事絕對不能讓海伯知道。雖然這幾個月來,咱們相處的不錯,但是海伯是夫人的老家人,和咱們比,他自然是偏向夫人那邊的。他知道了,侯府也就知道了。奶娘,切忌,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咱們主仆三個的命都系在這個上面了。”
奶娘鄭重地點了點頭,“姑娘,我明白。剛才是我沒考慮清楚,糊涂了。怎么著,也得等到姑娘平安生產完了,再讓她們知道。那時候,就沒人能奈何姑娘了。姑娘,是不是也暫時不讓小紅知道。”
“恩,暫時也不要讓她知道。”
“可是,您這身子再過些日子,就能看出來了,那時,就瞞不了她了。”
水幽寒心底苦笑,奶娘這是認定她懷孕了,只怕這是老人家心里的期盼吧。有了孩子,水幽寒就可以回到侯府,繼續做大少奶奶、將軍夫人了。她認為這樣的水幽寒才是幸福的。
“到那時再和她說吧。咱們現在要想的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大夫,確定是否懷孕。”
水幽寒這天夜里,睜著眼睛望著帳頂,心里慢慢盤算。要怎樣才能避開海伯的眼,找個大夫來那,而且那大夫還得肯為自己保守秘密?然后,如果肚子里真的有了個小生命,那自己改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