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閉關了近半年才出關。
師徒二人就盤坐在太元洞的悟道臺上。
悟道臺就是太元洞底湖泊中心的黑石平臺。
“如今你也元神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還回你的蘭若寺隱居？”
燕赤霞搖了搖頭。
“如今我的修為已經穩定下來，再想突破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所以蘭若寺，暫時不準備再回去了。”
頓了一下，略縮思考后，“我打算西行，過火羅大沙漠，游歷大齊。”
“大齊？為什么不在大永？”
“早些年師父掃蕩黑心魔教，整個江南的妖魔鬼怪，都被您掃干凈了。十幾年前覆滅龍江水族，龍江附近的妖魔也為之一空。”
“雖然這些年大勇民間混亂，民不聊生，但修行界卻得益于師父當年的除魔之舉，一直非常平靜。弟子想積累功德，不得不遠走他鄉。”
“為什么不去大永北方？”
“那里的妖魔都被三師姐給滅了。”
燕赤霞無奈道。
徐君明淡淡一笑。
喬守心雖然心性良善，但良善的對象是那些沒有惡跡的百姓。對妖魔鬼怪，這位三弟子很好的繼承了徐君明，嫉惡如仇的秉性，一律誅絕。
再加上她比燕赤霞更早進階元神境界，再加上造化道不講道理的強大，整個大永北方諸省的妖魔都被她掃空了。
當然，喬守心的狠辣行徑也惹得不少門派不滿，不過卻無人敢出頭。
無他，崇山一脈實在太強大了。
作為祖師的徐君明自不必說，滅黑山魔教，誅絕龍江水族，其它大大小小死在其手的妖魔不計其數。
三弟子喬守心，在沒進階元神的時候，就已經威名赫赫。六年前進階元神后，空桑仙子之名，更是如日中天。
四弟子燕赤霞，作為當年中州拜師時，唯一入門的弟子，近些年雖然一直在蘭若寺苦修。
但偶爾也會下山除魔，蘭若寺所在的湖東省，正邪兩道都拜服在他的軒轅劍下。
扎髯劍客之名，雖比不上空桑仙子，卻也大名鼎鼎。
五弟子徐凰，當年龍江水族一戰，冬華扇下寒氣滔滔，一出道便震撼了整個修行界。如今在金華縣外攬月山立下道場。
秉承乃師斬妖除魔的秉性，以及除惡務盡的性格，金華縣所在的江南省，乃至整個東南數省都籠罩在‘冰凰仙子’恐怖的寒潮下。
這一師三徒，不是元神，就是有元神級別的戰力，而且每一個都靈寶不少，丹藥不缺。堪稱修行界第一大勢力。
所以，就算是昆侖、懸鏡司、白馬寺這些曾經的大派，也不敢去招惹崇山一脈。
整個大永如今都籠罩在崇山一脈越來越強的威壓下，尤其是那些妖魔鬼怪，雖然說不上絕跡，但元嬰以上的幾乎大半都被斬了。
這樣稱得上承平的環境，自然不討燕赤霞的喜歡。
因為使用靈活，方便快捷，而且威力不小的‘太上拔罪斬妖護身咒’的關系，他格外的需要功德。
以他豪邁任俠的性子，治病救人，救濟貧苦，這種積累功德的精細方法，實在是做不來。
還是痛痛快快，直來直去的斬妖除魔最適合。
故而平靜的大永并不是最合適的游歷之地。
“既然你選定了游歷之地，我也不干涉你了。”
攤開掌心，一枚黑色的玉符浮現出來。
“這是我祭練的‘護心靈符’，可以抵擋各種針對魂魄的幻術，詛咒之術，音攻之術，你收著吧。”
徐君明屢屢用‘落魂之術’斬殺東海外海中的上古遺種，除了巴蛇那次，幾乎無往而不利。
以己度人，他也害怕別人用這種方法針對自己的弟子。
所以便祭練了專門用于防護的靈符來護持靈魂。
“師父，鎮派靈寶還不夠嗎？”
青銅鏡可以破除幻術，護持神魂。即便只是幻影，也有這種功效。
“靈魂之術詭異無比，魔道尤其擅長，為保萬全，還是多做些準備的好。”
燕赤霞點了點頭，雙手把靈符接了過來。
“多謝恩師賜寶。”
擺了擺手后，“對了，交給你的那尊先天神靈如何了？”
