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抱著茶缸子坐下來，沒說話，先就掀開蓋子喝了口水。
剛剛掃了一圈，看的她心火直冒，當時不覺得，這會兒老渴了。
“咳吭……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我先說兩句。”
王主任放下搪瓷缸，說道：“新朝新氣象，如今不是舊社會，
沒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興盲婚啞嫁。
所以我先聲明一點，這次召集你們過來，不是給你們發媳婦的！
這是一次集體相親，是自由戀愛！
只有彼此看對眼兒了，愿意走到一起，我們才會允許你們把人帶走！”
“那我還是回去吧！”
瘸腿的那個先就不干了：“像我這樣的，肯定只能挑別人挑剩下的。
與其找個別人都看不上的，我還不如單著呢！”
“王瘸子，你給我站住！”
王主任氣的肝兒疼，她拍著桌子道：“好歹我們也是本家，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你自己啥條件，你心里沒點兒數嗎你？
我老實告訴你，錯過這次機會，
就憑你這條件，你等著孤獨終老吧你！
話我就撂在這兒了，你愿意走，馬上滾蛋！”
“王主任，您怎么能罵人呢？”
王瘸子臉上訕訕的，可還是有點不服氣：“要我留下也行，那得讓我先跟人見面！”
“你憑什么搞特殊？”
王主任才不慣著他：“你以為你腿瘸了很光榮是不是？別忘了，派出所那里可是有記錄的，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腿是怎么瘸的？要不是你老舅幾十歲的人了哭的眼淚吧啦的求我，
就憑你這樣的，你都不符合過來見面的條件！”
王瘸子被噴了個狗血淋頭，這下子不吱聲了。
何雨柱原本還挺樂呵的，這會兒臉色也有點訕訕的。
他也心虛，忍不住小聲問林放：“放子，聽王主任這意思，要求還挺嚴格的，
該不會等一會兒，沒有姑娘看上我吧？”
“那不能夠。”
林放搖頭道：“放心吧，那王瘸子在跟王主任演雙簧呢。
要不先殺只雞，怎么能儆住你們這些猴？”
王主任掃視全場，眼見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正襟危坐，
沒了最初的散亂模樣，這才滿意的微微點頭。
王主任控制住場面，招呼了一聲侯在門邊的干事道：“小何，
去那邊小會議室招呼一聲，準備安排過來吧。”
“好的，王主任！”小何答應一聲，快步離開。
片刻后，一陣散亂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一群人來到門邊，因為第一個人的望而卻步，一下子全都堵在了那里。
看到這群人，原本坐的還算端正的光棍漢們全都激動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門邊看，恨不得眼睛會轉彎。
只是看到有人還帶著孩子，身上的衣服也大都破破爛爛的，
一眼看過去，愣是看不到一個水靈的，這些人頓時就失望起來。
“哎！”
也不知道是誰先嘆了口氣，像是會傳染一般，嘆息聲此起彼伏。
王主任拍了下桌子，怒視了最先嘆氣的那人一眼，
回頭和藹的對門邊道：“同志們，都進來吧，不用拘束。
之前我已經反復跟你們宣讀過通知，也跟你們介紹過具體情況，
你們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真實意愿，選擇你們看中的對象。
當然，也要對方愿意才行。
我們不是人口買賣，也不是盲婚啞嫁，必須遵循彼此的真實意愿！”
