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買了輛自行車，悄無聲息的，他連趙永順都沒告訴，自然也就沒在廠子里掀起什么波瀾。
何雨柱可不一樣，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買了輛自行車！
他還不一開始就說，非得等到打飯的時候，特意跑到窗口顛勺，
正給三車間的花姐打著菜呢，他突然對旁邊擺弄饅頭的馬華道：“哎，麻花兒，
你幫我看看，我那自行車上鎖了沒有，我給忘了！順道幫我往墻邊推推，
別被人給碰了，那可是我昨兒剛新買的！”
“得嘞，師父，我去給您瞧瞧！”
馬華心眼兒實，當真以為何雨柱是擔心自行車，
全然不知何雨柱就是想裝個逼。
果不其然，花姐這個愛八卦的資深婆姨眼睛一亮，
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傻柱，你買自行車了？”
“啊！”
何雨柱故意裝作愣了一下，他這粗皮糙臉不裝都挺愣的，這一裝就更像了，
他點頭道：“是啊，昨兒個我跟放子我們一起去了趟百貨大樓，
好家伙，那叫一個人多，差點沒把我給擠死！”
“誰問你這個啦？”
花姐白了何雨柱一眼，道：“我問你，你自行車呢？停哪兒的，什么牌子的？”
“那不就擱后墻根邊上停著呢嗎？”
何雨柱菜也不打了，把勺子遞給一旁的劉嵐，
他對花姐道：“不是什么好車，就一26的鳳凰輕便。”
“嚯，口氣可夠大的！”
花姐白眼翻的更厲害了：“我可聽說了啊，26的鳳凰輕便，那一輛可得要190塊錢，
還得搭上張自行車票！那可是自行車票，我們車間一年也就一張的名額！
再說，還得要190塊錢呢，得花你半年的工資吧？”
“嗐！”
何雨柱舒服了，他裝了半天，要聽的可不就是這個？
他道：“半年工資不算什么，我平時也沒什么花錢的地兒，攢了這么久，
攢夠一輛車錢，還不是應當應分的？也就是自行車票難弄了點兒，
好在哥們有門路！”
“你真有門路？”
花姐調笑著道：“那也給姐弄一張唄！”
“別！可別！”
何雨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我胡說八道呢！
我的門路是放子，我也就買了輛26的鳳凰輕便，放子買的可是28永久加重全配，
比我這車還貴了5塊錢呢！”
“放子？哪個放子啊？”
花姐還沒回過神來：“我怎么不知道咱們廠子里還有這號人？”
“大名林放。”
何雨柱解釋道：“咱們運輸隊的司機，上個星期還被通報表揚過，你這么快就忘啦？”
“哦……你說的是那個才進廠就是正式工，沒幾天就提工資的林放啊！”
花姐恍然大悟之余，不免有些嫉妒：“他到底什么來路啊？家里該不會是資本家吧？”
“花姐，這事兒咱可不能胡說！”
何雨柱連忙糾正道：“放子可是根正苗紅的烈士遺孤！我們院子里的聾老太太，
您知道吧？那可是放子的親奶奶！您剛剛那話要是傳出去，老太太能拿拐杖追你八條街！”
“嗐！我不就是說禿嚕嘴了嗎？”
花姐被嚇了一跳，趕緊道：“傻柱，你可不能在老人家面前胡說啊！
我無心的，不許告黑狀！”
劉嵐站在一旁表面上是在專心打菜，其實耳朵都快豎起來了。
聽了這兩人的對話，她才知道，自己坐的那輛28大杠，居然還是輛新車。
林放卻從頭到尾只字不提，再對比一下何雨柱此刻的所作所為，
劉嵐忍不住輕笑出聲，果然還是林放更靠得住一些。
她雖然做事沖動了一些，也時常感到后悔。
可這一次，她卻對自己的沖動無比滿意。
就是吧……他有一點不好，真就跟個驢似的，讓人又愛又恨！
“劉姐……嘿！”
何雨柱敲了敲菜盆，提醒劉嵐道：“夢游呢？給人添菜呀！”
“哦！”
劉嵐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努力集中注意力，繼續給工人打飯。
