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紙和墨都快用完了，我先去商場買點備用。”
林止水穿好鞋子，打開家門，轉頭對小蛇說道：“你就不用特意去我那里拿了，我晚上回來的時候，把字帖帶給你就行了。”
“好……”佘惜露乖巧地點了點頭。
“對了。”林止水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你跟蕭穗在一起的時候，也要注意一點，你那天說的那個‘讀書人’對蕭穗比較執著，你要小心一點。”
“讀書人？”
佘惜露微微一怔。
那讀書人不是元神都被滅了嗎？
“不過，他也不敢再來找我了，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林止水笑了笑，也不多說，便隨意朝著小蛇擺擺手，“拜拜，晚上見。”
“哦……”
佘惜露站在門口，沖他揮了揮手，目送著他離開之后，才在心中問道：‘幽嬋，止水這話什么意思啊？讀書人不是死了嗎？’
“笨，他肯定是在說第二元神啊。”
幽嬋在她的腦海中說道：“那讀書人和算命人是一起的，連那個算命人都學會了第二元神的分身之法，讀書人沒學過？那天被滅的可能是讀書人的本尊或者第二元神吧。”
“哦……”
佘惜露回到臥室里坐下，歪著腦袋，一只手托著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不修煉？”幽嬋問道。
佘惜露卻是在心中問道：‘幽嬋，你不說過，我第一本書的內容，是我受到以前世記憶的影響寫出來的嗎？’
“怎么了？”幽嬋疑惑道。
‘我第一本書的結局，是女主為了救男主，被砍成了兩半，然后去投胎了……’
佘惜露在心中喃喃說著，然后道：‘這也是真的嗎？真的有這么一個男主嗎？我總覺得……書里的男主和林止水性格很像啊，對我很好，也很細心……’
幽嬋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不是和你說過，過去我們曾經和一個人約定好了，不得隨意殺戮修行者嗎？”
‘對啊，難道那個人就是我書里的男主？’佘惜露疑惑道。
“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么男主或者女主……”
幽嬋低沉地說了一句，這才說道：“過去我們是蛇，自然沒有凡人那樣的感情，你……算是那個人的朋友吧，不過并未經歷過你書中寫的那種虐戀，最終你也不是為了救他被分成兩半，而是他殺了你。”
‘他殺了我？’佘惜露詫然。
“他曾經欠你一個人情，答應替你做一件事，什么都可以，所以，數百年前，你說自己不想當外魔了，覺得鎮守魔井太過孤寂，想要真正的自由。”幽嬋說道：“他考慮了很久，就將我們封印了起來，又過了一陣，便殺了我們，讓我們進入輪回了。”
‘只要進入輪回就能脫離外道，那我們為什么不早點死呢？’佘惜露疑惑道。
“當然是因為死不了，以自身的力量也無法傷害自身。”
幽嬋沉聲道：“就像是外道真魔在偽魔域之中，就有源源不斷的力量一樣，對我們這個層次而言……只要是‘它’的意志所在，就是我們的魔域，而它的意志遍布三界，乃至于幅散在三界周圍的混沌鴻蒙，我們的魔域自然也無所不在，不僅有無窮無盡的力量，還有不死不滅的身軀，雖然那幾位能擊敗我們，但就算我們不反抗，也不可能殺死我們的。”
‘那幾位都殺不了我們，那個人能殺？’佘惜露驚訝道。
“與實力無關，只是因為天道受到‘它’的影響，導致天道境大能對我們的傷害有限。”幽嬋說道：“而他也是外魔，我們又放棄了反抗，他似乎還煉成了什么兵器，才以一道鋒芒將我們切成了兩半，本源都被毀滅。”
她頓了頓，有些疑惑地說道：“不過，你我一體雙魂，我記得那鋒芒明明把你和我的元神聯系都切割開了，但你我的元神聯系卻沒有斷開，我隱隱感覺似乎有什么新的變化，但直到現在，我也沒發現是什么。”
‘那個人也是外魔啊……’佘惜露恍然。
幽嬋嘆了口氣，說道：“雖然我們和那個人認識了很多年，但他的來歷，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它’創造出來的第一個外魔，也是天地間最初最強大的外魔，只是……他好像不太愿意聽‘它’的，但也脫離不了‘它’。”
佘惜露也大概明白。
她前世這個等級的外魔不死不滅，唯有被更強的外魔所殺，但那個人找不到更強大的外魔了，自然也就死不了。
“不過，幾百年前，太初天宮被滅這件事，卻是有些蹊蹺。”
幽嬋疑惑道：“若‘它’真的蘇醒了，滅掉整個天界的道統都不難，但只有太初天宮被滅，其他五方道統卻安然無恙……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沒有蘇醒……”
‘說不定是天界內亂呢？’佘惜露說道：‘否則怎么會突然不接受外魔轉世呢？’
