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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姜家姐妹

  第二天早上起來,水幽寒對著鏡子一照,好大的兩個黑眼圈,就恨恨地把鏡子拍到梳妝臺上。早飯吃的是霉干菜包子、薰魚、荷包蛋、醬羊肝和黑芝麻黑米薏米仁粥。小紅經過水幽寒的調教,現在飯菜已經做的很是有模有樣了。

  吃完了飯,水幽寒就抱了麒兒,去府里的花園子例行飯后百步走。現在已經是過早春,園子里迎春花開的正盛,楊樹、柳樹也都抽出嫩綠的枝條。

  水幽寒一路走,一邊將這些樹啊花的,都指給麒兒,告訴他那些都是什么。當然不指望現在麒兒就能聽得懂,或是記得住。但是這樣的親子交流,對小孩子的智力發育是很有好處的。這樣邊看邊走,水幽寒也沒注意腳下的路,不知怎地就走到歐陽的書房外面。歐陽的小廝黃芪正在那里倒剩茶葉,看到水幽寒母子,忙躬身招呼:“奶奶過來了,快屋里請。少爺在屋子里寫字。”

  歐陽在屋里聽到外面說話,也說:“小寒過來了,快到屋里來。”

  水幽寒進了屋,看見歐陽正把手里的紙團成一團,扔進炭爐子里燒。水幽寒潛意識里覺得他似乎有些煩躁。桌子上放著筆,還有研好的墨。想來是剛寫了什么東西,又不滿意,所以扔了。

  “大哥在寫什么,我能幫忙嗎?”

  “隨便寫幾個字練練。”兩人說著話,麒兒看見歐陽,嘴里哦哦叫著,張著小手就去抓歐陽。

  “麒兒這是認得我了,給我抱抱吧。唉呦,長的可真快,好像比前些天又重了些。小寒,你這一路抱過來,累不累,怎么身邊也沒帶個人。”歐陽從水幽寒手里接過麒兒,顛了顛分量,又拿書案上的獅子鎮紙逗麒兒玩。麒兒似乎很喜歡這樣,咯咯地笑個不停。

  “就在府里隨便走走,不用帶人。麒兒乖得很,帶他一點都不累。”

  歐陽抬頭端詳水幽寒:“小寒,你怎么了,睡的不好?病了嗎?怎么這么大黑眼圈?我給你把把脈。”

  水幽寒搖搖頭,“大哥,我沒事。昨天我去濟生堂看了看,還碰到了彭娘子帶著她兩個女兒。唉,彭娘子日子看來不好過,我想著以后有機會幫她一把。大哥你什么時候有空閑,幫我打聽打聽她的地址。昨天匆忙,我忘了問了。”

  “這個好說。小寒,我還是給你診診脈,不要疏忽了。”

  見歐陽堅持,水幽寒也就不再拒絕。歐陽按住水幽寒的脈搏,少頃,松了口氣,說,“嗯,確實沒什么大事。不過是有些虛火,你這兩天飲食清淡些,多休息。不要思慮太多,有什么為難的事,盡管來和我商量。大哥沒有大的本事,幫你跑跑腿總行。”

  “大哥不是一直都在幫我嗎。要說我可算不上弱不禁風,沒經歷過世事的女子。就是大哥有什么難解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說說。這不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大哥有些事,我是局外人,也許能看的更清楚些。即便我幫不上什么大忙,大哥有事和我說說,心里也能好受些。”

  歐陽聽水幽寒說了這些,一時無語。水幽寒見他似乎并沒有要說什么的意思,就開口道:“大哥,我確實覺得精神不大好,我這就帶麒兒回去了。”

  “我送你。你這兩天什么事情也不要操心。早和你說過,多給你派兩個人,你總說夠了。”歐陽抱起麒兒,“麒兒我來抱著。”

  水幽寒看麒兒在歐陽懷里并不哭鬧,反而喜滋滋地,也就由著他了。

  歐陽將水幽寒送回院子,又囑咐她多休息,就轉身回去了。水幽寒見麒兒還很精神,就抱著他在炕上玩耍,一邊輕聲地拿了本聲律啟蒙念給麒兒聽。忽然聽到外面有人低聲說話,過了一會,奶娘進來,把一個紙包給水幽寒看。

  “姑娘,這是歐陽大夫才送過來的。說是滋陰去火的,囑咐我熬些給姑娘喝。因為怕打擾了姑娘休息,所以沒進屋來,就回去了。”

  水幽寒點點頭,讓奶娘把藥收起來。麒兒玩了一會,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水幽寒不由戲虐道:“麒寶貝啊,你可真是屬小豬的。這么一會就又困了,正好,娘也要補補眠。”

  “奶娘,我帶著麒兒睡一會,你告訴大家,特別是門上的,沒有大事別來打擾我。”

