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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繩子

  “你!……”

  還未等秦歌發怒,張濤便接著說:“想當年,李烈大人執掌李邑時,國人相望于野,野人尚能足衣足食,可如今,望君子早日重振李氏!”

  說完便是一拜,搞得秦歌半點發作不得!

  “君子今日竟有閑情來見我將喪之人?”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傳來。

  秦歌回頭一看,卻是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內院之中。

  西岐公白發蒼蒼,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正端坐在合抱槐樹之下,靜靜的看著秦歌!

  秦歌拱手行禮:“見過西岐公!”

  收了禮,秦歌卻是輕聲道:“今日非是洛主張前來,而是另有其人,洛不過一導客而已。”

  早就知曉這位西岐公對自己三個月的無所事事不滿,所以,也不打算客套寒暄了。

  反正,不是老子提出要來的……

  他也不想想,人家張濤一開始可沒打算帶著他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誰主動的……

  “哦?”西岐公拖長了聲調,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卻不停的打量著張濤,片刻之間,西岐公便微微一笑:“閣下這身真氣有著凌厲殺意,這般真氣我曾見過,如若不錯,便是邵氏良弟子了?”

  張濤執手行禮:“西岐公高見!”

  西岐公微微一笑,便閉上了眼睛:“余與邵氏良一面之緣,并非舊友,你的事,我幫不了你!”

  也就是在西岐公話音落下的時候,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憑空鉆出兩個穿著黑衣的人。

  兩個黑衣人向著院門伸出手,逐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秦歌不可思議的看著憑空出現的兩個黑衣人,輕聲道:“張子,別人不歡迎,我們就走了吧?”

  歡迎?張濤納悶的想著這個詞是什么意思,卻是手握劍柄,向前踏出一步。

  閉眼假寐的西岐公此時又開口了:“怎么?要在我院子中表演邵氏良的絕技么?三尺寒冬?亦或是拔劍術?”

  張濤猛然一驚,這才意識到,這位西岐公只怕也不簡單啊,怎么可能是外界傳說的凡夫俗子,分明就是一個修行中人!

  想到這里,張濤收回握劍的手,再次行禮:“若非事關生死,濤不會來叨擾西岐公!”

  老頭睜開眼,依然在審視:“所為何事?”

  “江山社稷!”張濤鄭重開口。

  “這江山,這社稷太平著呢,洛陽有大公子在,王子朝,王子猛便不敢輕動,西岐有孤在,有司空在,天下諸侯,都會安分守己!”西岐公一臉淡然。

  張濤搖了搖頭:“隱皇李烈身死的消息,西岐公不知么?”

  “李烈身死?”端坐地面的西岐公,仿若爆發一般,瞬間站起身來,不可置信的問道。

  張濤聲音低沉:“看來西岐公身邊有四宗之人,在亂閣下視聽,余乃隱皇李烈家臣,隱皇身死,托付我守護君子平安,若君子能順利繼承隱皇,則天下,社稷安穩,若君子不測,江山社稷,還是江山社稷么?”

  秦歌呆呆的看著張濤:“我有不測?有人要殺我???”

  張濤點頭:“李烈大人身死,與天下四宗脫不了干系,如今四宗皆注視著西岐變化,濤,此來,便是希望得到西岐公的幫助,想盡辦法護送君子到十萬大山,取回隱皇信令,順利繼承隱皇!”

  西岐公眼中閃爍著精光:李烈真的死了?難道,真有四宗之人混入?

  “我如何相信你所說的一切?”西岐公問道。

  “此事,司空大人同樣知曉,只需于司空對證,西岐公自然便知真假!”

  司空?

  西岐公內心震顫:幾乎半年沒有與司空有所聯系了,果然有問題,是誰呢?

  西岐公猛地看向了身前其中一個黑衣人,還來不及詢問,便見那人拔出了短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秦歌。

  老人心肝俱裂,嘶聲:“秦歌,逃!”

  沒有再稱呼君子,而是以一種長輩稱呼子輩,直接叫他的字,可見,老人心中或許還惦念著當年種種事情。

  秦歌只覺的一股劇烈的風撲面而來,緊接著,一點寒芒印入他的眼眸之中。

  眨眼之間,那寒芒便近在咫尺!

