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證如山,燕姨娘有些瘋狂起來。有道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沈二適時搬出巧姐兒來。好在燕姨娘還有一絲良心未泯,自知罪責難逃,終于想到了女兒的將來。她既然是逃不拖了,如果繼續抵賴、發瘋,讓沈家繼續丟臉,終究會連累到她的女兒,還有她的老娘和弟弟妹妹。
“大人,仙兒所說都是實情,奴家全都愿意招認。”
“當初奴家與二爺兩情相悅,但奴家身份低微,只能做個通房。奴家不甘心,那天和母親路過戲園子的時候,恰巧看見岳敏。奴家認得他是戲子,就想出了讓他假扮半仙,哄騙沈家后院掌權的沈老太太,說沈家與紫薇星相沖,只有接奴第一百三十四章終身誤家進門,才能化解。后來奴家與母親找到岳敏,岳敏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兩銀子。奴家沒有那么多錢,為了這事也不好找歐陽家要錢。便想到歐陽振衣交到奴家手里的玉佩。應該值這些錢。因此就到當鋪前打聽,想把玉佩偷偷賣給外鄉人。天遂人愿,湊巧就遇到一個有錢的外鄉人,就是方才的靳管事。奴家見他對當鋪里的東西都看不上眼,奴家便使錢,讓一個小乞丐告訴他有寶物,引他到小巷中交易。賣玉佩得了八百兩銀子,五百兩給了岳敏。其余三百兩,奴家留做了體己,計算著到沈家四處打點時要用。”
“岳敏辦成了事情,便從戲班贖身去了別處。奴家也如愿跟二爺進了沈家,是二爺抬的第一個姨娘。幾年過去,奴家在沈家生活的很好,還生了個女兒,這件事奴家漸漸就不放在心上。沒想到……”燕姨娘說到這里,看了一眼在她身邊跪著的姜老娘。姜老娘如今已經傻了眼,她似乎還不知道燕姨娘被告下了,看著燕姨娘將陳年舊事說出來,姜老娘幾次想出言攔阻第一百三十四章終身誤,都被周圍幾道冷冷的目光給嚇了回去。
“鶯兒要嫁五爺,奴家本來不愿意。深宅大戶的人家,錦衣玉食,可日子也不那么輕松。鶯兒這些年被嬌慣壞了,脾氣暴躁,并不適合嫁到沈家。可惜鶯兒不聽奴家的勸告,而且已經做下了錯事。本想找……找人為她遮掩,結果遮掩不成。反讓鶯兒知道有了身孕,以為可以母憑子貴嫁給五爺。竟然背著奴家將當年的計策又拿出來使,結果lou出破綻,被五奶奶揭穿。”
“奴家知道不好,怕有人想到奴家當年的事,又恰好瞧見岳敏竟然又回到了濟水。奴家怕有心人查究起來,因而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只是那時,奴家因為鶯兒的事受了連累。奴家幾乎被禁足,身邊得用的人也都被調走了。奴家想著在濟水城還好做手腳,以后回了蓬萊,就更不好辦。奴家急的實在沒辦法,就想起了仙兒這丫頭。”
“仙兒這丫頭仗著生的有幾分姿色,平時就不服管教。而且經常找機會到二爺跟前,舉止輕佻。奴家在沈府這些年這樣的丫頭見的多了,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奴家知道她不是本份人,又有這個念頭,正好利用。因此奴家便編出那套話來,仙兒半信半疑。奴家見空口白牙使不動她,只好拿出從二爺那里要的東珠墜子,仙兒才信了。奴家因怕仙兒一個女子,對付不了岳敏。就教了她那個放火的法子。”
“仙兒回來只跟奴家說事情做成了,并沒有說起她是雇人做事。奴家那時被看的緊,也沒有心腹的人去打探消息,只聽從府內的人議論,說是燒死了很多人。奴家也因此認為岳敏必是在火中被燒死了。奴家終于放下這塊心病。”