她的精力有些透支，思路一旦發散開，就沒那么容易收回來。
只能通過疼痛的刺激，讓自己勉強精神一點。
趙長順提著工具包，手里拿著飯盒，慢悠悠的往胡同里走。
“喲，趙組長回來了？吃了嗎您內？”
“沒呢，這不剛從廠里打了點回來嗎？您吃了嗎？”
“吃了！吃了！”
熟人滿心羨慕的看著趙長順手里的飯盒，暗自感慨，還是鋼廠工人待遇好。
這做重體力活的，就吃不缺吃的。
不像他這樣的文藝工作者，定量本來就少，單位的伙食也不行。
趙長順一路哼著小曲兒回到家，把飯盒放在桌上發出響動，
他女兒趙春芳聽到動靜趕緊從里屋走了出來。
“爸！您回來怎么不出聲啊？”
趙春芳埋怨了趙長順一句，趕緊把飯盒拿去熱了。
“嘿，我還要怎么出聲？沒聽到我在哼曲兒嗎？”
趙長順順手從工具包里摸出林放送的竹筒，道：“別忙，這里還有吃……哎？”
他真以為林放送他的竹筒里裝的是吃的，壓根就沒往茶葉上面想。
正說讓趙春芳順手也給熱了，哪里想到拆開一個紙包是茶葉，
再拆開一個紙包，還是茶葉！
這樣的紙包，足足有十個！
哪怕紙包大小不一，看這架勢，起碼也得有小半斤茶葉！
“還熱什么呀？”
趙春芳不明所以，等她看到趙長順手里小心翼翼捧的紙包里的東西，
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茶葉？爸！你哪兒弄的？我們老板可喜歡茶葉了！”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
趙長順訓斥道：“現在都是經理，哪里來的老板？老板那可是資本家，
你們陳經理平時對你挺好的，少在外面胡說八道！”
“哦……”
趙春芳癟了癟嘴，小聲嘀咕道：“她以前本來就是老板，就是遇人不淑……”
說話間的功夫，趙春芳已經熱好了菜，
她拿出早就餾好裝在饃簍子里的饅頭，一起端上了桌。
“爸，你這會兒泡什么茶呀！”
趙春芳看到趙長春端著大茶缸子，居然泡了滿滿的一茶缸子，
她不由得好氣又是好笑：“您要是喝飽了茶水，哪里還有肚子吃飯！”
“你聞聞！好好聞聞，香不香？”
趙長順微閉著雙眼，滿臉都是陶醉：“小林這家伙，可是給我放了好大一個驚喜！
早先我還以為他是放衛星呢，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給我弄了些好茶葉！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種，聞起來可真香！”
“爸！這茶葉給您喝就是浪費！”
趙春芳左手悄悄摸向竹筒：“不如給我，我拿去送給我們陳經理，
說不定她一高興，還能給我漲幾級工資呢！”
“你想得美！”
趙長順拍開趙春芳搞小動作的左手，說道：“陳雪茹的那個綢緞莊公私合營以后算是公家的產業，
開多少工資，都是有定級標準的。你以為還是舊社會，她想開多少就開多少啊？
我勸你少來這一套，不要搞這些不正之風！”
“就算陳經理不能給我漲工資，她幫我做一套旗袍也好呀！”
趙春芳想起店里的旗袍，眼中不由得滿是艷羨：“她的手藝是真好，
做出來的旗袍那叫一個漂亮，我要是能穿一件出嫁，
我這輩子都值了！”
“咋？想嫁人了？”
趙長順看了一眼女兒，仿佛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己的蒼老，
他道：“那我改天去跟街道的王主任打聽打聽，有沒有什么合適的小伙子介紹給你。”
“哎呀！爸！”
趙春芳臉一紅，低頭扒菜：“人家才沒有想嫁人呢！我要一輩子陪在你身邊！”
“算了吧。”
趙長順搖頭失笑：“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我原本還想再干兩年，等我退休了再給你找個婆家，