被王主任這么一番安撫，門口擠著的人群騷動了片刻，便魚貫而入。
這群拖家帶口的女人，一一挨著開的門一邊坐下。
稍微平息了一下忐忑的心情，女人們便開始好奇的打量起來。
她們只是最初看了一眼最吸引目光的林放，接著便不再看他，
而是在其他男人身上來回掃視，最后，大多數女人的目光落在了何雨柱身上。
“好！”
王主任給雙方留下了足夠的初印象時間，便道：“通過剛剛的初步接觸，我想，
你們對彼此已經有了初步的印象。接下來，我們進行第二步……
小何，把黑板拿上來，我叫到名字的，自己站起來做個自我介紹！”
“好的，王主任。”小何答應一聲，把黑板放了上來。
王主任掃了一圈，最后落在王瘸子身上：“王瘸子，你先來！”
王瘸子被叫到名字，有些不樂意：“王主任，咱不能這樣吧？有好事不讓我第一個，
壞事倒是讓我先上！”
“你覺得這是壞事？”
王主任點點頭，道：“行。那你最后一個介紹！”
王瘸子臉色一變，正要改口，王主任已經望向了何雨柱，她道：“何雨柱，你先來！”
何雨柱有點緊張的，站起來的身板筆直的有點僵硬，
說起話來，也跟往常大相徑庭：“鄙人何雨柱，軋鋼廠職工，是個廚子，虛歲年齡25，
至今未婚，工資30塊5毛，家里有房兩間半，有個妹妹，尚在讀書，
有輛自行車，26輕便鳳凰，報告領導，介紹完畢！”
王主任聽著何雨柱的介紹，強忍著沒笑。
哪有人說話一句一頓的，好在情況講的還算清楚，家庭條件也很是不錯。
這樣的條件，別說是找這些流離失所的女子當媳婦，
便是城里有工作的姑娘也是完全可以的。
就是吧，城里有工作的姑娘，長得可能差了點，好看的估計還是看不上何雨柱。
王主任念頭一轉，便對介紹完的何雨柱道：“說的非常好，坐下吧。下一個……”
一番介紹，王瘸子果然被安排在了最后。
他站起來的時候，頭皮都是麻的。
對面的大姑娘小媳婦似乎都已經選定了目標，誰的眼神看向誰，都已經不加掩飾。
王瘸子只好破罐子破摔：“我叫王大寶，是個木匠。今年36，沒結過婚。
沒有正式工作，現在在北新橋信托商店當臨時工，負責維修和打造家居。
一個月能掙18塊錢，家里有一間半房子，家里沒別人了。別的沒了！”
王主任提醒道：“你忘了說你是個瘸子！”
王瘸子抱怨道：“王主任！您都叫我王瘸子了，別人還能不知道我腿瘸？
我這就是不太美觀，又不影響走路！”
王主任點點頭，道：“話是這么說，還是說清楚一點好。
行了，男同志的介紹就到這里，下面我們開始女同事的介紹……”
“王主任，打斷您一下！”
女同志這邊，站起來一個穿著比較干凈的女人，
她臉上一直包著一條圍巾，到現在也沒解開，
這會兒聽她說話，聲音倒是清脆悅耳，
她道：“為什么這位男同志沒有沒有做自我介紹？”
王主任順著女子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得輕笑道：“你說他呀？他不是來相親的……
不過，既然姚麗華指了你，林放，你干脆也自我介紹一下好了。”
這事兒鬧的！這不裹亂嗎？
林放吃瓜吃的好好的，萬萬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他道：“我就不用了吧？我才剛剛參加工作，暫時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姚麗華搶過話頭道：“就算現在不結婚，以后也會結婚的。
既然早晚都要結婚，早一點，又有什么關系？
男子漢、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尚且不應郁郁久居人下，又怎能如此扭扭捏捏？”
‘哎喲臥槽？’
林放不由得挑了挑眉，他居然被個女人給教訓了，
而且這話聽起來好耳熟，好像有什么人說過，
