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念咒的那瞬間，我還以為你要殺了我呢。”
赤葡吐出一口氣來。
血腥味讓龍茂立刻撒開了小手。
“其實當時我倒并不擔心，只想親眼見識下陰陽陣法罷了，”赤葡咧了咧嘴，只是帶動了臉上還未愈合的傷疤，疼得她齜牙咧嘴，“你當時一念咒，我才是真的產生了這么一點危機感。”
龍茂輕輕拍了拍赤葡的胳膊，一邊念著“蒲公英綻放”愈合她胳膊上的傷疤，一邊有些許責備地說，“老師，你別吹了，你當時都快嗝屁了，我依稀能看到你的血淚。”
“唉！別提了，那是失戀的淚水，你個小屁孩懂個屁。”赤葡搖了搖頭，還未連接好的咽喉更痛了，她強忍住痛意，朝天空努了努嘴，“你瞧，老師的秘密武器還沒使上呢。”
龍茂狐疑地抬起頭。
嘩——
猶如史詩級的畫面，鏡頭由近及遠，伴隨著并不存在的恢弘交響曲，蒼茫孤寂的天空之中飛躍著兩只巨大粗壯的赤色惡龍，龍身的鱗甲泛著金光，粗長的龍尾鞭笞著天空，不時能聽到赤龍沸騰的嘶吼聲，兩條赤龍首尾相接，詭異地保持著一定距離，其運動軌跡呈現出完美的圓弧狀。
“特喵的，你有這東西不早說？”龍茂忍不住捏了下赤葡的胳膊肉。
這完全是混熟后的表現，龍茂叉著雙腿，大咧咧地蹲起身來，也不算什么禮儀了，她剛剛死里逃生，心里一肚子悶火。
管你是老師還是漂亮姐姐，此刻的龍茂只想好好教育一下赤葡珍愛生命，年輕人得多一些穩重，少一些傲慢。
“你知不知道你是魔族，是反派，你是真的給反派丟人，知不知道啊？”龍茂氣呼呼地說，“你這反派明明很強卻過分傲慢，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赤葡哆嗦了一下嘴唇，她咬了咬牙，忍不住說，“我撒謊了。”
龍茂愣住。
“這二比龍只會臣服于牛X的魔族，”赤葡緩緩地說，“其實它們盼著我死呢，除非我獻祭自身，要不然它們根本不會幫我。”
龍茂捂住臉，她剛要再說上幾句，赤葡突然又轉變了語氣，“繆斯，你對咒術的掌握力還挺好的，又很會掌握時機，在他們維持陣法之時插手救我，謝謝了。”
“別客氣。”龍茂突然有些許不好意思了，“這是我身為俘虜應該做的。”
俘虜……
話說她一個俘虜干嘛幫魔族啊？
斯德哥爾摩癥犯了？
但是龍茂對人間仙界的情誼也不深，只是她認識赤葡，所謂一日為師情誼都深，龍茂下意識就出手相救了。
“我覺得你也挺有毛病的。”赤葡恢復成平常那種笑嘻嘻的樣子了，“現在也不用擔心了，我們從這里滾下去，就能到你心心念想的魔界了。”
龍茂轉過身，瞬間她就跌倒在了地上。
原來龍茂和赤葡到了懸崖之上，龍茂只顧著療傷，沒注意到背后即是深淵。
沉默了幾十秒后，龍茂起身，看著仍然在大出血的赤葡，緩緩指了指一旁的懸崖下，“我把你推下去？”
“你還有沒有點人性。”赤葡吐出一口老血，“這可是懸崖耶！”
“你不是說滾下去就能去魔界嘛！”
“我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龍茂看著赤葡，像是看到了一臉賤相的阿婕。
想用小拳頭打一拳。
“噗哈哈哈，被騙到了吧？”赤葡嘿嘿傻笑道，“咱們跳下去，就能到超級可怕的魔界啦！”
……龍茂的手指輕輕放在赤葡的額頭上。
“你發燒了嗎？”
赤葡收起了笑，正色道，“我快死了。”
其實龍茂很想說個“噢”的，因為她知道薔薇紀元里的傲慢醬活蹦亂跳地禍害同學們，每天得殺死一半以上的愛徒們。
“你就讓我躺在這吧，一會兒那些赤龍見我死了自然會下來吞噬我的。”赤葡打了個哈欠道。
“你這語氣講得獻祭很容易一般，就好像獻祭完你就能浴血重生了。”
赤葡看著龍茂，嘴角輕輕勾起，“獻祭與復活不同，獻祭的生命要拋棄其的靈魂、魔力、咒術、源術、身份……”
龍茂沉下眼眸，她看著赤葡滿是傷疤的嘴唇，赤葡顫抖了一下嘴唇，繼續說道，“還有他人關于自己的記憶。”
“你之前獻祭過嗎？”
“不知道，但這赤龍從我出生起便一直跟隨著我，大概……”赤葡突然又話鋒一轉，“哎呀！你干嘛把氣氛弄得這么僵硬，我們都死里逃生了，快樂點！”
“我把你推下去不就得了。”
龍茂無奈地站起身，剛準備推赤葡，赤葡就強硬地說了一聲，“不。”
“我回不去了。”赤葡的喉嚨動了一下。
龍茂沉默地看著赤葡，她身上的臟血肆意橫流。
“魔王不會饒過我的，我寧愿獻祭給赤龍，也不愿被關在荊棘地獄中。”赤葡凝視著天空上那遮擋太陽的兩頭赤龍，“至少獻祭后的我……還擁有自由。”
“我建議你跳下懸崖去魔王城，你逃不掉了。”赤葡的聲音漸漸變小了，她含糊地說，“繆斯，你不該救我的，你救了我，意味著你成了叛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龍茂靜靜地看著赤葡，赤葡只是盯著那兩頭赤龍。
“意味著……你再也見不到人間的月亮了。”
“了”這個音節緩緩落下，像是一個高雅的人優雅地將玻璃高腳杯放到堅硬的火焰上一樣小心翼翼。
赤葡小心翼翼地死去了。
在魔界中，生命輕易就能復活，龍茂甚至都已經對種族的死亡麻木了……但當她看到赤葡在她面前緩緩停住了呼吸，赤葡那雙仍然強硬地睜大的赤色眸子失去神采時，她還是覺得心猛烈地一顫。
呼呼呼——
狂烈的風刮起懸崖上的巨石塵沙，高空之中的赤龍兇猛地朝赤葡的尸體沖來，像一顆巨大的隕石墜落一般，龍茂連再看赤葡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她慌忙往旁邊滾去，滾到了懸崖之下。
嘩——
嘩——
漆黑莫測。
無盡下墜。
恍惚重來一遭。
恐高癥似乎是在她小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恐高癥……
好高……
像是永遠見不到底一般。
依稀之中，看到了水藍色的液體滴落，聽到了她那帶著些許憂傷的話。
“海潮愛人。”
檢測到宿主已……
“歡迎回家。”
……回到薔薇紀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