  這……這就要死了么?

  人們說人在臨死之前,會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將生前所經歷的所有事情過一遍,仿佛看快進電影那樣。

  此時,秦歌卻什么情況都沒看見,沒有看見一幕幕的過往,沒有看見已經逝去的人向自己招手,更沒有鬼差前來。

  他的心中、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

  張濤神色焦灼,卻已經急忙拔出了腰間劍刃,西岐公一臉悲痛,嘴唇都在顫抖著,另外一位在場的黑衣人,則是一臉錯愕,他沒想到自己的同伴,竟會是一名細作……

  身在司空署的司空老子遙遙的看向東城方向,抬起得手又緩緩放下,凝聚在他身前的黑色光點也隨著雙手放下而緩緩消散。

  “那根繩子……到底是何物?”司空看著東方,自言自語。

  西岐公院落,張濤心底驚顫著,手中的劍已經超越了他平時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

  可是,卻依然不夠。

  不夠快,還不夠快!

  心里怒吼著,真氣更是劇烈的向著手臂的經脈傳輸過去,刺痛感從手臂經脈傳來,他依然不管不顧的加強著真氣的強度。

  可惜,人力有時窮,速度達到超越平時的時候,便恒定在了那個階段,不管再如何增加真氣的強度,揮劍的速度也再不會有半點提升。

  心中莫名的浮現一絲挫敗,張濤只能苦澀的笑著:君子,便是你死了,我也會將這人碎尸萬段,自此之后,我張濤與四宗之人,勢不兩立!

  秦歌依然處在一片空白之中,沒有知覺,沒有反應,呆呆的站在那兒。

  帶著寒芒的劍尖隨著赫赫風勢,觸及他的脖子。

  只要,用力刺進他的咽喉,我,便可完成這最神圣的任務,甚至,可與專諸、要離,相提并論!

  黑衣人這樣向著,催動著真氣,用盡了肉體的力量,將手中青峰狠狠的刺向秦歌!

  “叮!”的一聲脆響!

  這是類似于金鐵交擊的聲音,卻比金鐵交擊聲更為沉悶一些。

  一律夢幻般的血紅色光芒,從秦歌脖子上擴散出來,先是一縷,隨后成為一片!若秦歌清醒著,或者有著宗師境的高人在,必然可以透過那飄渺的紅芒,看清紅芒的起源,不過是根繩子而已!

  而那一點窮盡黑衣人畢生殺意的寒芒,就在快觸及秦歌的脖子時,就那樣被紅芒以一種極為粗暴的方式彈射開去,彈射力道之大,甚至將黑衣人的身軀都震退三步之遠!

  西岐公臉龐上那滿臉悲痛的神色,在這一瞬間定格,但在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眸中,卻爆發出一種混雜著驚喜與希望的光芒!

  張濤同樣面色一變,驚駭于那紅色光芒所帶來的嗜血、飄渺的氣息,但,他依然心中靈光一閃,甩去那紛雜的念頭,專注于手中的劍刃。

  一劍劃過,再收劍。

  出劍收劍,所有動作加起來不過一瞬間,就仿佛張濤并沒有出劍,只是以極快的速度收劍而已。

  被他一劍斬過的黑衣刺客,除了現在才開始緩緩浮現的一條血絲之外,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

  黑衣刺客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前方被詭異紅光包圍的秦歌,眸中有著瘋狂之色,他心中對于秦歌的殺意再度提升一截。

  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黑衣刺客反手拖劍,一步邁出,不等他將滿腔殺意發泄到秦歌身上。

  他便愕然的看著整個天地都開始傾斜,隨后倒轉。

  只聽見撲通一聲,他的上半身整個栽倒在地,鮮血、內臟從斷裂的腰間嘩啦啦的滾落地面!

  這時,黑衣刺客才驚慌的看著自己的下半身,然后艱難轉頭,定定的看著持劍而立的張濤。

  “你……”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他便氣絕身亡,只是,那雙充滿瘋狂的眼睛,依然睜得大大的。

  “秦歌,汝安好否?”西岐公沒了那股公卿貴胄的架子,只剩下一個長輩對子孫的擔憂。

  張濤也連忙快步醒來,一把扶著秦歌,沉聲道:“君子?”