“仙兒跟奴家邀功,問奴家二爺什么時候抬她做姨娘。那些話不過是奴家編出來的,二爺哪將她瞧在眼里。奴家只有拿言語穩住她,一邊暗暗部署要滅了她的口。”
“奴家先是做了個巫蠱娃娃偷放在仙兒床下,然后趁著二爺和二奶奶出門,老太太身體不舒服,奴家故意向襲香和懷玉兩個姨娘放出風去,又跟仙兒報喜說二爺回來就要抬她做姨娘,然后奴家就躲到老太太那邊。”
“襲香和懷玉果真去找了仙兒,還搜出了仙兒正做的男人衣物,巫蠱娃娃和東珠墜子。依奴家的算計,那巫蠱娃娃身上寫著懷玉的生辰八字,肚子上cha滿了針。懷玉早些時候小產,就有些疑心,見了巫蠱娃娃必然認定是仙兒因嫉妒害她。而那東珠墜子,則是襲香姨娘向二爺要過,卻沒到手的,如今見仙兒拿著,必然嫉妒。仙兒的性子,應該會說出二爺要抬她做姨娘的話,這兩位姨娘必定不會讓她活著。這樣既滅了仙兒的口,也得回了東珠墜子。事后奴家只需說那墜子是仙兒偷去的,反正是死無對證。這個計策有幾分險,可是仙兒已經千方百計地找機會要和二爺獨處,奴家怕她一時情急。說漏了嘴,因此只能如此。”
“結果如奴家所料,襲香要當場打殺了仙兒,只是竟被懷玉給攔下了,說要等二爺二奶奶審過后再處置。懷玉心思縝密,如此做,奴家也料到幾分。奴家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再下殺手。奴家找了一個廚房粗使的丫頭。那丫頭老實、話少,平時不受待見。奴家給了她些錢,讓她給仙兒送飯。那飯菜都是各院的主子們才能吃到的好飯菜,奴家準備了足夠兩人吃的,在里面下了藥。奴家囑咐那丫頭,不可偷吃,但是仙兒剩下的飯菜都歸她。”
“沒想到仙兒竟然沒吃那飯菜,只毒死了那丫頭,她卻跑了。護院發現丫頭死了,仙兒逃了,奴家就說必是仙兒害怕處罰,因此害了送飯的丫頭逃走了。護院去追,仙兒失足落下山崖,尸骨無存。奴家本以為這事人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仙兒這賤人命硬,竟然這樣都活了下來。”
姜老娘在旁愣愣地聽完燕姨娘的供述,才明白過來。不由嚎啕起來。
“娘,我當初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千萬不能用老法子,你為什么不聽我的勸告。如今,你要誰為你養老送終。”
燕姨娘也跟著哭了幾聲,便止住了眼淚。
旁邊的師爺已經記錄了燕姨娘的供述,依舊拿上來先給王郡守、歐陽和水幽寒看過,才交給燕姨娘。燕姨娘這次倒是順從地在上面按下了手印。
“將犯婦押入死牢,秋后問斬。”王郡守判道。
外面進來兵丁,給燕姨娘戴上枷鎖,拖了燕姨娘往外走。燕姨娘撲在沈二腳下,磕頭不斷。
“二爺,奴家對二爺癡心一片,一夜夫妻百日恩,奴家請二爺看在過去的情份上,照顧奴家的老娘和弟弟妹妹。奴家不求別的,只求二爺容留他們,給他們一碗飯吃。”
姜老娘已經哭死過一次,如今醒過來也抱住沈二的大腿。
“姑爺,您救救燕兒。燕兒對您可是實心實意。當年她本可以嫁給歐陽振衣做嫡妻,可她寧愿給您做妾。這些年你們夫妻恩愛,巧姐兒才四歲,不能沒了娘啊。”
“宋家老夫人可好好地在福州,這是哪來的野婆子,也敢管咱們二爺叫姑爺。”襲香姨娘在旁邊嗤笑。沈二奶奶臉上也甚是不好看。
沈二擺拖了姜家母女,去和沈老太太說話。兵丁拖了燕姨娘和姜老娘下去,燕姨娘一步一回頭,水幽寒看她的眼神,總疑心她在看歐陽。
案子審理明白,燕姨娘和彭多德都是押到死牢等候處斬。因張三當時談好的條件,所有證人免罪,岳敏和馬辛兩個也得了益,被放還歸家。
