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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林太平、陸上龍王

  與郭襄、阿飛腰間佩劍不同,楚錚身上沒帶任何兵器,一身淡藍色的錦衣長袍,全身上下沒半點劍氣,甚至看不出有武功在身,看著像個富貴公子,除了相貌非常俊逸、容易讓人生出好感外,便沒什么特殊之處。

  但白衣人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向著四周擴散的劍氣,在這富貴公子面前就像清風拂山崗,又像是泥牛入海,完全沒半點效果,反倒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不得不讓他生出幾分危機感來。

  就在這時,阿飛手握劍柄,緩步上前。

  他步伐不大,但身上的劍氣透出,與白衣人的劍氣形成了勢均力敵的對峙!

  白衣人的長衫無風自揚,他如劍的冰冷目光重新回到阿飛身上,忽然間一道青虹色的劍芒橫掃而出,從阿飛身邊掠過,數十步外一片五六丈許高的堅固巖石竟刷地被劈成了兩半,如劈豆腐!

  劍芒掠過阿飛的頭發,吹得他的頭發微微揚起,但阿飛連眼都沒眨一下。

  白衣人盯著他,終于開口了:“你的劍在手,為什么不拔劍?”

  阿飛答道:“你劈的是石頭,不是我。”

  “如果我要劈的是你呢?”

  阿飛淡淡道:“那現在要么是你倒下,要么是我倒下。”

  白衣人看了他好一會,才轉身而走。

  他來得快,走得同樣不慢,一陣風吹過,他便消失在原地。

  阿飛依然凝視著白衣人消失處,握住劍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

  楚錚上前,輕輕拍了拍阿飛的肩膀,柔聲道:“如果現在你們交手,大概會兩個同時倒下。不過你的路是對的,繼續走下去,不出十年,天下間再沒人能讓你倒下。”

  阿飛抬頭,便看到了楚錚溫暖的目光,他微微點頭,繃緊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剛才的那一瞬,他確實感受到了毀滅與破壞的力量,那種鋒銳、那種熟悉的殺氣與殺機,讓他對自己目前追求的劍道有了一絲絲的迷惘。

  他現在的劍法多了一絲生命與希望的力量,他想和楚錚一樣,用劍來救人,而非將劍作為兇器和殺人的工具。

  但他習慣于毀滅和破壞,對于生命和希望的力量完全是兩眼抹黑,靠著自己摸索前行,進展并不算太快。

  楚錚朝郭襄招招手,郭襄馬上小跑到他身邊,帶來一股香風。

  “師姐,借你的劍來一用。”

  郭襄現在用的是楚錚的“玄霜寶劍”,昨天來富貴山莊的路上,楚錚見她用的劍比較尋常,便將自己用慣的寶劍送給她了。

  郭襄笑嘻嘻地把劍拔出來遞給楚錚。

  她對劍法最有興趣,練的葵花寶典也是劍法,現在見楚錚明顯是要施展劍法的意思,便好奇地立在一旁觀看。

  重逢以來,她還從沒看到過楚錚用劍。

  眾人也齊刷刷地看向楚錚,早知楚帥獨孤九劍天下無雙,人人都想長長見識。

  楚錚只是很簡單地輕輕一抖劍身,寒光顫抖,森然的劍氣便縈繞其中,楚錚隨手一刺,凜然凌厲、帶著深深殺機的劍氣便籠罩在眾人心頭,讓眾人不寒而栗。

  眼看劍勢將盡,沒見楚錚有任何動作,劍尖忽然顫抖起來,原本那寒氣逼人的殺氣,在這一瞬間驟然化為了無限生機。

  眾人仿佛看到了鮮花怒放、草木生長、枯樹發芽,充滿了盎然的生機,原本已勢盡的劍尖竟在剎那間變幻出無數青色的先天劍氣,有如頂開石頭笜壯生長的青草,蘊含著一股無堅不摧、百折不撓、讓人敬畏的力量。

  這是生命的力量!

  也是可以摧毀一切擋在面前的阻礙、困難、黑暗的力量!

  楚錚身隨劍走,劍尖點在路邊的大石頭之上,不過輕輕一點,整塊大石頭轟然化為粉末!

