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而且冷。
這是楚錚在渾身疼痛之余的唯二感受。
那驚天動地的雪崩過了好一會才緩緩平息下來，至于是繼續往山峰下面滾下去，還是完全停止，就不是楚錚能操心的了。
他抖開身上的積雪坐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還好，傷得不算嚴重，再摸摸懷中的少女，也依然有呼吸，不過已暈迷過去了。
他在最后關系抱著程靈素滾到了山壁的一個凹陷處里，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個凹陷處僅可勉強供兩人容身，但足以讓他們避開了萬斤積雪呼嘯而下的重壓與可怕力量，只是被散落的雪花掩埋了大半。
四周漆黑一片，以楚錚的眼力也看不清環境，只能憑借之前匆匆一瞥的印象，和伸手四處摸索得出情報。
楚錚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這個凹陷處大半已被雪花掩埋，只剩下約莫頭頂兩三尺的空間，估計他站起來就會撞到頭。
楚錚怕程靈素氣悶，摸黑把她從雪中提了起來，讓她的口鼻露出在那小小的空間中。
只是這么一點空間的空氣，估計也撐不了多久。
楚錚不敢點燃火折子，怕為數不多的空氣會被火焰耗盡。他試著推了推外面的積雪，手倒是勉強陷進去寸許，便再也推不動了。
萬斤積雪堆在上面，簡直就是活埋。
楚錚不敢再呼吸了，運轉龜息法，內息綿綿，以消耗內力為代價，減少對于氧氣的消耗，盡可能地延長程靈素的生存時間。
不過也只是茍且殘喘罷了。
尼瑪，這破游戲，在這方面做得如此真實干嘛？玩個游戲都要和現實一樣正常呼吸空氣，有沒有搞錯！
對了……這是游戲……
楚錚試著從儲物錦囊中摸出那件滄瀾逍遙袍，淡淡的紫色光芒立時照亮了這小小的空間。
還好有裝備的效果光芒！
楚錚趕緊看看程靈素，淡淡的光芒下，只見她嘴角滲血，臉上、手掌也有擦傷，至于內臟有沒有受傷暫時判斷不了，不過周圍的氣溫實在太低了，估計只有零下十幾度，程靈素在昏迷中依然凍得瑟瑟發抖，因為空氣慢慢渾濁，她的呼吸已有些急促起來。
楚錚把手中的滄瀾逍遙袍將她裹起來，又從儲物錦囊中取出一個大皮囊，輕輕抽出個吸管，放入程靈素的口中。
這是一個灌滿了新鮮空氣的皮囊，長期兇險的江湖生涯使得他總習慣地做好各種準備，儲物錦囊中不但會補充備齊七天左右的食物和清水，更有一個這樣的空氣皮囊，為的是萬一潛入水中躲避敵人時能潛水更久些，不想卻在這時發揮了作用。
楚錚留意到皮囊取出來時自動擠開了部分積雪，不由眼前一亮。
他又取出一桿不記得從哪里摸來的長槍，長槍立時有近半沒入到積雪中。
楚錚精神一振，抱緊程靈素縮在一角，然后又取出一個前些天才買的、未組裝的帳篷。
因為考慮到程靈素會長期和他在一起，可不能跟他風餐露宿睡樹枝，楚錚特地在某個城鎮買了一個帳篷，可供兩人睡覺使用。
這個東西的體積可不少，凹陷處另一邊的小小空間根本放不下，幸而這個號稱無比追求真實江湖的游戲在這時并沒彈出什么“空間不足，無法取出物品”的提示，帳篷自動出現，除了向楚錚這邊擠壓外，也自動向著積雪那邊擠壓，竟忽視物理定理、硬是擠出了一個頗大的空間。
楚錚收回帳篷，那邊積雪立時空了個大洞。這些積雪上面都壓著可怕的重量，早壓得堅硬如冰，這個大洞居然沒被壓垮。
可惜大洞中并沒空氣，原本就稀薄的空氣更加稀薄了。
楚錚實在怕壓強之下這大洞會很快倒塌，但不知道是游戲的BUG還是其他原因，楚錚等了好會兒，那積雪中的大洞毫無變化。
楚錚抱著程靈素走到大洞中，甚至可以伸展手腳。