沈老太太這時從繡墩上顫巍巍地起了身走到張三面前。
“張義士,這事雖然是那賤婦所做,我沈家也有管教不嚴之責。張義士和估衣巷眾百姓在火中的損失,我沈家愿意加倍補償。張義士是孝子,因為張老夫人因火災而亡,因此拋卻性命,臥雪攔轎告狀,老身佩服之致。金錢可以補償,可人命老身卻無能為力。都是老身我平時疏忽,老身給張義士賠罪。若張義士不肯原諒沈家,老身愿一命償一命,請張義士打死老身,為張老夫人報仇。”
沈老太太不顧身邊人的阻攔竟跪在張三面前,把手里的拐杖也交給張三,讓張三打死她為他娘報仇。沈二也在沈老太太旁邊跪下。
“祖母。都是孫子的不是,不知道那賤人是這樣的蛇蝎心腸膽大妄為。張三兄若要責怪,盡管責怪我。如果要出氣,也拿我出氣。”
這兩人一跪下,沈家的幾個媳婦也跟著呼啦啦跪了一片。只有沈夫人、王嫣然還有五奶奶沒有跪下。
水幽寒心里贊嘆,沈老太太真是高人。估衣巷大火一案已經審明都是燕姨娘在作祟,燕姨娘已經服法,要說這張三的殺母之仇已經報了。沈老太太這一招,似乎是把責任攬上身,實際上是為了洗白沈家的名譽。她是要堵住張三的口,讓他以后不去說沈家的是非。而且以后即便外人知道了真相,誰家沒有一兩個不肖子弟那?況且這犯了錯的還只是個姨娘。有她沈老太太還有沈二這一跪,說不得還會有人贊她治家有方,勇于承擔責任,高風亮節之類的。要說這一招,還就得是沈老太太使,若是沈二使出來,也沒這么大效果。張三是孝子,沈老太太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自然更能激起他的同情心。對著這樣一個老人,這不字更難說出口。
事情也確實如此,張三見沈家人跪了一地,果真就說不出什么來。王宣見了這樣,就趕上去勸解,說定了沈家如何加倍賠償,張三也答應不計較沈家的過失。如此沈老太太才從地上起來,沈家人和張三也從議事廳上退了出去。
議事廳中只剩下王郡守、王宣、水幽寒、歐陽和智明和尚。幾份證詞擺在案上,歐陽先簽了名字,智明和尚代替住持大師也畫了花押,然后就是水幽寒拿出柴老爺贈的那枚印章出來,王郡守親自捧了印泥,由水幽寒在每張證詞上都蓋了印章。
智明和尚是遵從住持大師的吩咐,要見這邊的事情了了,才去辦他的后事。智明和尚見這邊的事情完畢,就向郡守告辭,要送住持大師的尸體回山。
“本官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住持大師怎地突然圓寂?”
“家師有宿疾,早就知道時日不多,沒想到在審案途中就發作了。因不愿耽誤審案,才不和大人說起,只回廂房向貧僧等安排后事。”
“住持大師確實是急病身亡。”歐陽在旁說道。
王郡守想要去看看住持大師的尸身,也被智明和尚婉拒了。
“郡守大人事務繁忙,這估衣巷安撫之事,還需大人費心。千萬不要因為家師的事耽誤了百姓的事。”
“如此,本官派車馬送住持大師回山,這兩天本官上報了此案,便來拜祭。”
“家師吩咐,后事從簡。拜祭之事能免則免。”
王郡守不免又贊嘆一番,“住持大師果然是得道高僧。”
水幽寒和歐陽從議事廳出來,歐陽便說先送水幽寒回家,他再來幫智明大師料理住持的后事。水幽寒搖了搖頭。讓歐陽盡管先去幫忙,她一個人回家就好。歐陽想想馬車就在外面等候,也不會出什么事情,也就同意了。
要出郡守府衙,必經過門房。水幽寒剛走到門房邊上,便被一個婆子人攔住了去路。
“水奶奶,五奶奶請您進去喝杯茶再走。”
水幽寒正要拒絕,就見那門房的門簾挑開,五奶奶站在門邊向她笑道:“怎么水奶奶不給我這個面子?”