  那微顫的劍尖依然透著瑩瑩光華,就像在陽光下剔透的露珠,又像那迎著陽光舒展的嫩葉。

  楚錚再一抖手腕,玄霜寶劍筆直如昔,再無一絲顫抖。

  “多謝師姐借劍。”楚錚將劍還給郭襄,對阿飛微笑道:“劍打造出來就是用于破壞殺戮的,就算是現在的我也沒法子用劍來將枯木還春、死人復生,但除惡便是揚善,善用生命的感悟,用這劍法去幫忙有需要的人,下手多留余地,你就會仁者無敵。”

  說著他又笑了笑:“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感悟,事實上我也只有在心情很好時才能使出這生命之力。我平時的武功習慣走的是破壞毀滅一途,和剛才那白衣人沒什么區別。但阿飛,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終有一天,當你做到用意念生化萬物,所到之處鮮花盛開,那就是你以劍道成神之時。”

  眾人這才從驚愕震動中清醒過來,望向楚錚的目光驚如天人,郭襄的一雙眸子更是閃閃發亮,就像看著世上最崇拜的偶像。

  阿飛眼中也現出了亮光,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要走的劍道。

  “我知道了。”

  阿飛只答了四個字,然后又走回到楚錚身邊,稍稍落后半步。

  沒有感謝,也沒有什么客套,但眾人看著他,就知道基本上以后只要有楚樓鈞在的地方,都能看到他追隨的身影。

  事實上幾個護衛看向楚錚的目光中透出的狂熱崇拜,也像是在看著最愛戴最敬佩的神明。

  “好了,山下又有人來了。”楚錚的目光又向看山腳。

  果然,不久后山路上又傳來了腳步聲,很快就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褐衣老頭踱步走了上來。

  他是上來的第四個人,也是最正常的一個人,衣著相貌都很正常,甚至主動說些正常的話。

  他看向人群,問道:“哪位是王動王莊主?”

  王動上前一步:“我。”

  “敝主人請王莊主午時過去嘗嘗烤羊肉。這是請帖。”褐衣老者目光灼灼地盯著王動,手一抬,原本拿在手里的一張大紅請帖便緩緩向王動飛來。

  請帖飛得很慢,也很穩,完全沒半點顫抖和回旋,就像有個看不到的人雙手捧著般,保持著勻速運動,仿佛如果沒人接下,它就會一直飛到天涯海角。

  這一手隔空傳物的功夫實在相當厲害,不過眾人不久之前剛剛看到楚錚演示過的“生命力量”,頓時覺得這手功夫弱爆了。

  王動伸手接住,看也不看,只是淡淡道:“閣下是來送請帖,還是來用這武功示威?”

  褐衣老者見眾人神色平靜,完全沒半點吃驚或者被震懾的跡象,微微一怔,隨即沉下臉道:“示威不敢當,看來我這微末道行還入不得王莊主的法眼了。”

  王動咧嘴笑了笑:“剛才那三位也露了手還過得去的武功,不知是不是閣下的朋友?”

  褐衣老者臉色更難看了:“是又如何?”

  王動輕松道:“不如何,只是有點好奇他們的名字。”

  褐衣老者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林太平:“王莊主何必問我,這里自然有知道的人。”說罷微微一抱拳,轉身便下了山。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到林太平身上,這才留意到一直沒說過話的林太平臉色發青,神情就像見到了最害怕的人一樣。

  但下一刻眾人又都移開了視線。

  哪怕大家都猜出這些人怕是沖著林太平來的,卻沒人愿意讓林太平難堪。

  林太平咬咬牙,忽然大聲道:“我認識最后這個人。”他聲音有些顫抖,可能是恐懼,也可能是激動,連聲線都有些尖了。

  他的拳頭緊緊地握住,望著山下的帳篷,臉上的神色變得糾結起來,好一會才道:“那人叫傅亥,是天外八龍中內功最高明者。”

  王動眉頭緊鎖:“你是說,他們是天外八龍?”

  林太平點頭:“多半是,起碼最后這個肯定是。”

  魏知白忽然道:“林公子說的可是陸上龍王的‘天龍八將’?”

  林太平道:“是,天外八龍只有這一家,江湖也無別人敢用此綽號。”

  楚錚沒聽過,便問了句:“天龍八將?很有名氣?”