楚錚大喜過望，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BUG可以利用！
不過為了小心為上，他還是把程靈素放回先前的角落里，自己回憶了一下目前的位置和山路的方向，摸到雪洞的一側，把儲物錦囊按在洞壁，再次取出了帳篷。
巨大的力量擠得他退后了兩步，但帳篷又一次成功地把堅如冰石的積雪擠出了個大洞，而且這被擠壓的積雪似乎是直接消失了，而不是向兩邊擠壓。
謝天謝地，游戲里真還有這樣的BUG！
楚錚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默默認算了一下，他和程靈素估計在雪崩的邊緣地帶，估計最多“挖出”幾十丈左右距離就能逃出生天了！
“楚大哥……”身后傳來極為虛弱的聲音，楚錚回頭，淡淡的裝備光芒中，見程靈素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正怔怔地望著他。
“師姐，你醒了？有沒有哪里痛得厲害？”楚錚快步過去扶起她。
程靈素望著他，忽然眼中涌出了兩行淚水。
“是不是哪里痛得厲害？”楚錚嚇了一跳，趕緊掏出九花玉露丸，要喂她服下。
一瓶珍貴的九花玉露丸不過十多枚，現在已過了近半。
楚錚卻沒心疼，他還欠著這小姑娘天大的人情，區區一瓶九花玉露丸算什么。
程靈素搖搖頭，用力地攥緊身上的長袍。
“你……你真傻。天崩地裂啊，多可怕的事，你怎么就敢跳下馬來救我呢？”
楚錚苦笑一下。別問我，我也不知道那時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程靈素望著他手中藥瓶上那幾個娟秀漂亮的字，又淚水漣漣道：“對不起，你數次舍身救我，我卻對你耍些小脾氣，惹你生氣……”
她哭著哭著，雙眼的神采卻慢慢黯淡，楚錚知道這是缺氧了，那個皮囊里也就夠呼吸兩分鐘，剛才他利用BUG騰出兩個大洞，壓強差之下怕是把皮囊里的空氣又抽出來了不少。
最有力的證據就是他剛才小小地吸了口氣，便覺得有種氣悶感——他雖然一直在用龜息法，以內力損耗為代價減少空氣的需求，但每隔幾分鐘還是得換一口氣的。
“你不要說話了，我已想到法子帶你出去的。”楚錚不敢再耽誤了，但又怕程靈素獨自留在后面萬一雪洞某處倒塌就完蛋了，干脆將她背了起來，說道：“你盡量緩慢呼吸，每數十下拍下我的背，我就知道你沒事了。”
“我……我想聽你說話。”
也不知道是缺氧還是受了傷的緣故，程靈素聲音份外的柔弱，讓人憐惜。
“好好，那我說話。”楚錚也怕她睡著了再醒不過來，背起她快步跑到雪洞中，一邊借助帳篷來“打洞”，一邊隨便說著話。
說什么呢？楚錚想了想，干脆說起了在富貴山莊里的事，郭大路的馬大哈，王動的懶惰，燕七的女扮男裝，林太平的小潔癖和娘娘腔……說著說著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把富貴山莊這幾個家伙當成朋友了。
隨著他說話的聲音慢慢在雪下延伸，制造出來的空間也越來越長。
程靈素將臉貼在他的后背上，聽著他像是碎碎念般的話語聲，只覺得世上從沒有人對自己這么好過。
就算是養大她的師父，對她也算不上多好多有耐心，像這樣由著她性子、滿足她小任性的事更是從沒有過。
程靈素眼圈發熱，只覺得能有人這樣待她，此生再無遺憾了，她在心里默默說：“楚大哥，我以后再不沖你發脾氣了，不管你怎樣待你那小師姐好，我都不生氣……”
可惜長時間缺氧，程靈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勉強保持著每隔十秒用手指點了點楚錚的后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