  奶娘答應了一聲出去了。水幽寒就抱著麒兒回到里屋,先哄麒兒睡著了。然后自己好好地按了一遍眼周的穴位,又敷了兩個茶包在眼睛上。這才躺下來,蓋了被子補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水幽寒再次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抬頭看看窗外,估計應該是上午10點多了吧。麒兒呼呼地睡的像個小豬,水幽寒心情大好,輕輕地親了親麒兒睡著后越發紅潤可愛的小臉蛋,輕手輕腳地下了炕。到了外間屋,奶娘正在忙活計,見她這樣出來,忙問:“睡醒了,麒兒可還是在睡。”

  “可不是,奶娘你去看著他吧。”

  小紅和冬兒在門外聽到水幽寒起來了,趕緊送進來洗臉水。水幽寒用沾濕的布巾擦了擦臉和手。小紅在一邊說:“姑娘,剛才夾道門上的人過來回話。說是歐陽大夫領著姜家姐妹來看姑娘。門上的人得了奶娘的吩咐,說是您身體不舒服,睡下了。歐陽大夫就說不要吵醒您,還請姜家姐妹改日再來看您。可是燕姨娘卻說她們就在府里等。說姑娘如果醒了,讓咱們去通知她。”

  這么執著?水幽寒想了想,就對冬兒說,“冬兒,你去跟門上人說一聲,就說我醒了。”

  水幽寒重新在梳妝鏡前坐了,讓小紅給自己挽好發髻,只簪了朵珠花。又換了套家常衣衫。剛換好衣服,就聽外面冬兒稟告,說是人來了。水幽寒對著鏡子最后瞧了一眼,發現眼下的黑眼圈已經沒了,一雙眼睛又神采奕奕,就滿臉笑意地迎出門去。

  來的人還真不少,前面領頭的是歐陽,后邊姜家姐妹,帶著四個丫鬟,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水幽寒含糊地將人迎到平常待客的屋中,小紅和冬兒擺上茶水點心。

  水幽寒問歐陽:“大哥,這兩位是……?”

  歐陽怔了一怔,“小寒,我以為你們上元節那次看燈,已經互相認識了。這位是沈二少爺的如夫人,這位是……”

  沒等歐陽說完,姜鶯兒已經搶先開口:“你怎么如此無禮,大白天的睡覺,讓客人在外面等。明明是看燈時你讓丫鬟搶了我的燈,現在又假裝不認識我們。聽說你是從哪個村子搬來的,果然是鄉下婆子,沒教養。”

  歐陽瞬間變了臉色,燕姨娘趕忙站起來,喝止住姜鶯兒,又對水幽寒福了一福,“水奶奶,我妹子年紀小,不懂事,又仗著歐陽大哥打小就疼她,有些莽撞,您別和她一般見識。”

  水幽寒站起來還禮,又請燕姨娘坐下。

  “上元節觀燈,沈家,我記得了,嫣然確實引我見了沈二少奶奶,您是……”水幽寒似乎還想不起來,就抬眼求助小紅和冬兒。冬兒快言快語:“奶奶,這位是燕姨娘。那是燕姨娘的妹子,鶯兒姑娘。奶奶,您當時就顧著和王小姐、沈二少奶奶說話了,并沒看到她們。”

  水幽寒做恍然大悟狀,對燕姨娘說,“噢,是這樣,那是我疏忽了。那天人多,我不過是借嫣然的光去看看燈。燕姨娘貴人事忙,并沒有親自來招待我的理,又沒人給我引見。今天我失禮了。”

  燕姨娘笑笑。姜鶯兒卻不罷休:“就算你不認得我們,我們昨天就來了,說要來看你,你怎么又裝睡,故意怠慢我們。”

  水幽寒一臉驚異,歐陽接過話頭說:“這是我的不是了,你們昨天來,小寒并不在,并不知道你們今天還會再來。小寒這幾天身上不大舒服,我剛給她開了些安眠的藥,是我不讓人打擾她的。鶯兒,你要怪就怪我。只是,你那些鄉下,教養之類的話,再也不要說了。”

  姜鶯兒見歐陽將責任都懶到自己身上,最后的話再她聽來是教訓她,一下子眉毛都立了起來,正要發火,看見燕姨娘對她使眼色,想到來此的目的,也就壓下怒火,嬌滴滴地說道:“原來是這么回事。振衣哥哥你也不和我說清楚,倒讓我誤會水姐姐了。水姐姐,你比我大了好多歲,就看在我年紀小的份上,不要怪我好不好。”

  水幽寒被姜鶯兒嬌滴滴地聲音,激得汗毛倒豎,卻只得微笑說:“既然都是誤會,有什么好計較。兩位妹妹今天能來看我,我要是知道,早就倒履相迎了。”