林放看了姚麗華一眼，見她只是望著自己，也沒解下圍巾的意思，
便起身道：“我叫林放，應該是20歲，在軋鋼廠運輸隊當實習司機，
月工資32塊5，跟奶奶住在一起，房子都是我奶奶的，我沒房子，
總的來說，我不具備結婚條件，我說完了，你滿意了？”
“滿意。”
姚麗華眼睛笑成了月牙，微微點頭道：“我很滿意！王主任，接下來應該輪到女方介紹了，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這沒問題吧？”
“當然。”
王主任樂見其成，女同志臉皮比較薄，有個人主動站出來打樣，
那自然是極好的，她便道：“姚同志你開始吧。”
“好！”
姚麗華也不扭捏，她站起來道：“我叫姚麗華，今年18歲，高中畢業，
是來四九城投親的，我舅舅姓楚，親的，他在糧食局上班。我借住在舅舅家里，暫時還沒工作。
我會做飯，會用縫紉機，會一點針灸，我胸大屁股翹，我媽說我肯定能生兒子。
林放，你要是娶了我，回家什么都不用做，我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你讓我干啥我干啥，我保證你一輩子不后悔！”
“嚯！”
何雨柱捅了捅林放，不停的沖他擠眉弄眼：“這姑娘可夠颯的，當今花木蘭呀這是！
放子，聽哥哥一句勸，你還是趁早從了吧！就沖她這脾氣，一定是個死心眼兒的。
你不從了她，她能天天去你家門口蹲你去！”
“一邊兒呆著去！”
林放拍開何雨柱的手，心里頭也犯愁。
他又不是真正20歲的愣頭青，加起來活了三輩子，眼光、見識都有。
就沖姚麗華這個不犯怵的氣場，那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培養出來的。
別人來四九城都是逃難，她可倒好，來投親！
親娘舅在糧食局工作，那指定是不缺一口吃的。
也不知道這姑娘不等著她舅舅幫忙介紹，跑這兒裹什么亂！
而且她才18歲，也不知道著急個什么勁兒！
“好！非常好！”
王主任用力拍了拍巴掌，笑著道：“姚麗華同志說的非常好，接下來，
我們有請下一位女同志……”
一個個自我介紹后，最后輪到一個穿著有點破舊的碎花紅棉襖的姑娘站了起來。
她留著一根麻花辮，面如鵝蛋，秀眉大眼，哪怕臉上帶著點菜色，
看起來依舊是個漂亮姑娘，只是她站起來半天不太敢說話。
后來還是被王主任給催急了，她用四川話脫口而出道：“窩叫李秀芝，四川嘞，
本來說是去草原嘞，不曉得咋個走錯路了，拐到拐到就到了這孩兒！
窩是農村嘞，今年也是18，我會嘞不多，就只會種地、煮飯內些，
我嫁不嫁人無所謂，管飯就得行。”
“這個不錯！”
林放心頭一動，捅了捅何雨柱，道：“這姑娘年齡小，長得也好看。
說話有分寸，要求也不高。你要不要和她先處著試試？”
“那怎么能行？”
何雨柱連連搖頭：“我好歹也得找個城里的。她是長得挺好看的，可一個農村姑娘，
我再看看，再看看……”
林放提醒他道：“今天你要是沒相中，我可不會再陪你來第二回！”
何雨柱樂滋滋的心里自有打算：“嘿嘿，放心吧您內，下回不用你陪！”
他今天頭一回來，有點怯場，也不知道自己的行市。
如今橫向一番對比，再看看對面大姑娘小媳婦看向自己的眼神，
何雨柱心里頓時就跟明鏡似的，他開始拿喬了，端起來了。
今天這一批，除了那個始終包著圍巾的姚麗華他沒看到長相，
其他的全都相看了一遍，不能說沒有滿意的，卻沒有完全讓他滿意的。
何雨柱索性決定再等一等，等著街道辦下次安排。
他起了這樣的心思，結果自然顯而易見。
在知道何雨柱沒有進一步的接觸意向，對面的女同志迅速改換目標，
完成了各自的選擇。
到了最后，其他的光棍，包括王瘸子都領了一個媳婦回去，
就剩下何雨柱這個看起來條件最好的反倒剩了下來。