“嗯……我也覺得天界內部有問題。”
幽嬋說道：“在上古大劫之后，凡間的煉氣士完全滅絕，唯有凌煙閣等少數人間禁地，還殘留有煉氣士的傳承，但按照蕭穗說的，第二元神是天界秘傳，整個人間按理說只有她一個人懂，而那黑炎主人卻教給了算命人，那黑炎主人是從哪里學的？必然……是天界有人傳給她的。”
她沉默了一下，輕聲道：“外魔，并非全是敵人，天界道統……也不可全信。”
佘惜露猶豫了少許，在心中說道：‘可是，我怎么覺得……外魔除了天生與修行者對立之外，對凡人也沒有危害吧？’
“何止是沒危害，‘它’定下的這種規則，反而還在保護凡人。”
幽嬋淡淡道：“上古時期，仙神可以隨意來往于天人二界，而仙神大能一旦在人間斗法，動輒就是天崩地裂，哀鴻遍野，還有妖邪在人間肆虐，直至‘它’降臨，修行者不敢在人前顯圣，人間才有這么多年的太平。”
“那外魔是好是壞啊？”佘惜露疑惑道。
“沒有好壞。”幽嬋嘆息道：“即便是看似造成太平局面的外魔，也有可能危害到凡俗，比如那青城封印大陣里的家伙，為了脫身，也想屠戮凡人，讓人知道其存在，好回歸‘它’的懷抱，它是好是壞？”
她頓了頓，說道：“所以，無論是修行者還是外魔，都有至善至圣的慈悲者，也有視眾生如螻蟻的無情者……外魔和修行者，也只在立場上是死敵而已。”
‘那我們，只是為了脫離‘它’，就加入了修行者陣營嗎？’佘惜露問道。
“沒辦法……是‘它’一直逼迫我們，我們無法反抗，也只能脫離。”
幽嬋嘆了口氣，說道：“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啊……”
半小時后。
出了地鐵站之后，林止水就直奔附近的觀世廣場而去了。
今天正巧趕上了周末，觀世廣場這種大型商圈的人流量也特別多。
不過，他也懶得去其他地方，這幾年購買文房四寶的店鋪就是開在這里，跟老板也比較熟了，價格會優惠一些，正好照顧一下老板的生意。
沿著人來人往的步行街繞了好大一圈，來到一間較為偏僻的文具店門前。
“嗯？”
林止水赫然發現門上正貼著一張‘本店轉讓，有意者聯系’的告示，不由得愕然看了一眼文具店內部，便走了進去。
“喬老板？喬老板？”
店里沒看到人影，他不由得敲了敲柜臺。
這時，文具店的儲物間門開了，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看上去略顯憨厚的男子，打著哈欠從屋內走了出來。
“是林老板啊。”
略顯憨厚的男子露出一抹樸實真誠的笑容，說道：“上次買的墨錠和宣紙，我記得不少吧，這么快就用完了嗎？”
林止水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最近練字畫畫比較頻繁，當然用得快。”
“看來林老板水平進步也不小。”略顯憨厚的‘喬老板’笑道。
林止水咳嗽一聲，說道：“哪有，我本來就挺有水平，只是恢復一下真實水平而已。”
隨著他使用那支心愛的毛筆越來越多，他自身的水平也在不斷進步，等到將來某一天，估計就算不使用那支毛筆，他也做到人筆合一，隨心如意，成為真正的書法大師，也用不上那支筆了。
所以，說是恢復也沒什么錯嘛。
“對了，喬老板你這店要轉讓了嗎？”林止水關心地問道。
“是啊，這生意不好做啊。”
喬老板嘆了口氣，說道：“現代人都是用手機電腦，連學習都在網絡上，文具店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我準備再換個新的生意。”
林止水愕然。
手機電腦網絡這都普及多少年了，這喬老板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怎么還有點老古董的味道？
“再換？喬老板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林止水好奇地問了一句。
“很多，賣魚、賣肉……什么生意都做過，我人笨，也只能做些小本買賣。”喬老板略顯憨厚地笑了笑，笑道：“只要能賺點錢就行，畢竟，我只是個生意人嘛。”
林止水嘆了口氣，說道：“好吧，看來我是最后一次在你這里買東西了。”
“我最近也有點事要忙。”喬老板搖頭一笑，說道：“我記得宣紙和墨錠的庫存也不多了，我去找找，全都便宜賣給你吧。”
“那就多謝喬老板了。”
林止水略感傷感，忽然說道：“要不我寫幅字送你吧？你可別嫌棄，我現在的一幅字也挺值錢的呢。”
喬老板微微一怔，便露出一抹質樸的笑容，點頭道：“好，那我給你拿文房四寶。”
“墨紙硯就行，我自己帶筆了。”林止水說道。
畢竟，喬老板也算是認識兩年的老朋友了，發揮‘真實’水平，好好寫一幅字也沒什么。
喬老板轉身去貨架上拿了宣紙墨錠硯臺等等，放到柜臺上，笑道：“要什么你就自己拿吧，你寫著，我去倉庫給你找找宣紙和墨錠。”