  燕姨娘也笑,“我就說水奶奶是大度的人。不瞞水奶奶說,鶯兒過兩天要來歐陽大哥這里住上些日子,到時候還請水奶奶多關照她。她有不對的地方,水奶奶您不看我的薄面,也看在歐陽大哥的面上,不要和她計較。她有什么不好,您和我說,我會教導她。”

  水幽寒正不知該如何作答,姜鶯兒已經從座位上起來,先是走到燕姨娘身邊,撒嬌道:“姐姐你不疼我了,總是幫著外人。”又風擺楊柳般走到歐陽的身邊,“振衣哥哥,姐姐不疼我了。振衣哥哥小時候最疼我,振衣哥哥你可不能像姐姐那樣變心。”

  水幽寒一下子囧在那里,瞧著歐陽的臉色也是瞬間變了幾變。燕姨娘柔柔地笑道:“您瞧我這個妹子,就是個直腸子,有什么說什么,心是極好的。鶯兒她小時候在這里住了好多年,把這里當自己的家一樣。水奶奶您別笑話。”

  水幽寒一邊心疼自己酸倒的牙,一邊還得應和:“鶯兒姑娘果然天真爛漫,讓人忍不住地喜歡。”

  燕姨娘見水幽寒這樣說,笑的更加溫柔,吩咐丫鬟,“快把我給水奶奶預備的禮拿上來。”

  那幾個丫鬟果然捧著幾匹尺頭,還有個盒子恭恭敬敬地奉上來,姜鶯兒就對水幽寒說:“這些料子,可不是咱們本地貨。這是從高麗國那邊給當今皇上進貢后,還余了一些。我們爺總共得了幾匹,一半都給了我。我不舍得用,就都給水姐姐拿來了。這盒子里,是我送給小公子的見面禮。水姐姐為小公子辦百日,我并不知道,現在一并把禮補上。”

  水幽寒自然不肯收,只說:“心意到了就好,做什么送我這么貴的東西。我哪里受用得起。”

  燕姨娘打量水幽寒,見她果然穿的是家常的衣衫,頭上也只簪了珠花,免不了心下鄙夷。姜鶯兒看到水幽寒推拒,心下就想,這些都是我姐姐不要的次等貨,只怕這鄉下女人卻是見也沒見過的。開口說話卻是甜甜的,話中透出幾分得意:“水姐姐您就收下吧。我姐姐并不缺這些東西。姐夫對我姐姐好,隔三差五地賞些東西下來,都夠平常人家吃用個好幾年的。”

  水幽寒看姜鶯兒已經坐到了歐陽身邊。歐陽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好了,好了,你小姑娘家,總是愛亂說話。你不是說總是記掛著這宅子,好多話要跟歐陽大哥說嗎,那就請歐陽大哥領著你在府里轉一轉。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總在府里瘋跑,讓歐陽大哥時時替你擔心。那個時候,真是很開心的日子,歐陽大哥你說是不是。”

  歐陽似乎正想什么,含糊地應了一聲。卻并沒有起身。

  燕姨娘向姜鶯兒使了個眼色,又對水幽寒說:“水奶奶,我有女人的私房話要和您說那。鶯兒小姑娘家可聽不得,歐陽大哥您也得回避回避。”說著還拿帕子掩了嘴偷笑。

  這話歐陽倒是聽清楚了,就有些猶豫。水幽寒心里想,這兩姐妹如此執著地要見自己,當然不會是為了給自己送禮,外加剛才的那番表現。重頭戲,應該就是要避開歐陽和自己說些什么吧。要拒絕,并不難,可是這兩姐妹只怕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那自己也有的煩了。不如就順著她,看她到底是打的怎樣的主意。

  “燕姨娘竟有話要和我說,我洗耳恭聽。”燕姨娘瞟了瞟水幽寒,鬧不準這是個傻大姐還是心里有別的打算。可她卻耗不起,只好又說:“歐陽大哥您看,我和水奶奶要說些私房話。您在這,水奶奶該不好意思了。”

  那邊姜鶯兒也十分配合,伸手去拉歐陽:“振衣哥哥,你帶我四處看看吧。花園里那個秋千架子不知還在不在,我最喜歡振衣哥哥推我蕩秋千。”

  歐陽被姜鶯兒拉著衣袖,掙脫也不是,不掙脫也不是。水幽寒見他目光望向自己,似乎是詢問,就輕微地點了點頭。歐陽這才跟著姜鶯兒出去了。

  水幽寒轉臉與燕姨娘相對,燕姨娘又是輕輕一笑,柔弱似水。

  “水奶奶,既是私房話,咱們就讓伺候的人都出去,只咱們兩個說話,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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