王主任等其他人一一離開，皺眉望著何雨柱道：“我說何雨柱，你是不是真想娶媳婦兒？
你該不會是跑這兒跟我打镲吧？”
“哎喲喂，我的大領導，我冤枉啊！”
何雨柱腆著臉解釋道：“我是真想娶媳婦，真的不能再真！可您看，我條件擺在這兒。
我虛歲才25，軋鋼廠正式職工，其他條件也還不錯，
不說找個有工作的，起碼也得找個知書達理的，您說是不是？
我要是想找個農村的，我也不至于單到現在不是？”
“哦……”
王主任放下茶缸子，嗤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找個姚麗華那樣的！”
“不是！不是！”
何雨柱趕緊看了一眼林放，辯解道：“王主任，那姚麗華可是看上我們放子兄弟了，
我沒那意思！我是想著，我自己沒什么文化，怎么也得娶個有點文化的媳婦不是？”
“甭急著解釋！”
王主任按了按眉心，有些頭疼的道：“早知道你是這么個想法，
這回我就不該安排你過來。得了，你們回吧，下次有合適的我再通知你！
盡給我找麻煩！”
出了街道辦，何雨柱這才擔心起來，
他問林放：“放子，你說，我還有機會嗎？”
不等林放回答，何雨柱又補充了一句：“我怎么覺著，我好像得罪了王主任？
她會不會對我有意見呀？萬一下回還有對象，她不通知我了怎么辦？”
“放心吧。”
林放不以為意：“你這樣的，王主任見的多了。
熊瞎子掰苞米，總以為后面還有更好的，等你回過神來，
那些你瞧不上的，全被別人給撿走了。
我也不勸你，你自己拿主意。
不過我提醒你，你最多也就能挑到明年！
等上面發力解決糧食問題，你可就沒這么挑的資格了！”
“嘿！瞧你說的，我也挑不到明年！”
何雨柱拍著胸脯保證道：“哥們保證今年娶個媳婦兒回家過年！”
“且看吧。”
林放這會兒壓根就不信他了，這貨嘴上說的好好的，都到了街道辦，
又開始挑剔起來。
這個不行，那個不要。
李秀芝那么好的姑娘他都看不上，還嫌人家是農村的。
機會，林放都已經推到了何雨柱的面前，照著答案他都不會抄。
他總不能把姑娘捆他床上去，那成什么了？
林放索性不管了。
何雨柱以后能不能娶上媳婦，看他自己吧。
“你好，林放同志！”
林放出了街道辦，剛剛騎上自行車，旁邊鉆出來兩個姑娘，
一個靦腆的跟在后面，正是那個李秀芝，
另一個沖著林放伸手，那是始終用圍巾裹住臉的姚麗華。
“啊……你好。”
林放是真沒想到這姑娘這么虎，
何雨柱還說以后姚麗華會去他家堵門，
沒成想這姑娘壓根就等不了那么久，
走出街道辦之后，就開始蹲他。
不過林放倒是沒想到，這姑娘還把李秀芝給帶上了。
按說，李秀芝雖說是個農村姑娘，心里也是個有數的，
不應該被姚麗華三言兩語就給說動才對。
總不能，是姚麗華答應了她管飯吧？
林放雖說覺得不可思議，卻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念頭快速轉過，林放問道：“姚麗華同志，還有這位……李秀芝同志，
你們攔住我，是有什么事兒嗎？”
“沒什么事，就是想再和你認識一下。”
姚麗華大大方方的道：“我們就站在這里說話嗎？還是說，找個地方坐坐？”
‘我這是被撩了？’
林放重活一世到現在，還是第一次有這種體驗。
雖說如今這年代，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可那更多的都是工作態度上的。
在對待男女關系方面，如今的社會，還是相當保守的。
也只有到了后世，才會出現小姑娘主動撩男人的情況發生。
姚麗華的表現，著實讓林放開了眼。
不過，想到她已經讀到高中畢業，來四九城投親，投的還是糧食局工作的親娘舅。
這么一想，林放又覺得并不算太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