“對了，老喬你叫什么？”
林止水解釋道：“我等會兒落款的時候，可以題上你的名字，贈給你的意思。”
“不用了。”喬老板憨厚地笑了下，說道：“題上你自己的名字就行了，以后萬一等你成了有名的書法家，說不定還會有人找我買你的字帖呢，你寫了贈予我，那我豈不是賣不了了？”
林止水失笑道：“好。”
這位喬老板為人憨直真誠，認識這幾年來，每次都會給他便宜價格，哪怕物價上漲了，也沒給他漲價，是個實誠人。
喬老板在倉庫翻找，林止水便從包里拿出心愛的毛筆，在柜臺上鋪開宣紙，裁紙、磨墨、浸筆，沉吟了少許，便落筆揮毫。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這是杜甫的一首送別詩，意為——人與人之間，就像天上的參星和商星一樣，一旦分別了，就難以會面。
畢竟他和喬老板的關系也不是很深，只是顧客和老板的關系。
分別之后，今生都未必會有再見之日。
這句詩倒也算是貼題。
而后，林止水又在字帖的左下角題上了落款，不過，這次是單款，只有他自己的名字。
墨跡漸干。
而凡人無法察覺的道韻，也隨之收斂于無形，唯有它的主人才能看出其中的玄妙。
“不錯。”
林止水滿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字帖，發現喬老板還在里面翻找，便將毛筆在店里的洗手池洗干凈，收了起來。
不一會兒，喬老板提著一個袋子走了出來，說道：“林老板，宣紙的存貨還有兩刀，我都給你裝起來了，加上一些墨錠，你給一千五就行了。”
“好，我微信轉給你。”
林止水點了點頭，拿出手機在柜臺上的二維碼上掃了一下。
喬老板賣他的宣紙一向都是貨真價實的精品宣紙，從不作假，這個價格已經非常便宜了。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喬老板在柜臺旁邊打量著林止水的字帖，略顯憨厚一笑，贊嘆道：“林老板的書法水平果然很高啊，早知道給你免單了。”
“那怎么行？”林止水笑了笑，說道：“雖然以后未必有相見的機會，但我就住在舊城區兩岸街避水巷71號的‘何明軒’字畫店，需要我幫忙的話，你可以去那里找我。”
“我知道了。”
喬老板點了點頭，真誠地笑道：“林老板你以后肯定會發大財的。”
林止水愕然，隨即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喬老板對他伸出手。
林止水一笑，伸手和喬老板握了握。
“字帖上的墨還沒干，等會兒再收起來吧。”
林止水提起那個大袋子，又挎上自己的包，這才轉身走向文具店外，說道：“有緣再見。”
待林止水離去之后，喬老板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林老板沒有生意紅火的運氣啊……我送他的這一道氣運，竟然也沒提升他的生意運……”
這時——
“喵”一聲細細的貓叫聲忽然響起。
喬老板臉色微變。
只見一只黑貓邁著優雅的步伐，從文具店門外走了進來，仰頭望著他，而周圍的空間仿佛被隔絕了一般，也緩緩黯淡了下來。
“養貓人？”喬老板沉聲道。
那黑貓的臉上露出一個很人性化的笑容，口吐人言：“你不是‘生意人’嗎？居然還做這種虧本買賣？看來你對那凡人很有好感嘛。”
“他送我一張字帖，我送他一道運，這也是生意。”喬老板淡淡道：“況且……我做什么也與你無關，你來干什么？”
黑貓慵懶地趴在地上，說道：“我奉上界的命令而來，特意來召集你等。”
喬老板微微皺眉，說道：“上界的命令？”
“上界，我外道一方與天界，又要開始一場新的大戰了，急需戰力，比如……那些在上古時期被封印在人間的古老存在。”
黑貓懶洋洋地說道：“負責聯系我等人間真魔的那位大人，最近收到了一個隱秘的情報……找到了一個可以釋放魔龍的方法，所以讓我統一調配整個人間的外魔，無論是異獸還是真魔，都不得缺席，否則……便視為背叛外道。”
“釋放魔龍？數百年前，你不是已經試過了？”
喬老板冷冷道：“你還不放棄嗎？那萬世伏龍大陣的封印根本就破不開，你想盡辦法也只是撕開那么一絲縫隙已，還險些造成人間浩劫，反而只會惹怒她，當年你就差點被她殺了，莫非……這次你還想試試黑炎煉魂的滋味？”
黑貓臉色有些難看，冷哼道：“這次當然不一樣，這次上界那位大人提供的方法，完全可以徹底打破陣法，不會影響到凡人……這樣一來，她就沒有二話了吧？”
“徹底打破陣法？她同意了？”喬老板皺眉問道。
“上界的那位大人也親自聯系過她了，她當然同意了。”
黑貓舔了舔皮毛，隨即抬頭露出一個很邪異的陰森笑容，說道：“而且，她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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