萬一有什么事，趁著我還中用，能給你搭把手。
算了，過兩天我就去找王主任！”
“爸……”
趙春芳見氣氛不對，連忙轉移話題道：“你這茶葉哪兒弄的？真香！”
“香吧？”
趙長順低頭一看搪瓷茶缸里金黃色的茶湯，只覺賞心悅目，
郁悶的心情也隨之一空，他喜滋滋的道：“喝起來更香！這茶葉是我那徒弟孝敬我的！
原本我也沒當回事，還當跟上回一樣，是什么吃的呢，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好的東西！”
“爸，那你徒弟可真孝順！”
趙春芳微微松了口氣，順勢捧了林放一把：“他給你找來這么好的茶葉，
怕是沒少花心思，也沒少花錢！”
提到錢，趙長順不由得一怔。
他看了看桌上散落的紙包，連忙放下茶缸，把紙包全都塞回了竹筒，
又把竹筒裝回了工具包。
“爸，您這是干什么？”
趙春芳看到父親的動作，有些不明所以。
“這茶葉太貴重了！”
趙長順鄭重的道：“我剛剛就該想到的！你都能想到用這茶葉求經理幫你漲工資，
這茶葉要是留在小林手里，自然用處更大！”
“爸，您老糊涂了吧？那可是您徒弟！”
趙春芳不滿也更不解，她道：“人茶葉送都送給您了，再說您也泡了一些了，
哪里還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再說，您不都說這是徒弟孝敬您的嗎？
那還不是應當應分呢？”
“對！正因為他是我徒弟！”
趙長順大聲道：“我才更應該為他考慮！”
父女倆起了爭執，誰也說不服誰，一頓飯都沒吃好。
林放騎著車往回走，完全不會想到，他送出一筒茶葉，還能引起一場家庭糾紛。
他路過公交站臺的時候，老遠就看到一個穿著藍色碎花棉襖的身影，在公交站臺附近徘徊，
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扭著屁股蛋子往四合院的方向走。
林放看到這發型，還有這熟悉的豐腴背影，頓時認出了她是于麗。
他用力一踩腳踏板，從于麗身后超過去，這才一捏剎車，歪向一邊。
“哎呀，哪兒來的臭流氓……”
于麗羞怒的跳向一邊，可最后一個“氓”字吐到一半，就被她給咽了回去，
她認出林放來，又驚又喜，忍不住左右看了看，
見四周沒人注意，她才小聲道：“要死啊你，你都不準備背著人啦？”
“我又不干嘛。”
林放輕笑一聲，道：“就是看到像是你回來了，過來跟你打聲招呼。”
“還是你有良心！”
于麗往前面撇了撇嘴，道：“那個把我接回來的狗東西，才下了公交車就變了臉，
也不管我，自己先回去，把我甩在這半道上！
要不是身上的錢都給了我媽，我非得坐車回去不可！”
林放為之啞然。
怪不得，他老遠就看到于麗在月臺附近，半天才走出不到一百米去。
合著，閻解成把她從從娘家接回來，下了公交車就沒再管她，
直接把她給晾在了一邊兒。
不得不說，閻解成真是’夠爺們’。
要是真爺們，他就不該幾次三番的登門求著于麗回來。
如今接都接回來了，又弄了這么一出。
還特意等于麗下了公交車這么干，林放只能說他’干得漂亮’。
閻解成這是還嫌于麗在林放懷里待的不夠舒服，這干脆幫忙推起了屁股。
“上車，我送你回去。”
林放拍了拍后座道：“就是沒來得及縫個棉墊子，有點涼。
不過你屁股大，應該不礙事。”
“呸！你不就喜歡大的嗎？”
于麗被說的有點臉紅，想到曾經的纏綿，心里不由得起了些念頭，
這心思一野，說的話也就大膽了一些。
她扶著林放的腰，貼著他坐上后座，被冰涼的后座一激，
這才清醒了些，暗自為自己的大膽羞恥之余，于麗才想起林放以前是沒自行車的。
她道：“哎，你這自行車是借誰的呀？”
“哪兒還用得著借？”
林放不由得笑道：“我自己買的。”
