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紅負氣地踢著小石頭，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
看她嘟著嘴兒紅著眼睛的模樣，顯然又是委屈又是生氣。
孫老先生卻優哉游哉地跟在她后面。
“丫頭，知道為什么剛才楚帥他們離開，我沒同意你跟著？”
“不知道，但爺爺你做事總有你的道理。”孫小紅忍不住又回頭望向來路，那里早看不到楚錚一行人和馬車的蹤影。
“傻丫頭，別看了，楚帥根本就不可能過來叫住你的。”
孫小紅終究跺腳叫道：“爺爺，你明明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為什么還不許我跟著他？”
“傻丫頭，像楚帥這樣的奇男子，哪可能會輕易喜歡上一個人？”
“我一直跟著他，他總會喜歡我的呀。”
“你以為就你漂亮，就你聰明？天下間漂亮的姑娘多了，他會都喜歡？”
孫小紅忽然想起那個病怏怏、一直昏迷未醒的平凡姑娘，嘟嘴道：“我看他連一個相貌平平的姑娘也喜歡，為什么不會喜歡我？”
“正因為他喜歡那個平凡的姑娘，才不可能會因為你漂亮你聰明你跟著他就喜歡你。像他這樣的人，較之外貌，會更注重一個姑娘的靈魂，或者說是內在。這樣的人是最難對付的。你想要得到他的心，想他喜歡你，一定要想法子慢慢來。”
孫老先生露出了笑容，眼中閃動著閱盡世情的智慧：“第一條，就是絕不能追得他太緊，也不能再輕易表露出你的心意，不然他會被你嚇跑的，現在他明顯就對你起了戒心。你必須先冷他一段時間，在他最需要幫忙時再出現，而且要對他忽冷忽熱，他自然就會將你記在心里了。”
江城幾十里外的青石小鎮并不繁華，常住人口不過兩三萬，是個很安靜的小鎮，如果不是十幾天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楚帥曾在這里出現過，甚至不會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小鎮的存在。
現在隨著八天前那場驚世大決戰的落幕，江湖客們走得七七八八，青石小鎮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清。
特別是連日來的大雪，更是讓百姓們縮在家里避寒。
而在青石小鎮某個幽靜大宅子院落的走廊里，程靈素正躺在滕椅里，雙目緊閉，似乎在熟睡。
今天一掃往日里風雪連天的惡劣天氣，晴空萬里，陽光灑下來暖洋洋的，就像泡在溫水里般舒服。
所以水笙扶了她出來曬曬太陽。
程靈素身上只蓋著薄薄的毛毯，旁邊的水笙卻不用擔心她著涼，因為還有一個人就躺在旁邊的另一張滕椅里。
只要他在，四周就像有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呼嘯的北風，而且他身上還持續散發著比火爐般的熱量，使附近溫暖如春，水笙已回房間脫下厚厚的毛裘大衣，換上單薄的秋裝衣裙。
如果不是走廊外面依然鋪著厚厚的冰雪，水笙甚至以為回到了夏末秋初的最舒服季節。
水笙安靜地抱膝坐在程靈素滕椅旁邊木地板上，偶爾替程靈素掖掖毛毯，然后用手撐著香腮，偷眼看著旁邊那躺著年輕男子的懶散模樣，抿嘴輕笑，只覺得怎么也看不夠。
年輕男子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閉眼躺在滕椅里就像怡養天年的老頭子，似乎連手指也不愿抬下，只是翹著二郎腿低聲哼著不知名的曲子，那慵懶的模樣，實在無法讓人將“無敵統帥”
、“天下無敵的武學大宗師”的諾大名聲與他掛上鉤。
但水笙反倒感覺份外安心。
因為這樣的楚大哥才是她能看得到摸得著的真實存在，而并非高高在上的神祗或者一個遙遠的江湖傳奇人物。
沒人說話，只有楚錚那有點跑調的輕哼曲子聲在院落里輕輕回蕩，水笙閉上眼睛，心中一片平靜與幸福。
如果有人走進來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眼前的三人組合很是古怪。
左邊抱膝坐著的是個青春漂亮的少女，中間躺著個臉色蒼白、身子瘦弱纖細如同十三四歲未長大女孩的平凡姑娘，右邊又躺著個俊逸懶散的男青年，誰都不說話，也沒什么親密的互動，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們三人到底是什么關系來。
不過對于水笙來說，這段靜謐安然、歲月靜好的日子就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忽然院子外傳來了極輕微的腳步聲，在院門外就停住了。
楚錚睜開眼坐了起來，他看了眼還在熟睡的程靈素，伸手輕輕地替她理了理耳邊的發絲，然后對水笙低聲道：“水姑娘，這里很快就要冷下來了，麻煩你叫醒我師姐，扶她回房里休息。我有事，遲些再回來。”
“好的。”水笙溫順地點頭答應，楚錚沖她微微一笑，身形一晃，便如輕煙般消失在原地。
水笙卻沒叫醒程靈素，只是安靜地坐在旁邊。
直到楚錚走了好一會，程靈素才緩緩睜開眼睛，癡癡地望向遠門方向。
見她這模樣，水笙忍不住小聲問道：“程姐姐，為什么你要裝睡呢？你不想和楚大哥說說話？從醒來后的這三天里，你和他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到十句。”
程靈素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咬著稍稍恢復了些許血色的薄唇，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
她從不愛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哪怕是對著親如姐妹的水笙。
其實她也知道楚錚一定也能看出她在裝睡，畢竟水笙都能看出來，何況是楚大哥這樣聰慧的絕頂高手？
但楚大哥還是依著她的小性子，安靜地守候在她身邊，從不拆穿。
這份溫柔更讓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楚大哥打敗了可怕的上官金虹和荊無命，已是當前江湖上最有名氣、最頂尖的高手了，不知道多少人想求見他一面而不可得。
可這樣的楚大哥，卻因為她需要安心靜養，就選擇隱姓埋名住到這個僻靜的小鎮子里，平日里足不出戶，就在旁邊照顧她。
她睡覺，他也跟著睡覺，她不說話，他就安靜地陪著。
楚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越是這樣，我越難過。
我知道，你已有了一個漂亮可愛又聰穎的小師姐，將來還會有一個溫柔堅強、相貌出眾的李文秀不離不棄地跟著你。可是我呢，我只是個一個無依無靠、脾氣又不好、長得更不好看的平凡姑娘。
你這樣待我，天下人會笑話你的。
程靈素用力地握住拳頭，拳頭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毫無血色。
明明自己該放棄，該回到寧靜小鎮的，為什么鬼使神差就去了江城？
明明自己不該抱著希望，頂多像李姑娘所說，安安靜靜地守在他旁邊就好。
為什么，他一對自己好，自己就要忍不住生出奢望來？
終究，終究是自己不甘心？還是不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