  正在這時,西岐公又猛地回頭,對著另外一位黑衣人沉聲低喝:“速去請秦越人過來,為君子診治!”

  “喏!”經歷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幕,黑衣人心中驚懼著,應諾之后,飛速離開。

  這時,秦歌才回過神來,卻是猛然一聲尖叫,整個身子往后倒下去。

  張濤眼疾手快,迅速托住秦歌,這才免得摔出個好歹。

  張濤幽幽一嘆:君子果然有待歷練啊!

  “君子,賊人已死,當可心安!”

  秦歌深深的吸著氣,想要通過深呼吸來緩解心中的壓抑和緊張,卻猛然透過西岐公與張濤之間的間隙。

  看見了,那兩截尸體,以及那一地的鮮血內臟,甚至還有著一股惡臭……

  心中一陣翻涌,禁不住嘔吐起來。

  沒來得及轉身,卻是一口直接噴到西岐公華服之上,秦歌驚恐的想要道歉,卻感受道胸腹翻滾,實在無能為力。

  卻不想西岐公只是淡淡一笑:“吐了便可舒暢了,吐吧,吐吧!”

  一邊嘔吐,一邊疑惑著,按照往常的記憶,出了這種事,西岐公多半會以無禮為名,治自己一個酸爽才對,今日怎么回事?

  這樣想著想著,才猛的想起來,方才,似乎被人一劍刺了過來……

  背后發涼,冷汗一滴一滴的沁出,他這才發現,原來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在這種特殊時刻,西岐公肯定沒有怪罪自己的原由。

  秦歌卻不知,這卻是他想錯了,西岐公態度轉變,并非因為此時特殊,而是另有原因。

  院門處,方才那名黑衣守衛飛速跑來,低聲道:“主君!秦越人今早便離開西岐了,留信說,晉陽瘟疫!”

  晉陽瘟疫?想到秦越人那倔脾氣,以及自己都為之敬佩的志向,西岐公便知道秦越人失去救苦救難了。

  反正秦歌看起來也沒啥大毛病,西岐公便點了點頭,沉聲道:“召集三位家宰,十六位大夫,以及暗部羅剎,議事!”

  “喏!”黑衣人再次應諾,飛快離開院門,不敢有半點耽擱,心里卻想著2,主君這是要清洗細作了!

  秦歌微微站直,臉色蒼白,正欲正式像西岐公告辭,卻不想西岐公擺了擺手:“秦歌身體抱恙,便在我這修養著吧,此時,可不宜隨意亂走。刺客興許還有后手!”

  秦歌看向張濤,卻見張濤微微點頭,只好行禮道:“謝過西岐公!”

  當下,秦歌便在隸人的帶領下來到客舍,安然躺下,實則內心一片驚慌,在這種驚慌之下,便越發想念曾經淡如白開水,卻也算安安穩穩的生活了。

  更是想起了那些同學,想起了所有值得他留戀的人……

  晚風習習,一陣接一陣。

  呼呼風聲之中,一縷若有若無的琴音傳來,琴音凄清婉轉,似有說不盡的愁腸。

  這凄婉琴音正合了秦歌心中淡淡的思鄉與愁緒,一時腦熱,竟忍著身體傳來的虛弱感,隨著這琴音走出客舍……

  秦歌神魂皆迷醉于琴音之中,只覺得如此天籟,只應天上有!

  在這琴音繚繞于耳畔之際,秦歌心中別無其他心思,甚至都沒去記憶所走之路,只是沿著琴音傳來的方向,慢慢的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在穿過一片小樹林之后,前方陡然出現一座深潭,月華倒映,水汽升騰,再加上深潭邊的樹木、芳草、怪石,竟有一種飄渺仙境之感。

  仔細一看,就見那飄渺霧氣之中,在深潭的邊緣,一個人影端坐在那兒。

  那人影背著秦歌,面向潭水,雙臂在緩緩的按照著一種奇特旋律在晃動著,似乎是隨琴音而舞動。

  想來,琴音便是由此處而來,而潭邊那人便是操琴之人!

  走進些許,終于能看得更加清晰一些,卻見那操琴之人頭上挽著少女發髻,一身雪白狐裘配上那柔順青絲,更顯得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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