“你買的？”
于麗吃驚不小：“那得一百多塊錢吧，你怎么這么有錢呀！”
由不得于麗不羨慕，她自從嫁給閻解成，也就剛結婚那段時間，日子稍微松快一點，
后來兩口子的工資都要上繳，手頭就留點零花，往往還沒到月中，
手頭就緊巴巴的，想買點什么私人用品都得算來算去的。
于麗都不知道有多久手頭沒超過五塊錢，一百多塊，對她來說，實在是個驚人的數字。
“一點小錢罷了。”
林放提醒道：“你別忘了，我可是領了許多撫恤金的！”
一開始林放領了兩千多撫恤金的事在大院傳的沸沸揚揚的，
經常有人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他其實是很不高興的，
只是礙于都是鄰居，他也只能按捺住性子。
如今再看，事情傳開反倒是件好事。
別管林放怎么花錢，別人都不會覺得奇怪。
畢竟，兩千伍佰塊在這個年代，真的是很大一筆錢了。
更何況，在謠言里面，林放領到的撫恤金更是足足有上萬塊之多。
“對哦，我都忘了你是個有錢人！”
這下子，于麗就更加羨慕了，她喃喃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買輛自行車。”
“你想要的話，我送你一輛。”
“真的呀？你可真好！”
于麗聽了林放這話，心跳如鼓，激動的恨不得把自己整個揉進林放的身體里。
可等冷靜一點，于麗卻又不得不頹然拒絕：“還是算了吧，我一個月領多少工資，
我們家那幾位比我都清楚，我們家什么情況，他們更是了如指掌。
要是我突然帶一輛自行車回去，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他們解釋！”
情況的確如同于麗所說。
她嫁到老閻家，也是攤上了，在不分家的情況下，還真別想藏什么私房錢。
“那這樣……”
林放想了想，道：“以后你要用自行車，就讓閻解成來找我，我平時用車的時間也不多，
你盡管拿去用就是。”
“你真好……你可真好……”
于麗感動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情緒有點激動，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不斷的喃喃重復著一句。
林放也沒規勸，讓她自行發泄情緒。
過了一陣子，快到四合院的胡同入口，他才提醒：“注意點，快到了，
我要進胡同了！”
“等一下……”
于麗連忙道：“就在胡同口把我放下吧！我們一起進去不太好！”
“也行。”
林放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在外面倒是無所謂，進了胡同兩人還同坐一輛自行車，影響的確不太好。
雖說又不是把于麗放在前面大杠上，兩人耳鬢廝磨，
可只要兩個男女在一起，稍微靠近一點，都免不了有老婆舌說閑話。
兩人就算真沒有什么，也得顧忌那么點影響。
更何況，兩人上次還陰差陽錯之下，真的有了點什么。
林放在胡同口把于麗放下，
她也沒讓他停步，反倒趕他走：“你先回去，我在后面慢慢走！”
林放也沒多說，點點頭便先一步進了四合院。
他剛一靠近大門，就看到閻解成躲在門框后面探頭探腦，
顯然是在觀察于麗什么時候回來。
林放見狀，不由得取笑道：“解成哥，你這是在偷看誰家的小媳婦兒呢？”
“沒看誰！”
閻解成有點尷尬，他不好說自己在等于麗，
更不愿意被林放誤會他在看別人家的小媳婦，便撒謊道：“我爸有事找傻柱商量，
就讓我留意一下傻柱什么時候回來。對了，你都下班了，傻柱怎么還沒回來？”
這謊撒的可怎么不怎么高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