“你不用擠眉弄眼的,不過是讓水奶奶喝杯茶,歇歇再走,我還能吃了水奶奶。”這后面一句卻是向送水幽寒出來的侍劍說的。
五奶奶話說到這,水幽寒也不好再拒絕,只好任五奶奶拉了她的手,進了屋里,留侍劍在外面等著。
五奶奶拉著水幽寒在椅子上坐下,才放開水幽寒的手。水幽寒忍住想搓手的,她何時跟五奶奶如此親近了。
“五奶奶怎么在這里?沈老夫人可是回府了?”
“這不是西山寺的住持大師圓寂了嗎,我們家老太太非要去看看。我不耐煩和這些僧啊道的打交道,就偷了個空,借了這屋子,在這喝杯茶。烏鴉,還不給水奶奶倒茶。”五奶奶吩咐旁邊一個丫頭。
那丫頭聽了五奶奶的吩咐,小心翼翼地端了茶送上來。水幽寒一見那丫頭忍不住吃了一驚,這個丫頭竟然是姜鶯兒。別怪水幽寒一進門沒看到她,實在是姜鶯兒穿的衣服太……。水幽寒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只能說她穿的太具有隱蔽性了,竟然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衣裙,全身上下不是灰就是黑。站在那里,不注意的還以為是個黑影。
五奶奶見水幽寒有些發愣,就笑道:“水奶奶還認得這丫頭吧。她如今可是我們五爺屋里的人了,連名字都改了,叫烏鴉。有時候我也叫她小烏,小鴉。這名字怪好聽的吧。這可不是我給她取的名字,是我們五爺賞給她的。她原來的名字和我的小名重了。我雖然疼愛她,可這規矩也不能不顧。不過她是五爺心愛的人,我也不好隨便給她改名字,我就去問五爺。我不通文墨,五爺可是讀了不少書,定能取個好名字。結果你猜我們五爺看了她,說了什么咯咯咯,我們五爺說說鶯歌燕舞、黃鶯婉轉,都是形容美人的,她啊也就和烏鴉兩字最合適。咯咯咯。”
五奶奶咯咯咯一陣嬌笑。水幽寒暗地里打量姜鶯兒,見她臉色蠟黃,伸出的兩只手也和雞爪子似地干瘦。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像個木頭人一樣,五奶奶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對五奶奶的譏諷之語也毫無反應,哪里還有一絲一毫以前的囂張或者俏麗。
水幽寒心想這五奶奶哪里是叫她來吃茶,明明是要讓她看姜鶯兒。可這又有什么意義,顯擺她的手段?更進一步地踩低姜鶯兒 不管五奶奶是怎么個心理,水幽寒都無意琢磨,也不想參與。即使不喜歡姜鶯兒,可她也沒有看人被虐的嗜好。水幽寒端起茶杯,拿袖子遮著,假裝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推說家里有事告辭出來,五奶奶也沒怎么阻攔。
侍劍見水幽寒這么快出來,松了口氣。
“水奶奶,您進去那么一會,小的可提心吊膽。您若是在這出點事,回頭我家少爺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能出什么事啊。”
“水奶奶,您還不知道啊?這五奶奶可是出名的臉酸手狠。別人家的姑娘奶奶們若是發起急來,不過是哭罵幾句,這位可是刀子鞭子都敢招呼的。如今在沈家沒一個人敢招惹她,都說她上一刻還笑呵呵地,下一刻就能跟你動刀子。五爺怎么倒霉娶了這么個煞星進門。”
“你背后這么嚼咕,也不怕你們夫人、少爺聽見了?”
“這都是人盡皆知的事,還怕人說?況且水奶奶也不是外人,我也就跟您說說,嘿嘿,也到不了別人耳朵里。”
“就你鬼精靈。”水幽寒笑,自打雁山那一趟,侍劍和她就成了熟人了。水幽寒出了府衙,歐陽的馬車早就等在那里。水幽寒上了馬車回府,侍劍才回去找王宣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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