  “回楚帥,這天龍八將久居關外,極少進入中原,但任一個都是赫赫有名之輩。”魏知白對江湖傳聞和人物了解極多,剛才只是一時沒想到居然會是遠在關外的天龍八將,此時林太平一提起,他便立時醒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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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第一個應該就是八將中的唐豫,聽聞此人曾是唐家子弟,因為闖入禁地盜寶,被廢了武功逐出唐門,但此人硬是煉成了一身極可怕的毒功,甚至為了煉毒將雙眼都毒瞎了,論起用毒的本事,現在唐家的家主怕也未必及得上他。”

  “第二人是八將中的紅魔,出身于日月神教,后來不知何故叛教出逃,投到了陸上龍王的麾下,此人最擅掌法,一雙血印手曾橫行關外,只是不知他的攝物掌也練到如此火候。”

  “第三人是八將中的冷無意,從小嗜劍如命,二十年前剛出道就曾接下過劍魔獨孤求敗的十招,從此名揚江湖。”

  “剛才那老者是八將中的第一將傅亥,一身內力修為深不可測。”

  楚錚微微點頭,沒再問陸上龍王的事,因為他看到林太平的臉色越來越青,眼中更滿是痛苦之色。

  郭大路也留意到了,他忍不住道:“林太平,你不用怕,就算真是那什么陸上龍王來了,有我們在,他也不可能傷害得了你。”

  林太平低下頭,盯著自己緊握的拳頭,緩緩道:“放心,他不會傷害我,也不會傷害你們。他只是想來帶走我。”

  郭大路驚訝道:“為什么要帶走你?”

  林太平眼中的痛苦之色更盛。

  楚錚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林太平,你不用回答,你不想離開這里,誰也帶不走你。”

  林太平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郭大路、王動、燕七、紅娘子、郭襄等人的關切目光,搖搖頭:“這次是我連累了你們,你們有權知道。天外八龍來里,只因……只因我是陸上龍王的兒子。”

  在場除了楚錚這個不知道陸上龍王是誰的人外,其余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紅娘子勉強笑著寬慰道:“原來令尊就是昔日縱橫天下、威震武林的陸上龍王……”

  林太平痛苦道:“我只希望沒這樣一個父親!我五歲不到,他就離開了我和娘親,之后到今天,我都沒再見過他……他也沒從過問過我和娘親的任何事……”

  說到這里,他眼中已滿是不甘與憤恨的淚光,拳頭更是握得幾乎要碎了。

  沒人再問話,也沒必要再問下去。

  連楚錚這樣不清楚陸上龍王到底是何方神圣的人都猜到了大概。

  逍遙侯敢稱“侯”已算了不起了,能得到“陸上龍王”綽號的人,昔日曾經怎樣威凌武林、怎么霸絕天下也就可想而知了,何況看看山下的陣仗、再看看剛才那示威般的舉動,就知道這人的行事風格了,他甚至怕已是當世眾多爭霸天下的勢力領袖之一。

  這樣的男人,拋棄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但對于林太平來說,被父親拋棄、只能和娘親相依為命地熬過十多年的歲月,當中會是何等的辛酸、寂寞、痛苦、難過?

  他又怎會原諒這個消失了十多年后才忽然出現,看樣子要來強行帶走他的父親?

  眾人都沒再看向林太平,怕自己眼中的同情和憐憫會傷害到這個原本就像小姑娘一樣心思纖細的少年。

  現在能讓林太平從痛苦中走出來的,怕只有愛情的力量了。

  燕七正要暗示一下跟在人群最后面的小小姑娘,卻發現小小姑娘的臉色同樣蒼白得可怕,她咬緊嘴唇,甚至連嘴唇咬出血都不自知。

  其余人也開始發現小小姑娘的不對勁了,同時心中一個咯噔,難道這個純真害羞的賣花小姑娘,也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且也與這陸上龍王有關?

  只有林太平因為低著頭,沒看到小小姑娘的神色,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抬頭堅定地對王動道:“這事與你們沒關系,你們也不用去見他、與他起沖突。我自會去和他說,反正我是不會跟他走的,從我五歲那年起,我就當自己沒了父親!”

  “你也不用去見他。我去就行。”

  林太平愕然回頭,眾人也驚訝地看向小小姑娘。

  因為說話的居然是小小姑娘!

  林太平忍不住問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小小姑娘臉色蒼白,緩緩道:“因為他要找的人是我!”

  眾人都大吃一驚,但同時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剛才看到小小姑娘的神色時,眾人已隱隱有了猜測,只是堂堂陸上龍王,居然會為一個賣花的小姑娘而來,未免太過不可思議了。

  林太平怔了好久才問道:“他找你做什么?”

  小小姑娘凝視著他,眼中滿是凄涼,她輕聲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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