“靈智已經跟三四歲小兒相差仿佛，估計再過幾年就可以化形了。”
看著燕赤霞臉上露出的笑容。
“呵呵，現在知道有弟子的好處了吧？修行乃是極其孤寂且艱苦的事情，有一個福禍相依的嫡傳弟子在，起碼可以讓你不至于在修行千百年后，失去人情味，變成那些高高在上，整日陰謀算計，所謂的仙佛。”
“師父所言極是。修仙追逐的是大道，修的是人生的道理，而不是單純的成佛作祖。”
“哈哈，沒錯！我崇山一脈，要的是順心而行，做的是有人情冷暖的仙，絕不是忘情絕性的神佛。”
話落看著燕赤霞笑道：“將來你要是看上哪家姑娘，取來做道侶也無妨。”
滿臉大胡子的燕赤霞臉色一囧，慌忙擺手。
“師父還是饒了我吧，收個把徒弟還行，若是娶媳婦還是算了，女人實在太麻煩。”
“哈哈，你這話千萬別讓你三師姐和五師妹聽到，不然她們非跟你沒完不可。”
燕赤霞臉上露出苦色，這兩位師姐、師妹的修為都比他高，心里著實有些不甘。
徐君明笑完后轉移了話題。
師徒兩人聊了一會，燕赤霞便離去了。
太元洞內再次恢復了平靜。
隨手一揮，存放于道袍空間內，橄欖狀的黑色種子飛了出來。
神識片刻，伸手一指，悟道臺上現出一個黑色的通道。
種子飛進去后，消失不見，不大的空間通道也跟著消失了。
當初他得到這黑山的時候，湖底曾經是一條通往更廣闊東海外海的通道。后來祭練黑山，這條通道大半消失，只留下悟道臺底下大概半畝大小的空間留下來。
原本徐君明計劃的是以空間道法祭練一番，平時可以放點東西。
如今他的打算到是成真了。
把黑色種子收好，默坐調息片刻后，徐君明長長的吁了口氣。
“耽擱了九年，也是時候進行最后一步了。”
腳步一邁，再次回到崇山居內單獨開辟出來的一間密室。
足有萬丈之巨的空間中央，橫躺著一位牛頭人身，背生六臂，寬厚的胸口被一把銀白色巨劍穿透的巨尸。
看著它，徐君明眼神中透出一絲凝重和期待。
“這次一定要成功！”
伸手一招，被修不了九成的幽冥白骨幡飛入掌中。
深吸一口氣，掌中指訣變換，腳下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詞。
“弟子徐君明，有請關圣帝君上吾身，急急如律令！”
已經許久沒有施展過‘神打真訣’的徐君明結印完畢的剎那，難以想象的天地之力，潮水一般涌入體內。
他已經達到武道天罡境圓滿的肉身，已經可以承載‘仙’一級的法力。
天地之力越來越多，徐君明的肉身也仿佛吹氣球般膨脹起來。
幾乎是眨眼間，他的肉身便達到了近千丈！
不過這還不是結束。
一千丈的極限跨過后，他明顯感覺到自己進入到了一個無法描述，無法概括，神秘而強大的境界。
“這就是‘仙’的感覺嗎？！”
此刻的他仿佛只需動動手，就足以開天辟地，讓世界變色。
他癡迷于這股力量，居然是如此的強大。
即便只是臨時才具備，而且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他仍然享受的很。
“我還沒有到極限！”
雖然身體已經極為沉重，但并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壓下繼續借力的欲望，晃動手中同樣高大千丈的‘幽冥白骨幡’。
霎時間，白骨精氣沸騰起來。
巨大的幡面中飛出九只白骨巨臂，大如山岳的巨掌，五只抓住鎖神劍劍柄，剩下的四只按住了巨尸。
吐氣開聲。
“給我起！”
‘轟隆’，驟然爆發的巨力，震撼了整個空間。
銀白色的鎖神劍，在徐君明借助幽冥白骨幡爆發開來的強悍力量下，一點點向上拔起。
‘嗆嗆’，伴隨著鎖神劍越向上，鐵鏈晃動之聲，越發的密集。
漸漸地，千百條鎖鏈，從虛空中浮現出來。
這些每一根都有十幾丈粗細的鐵索，死死的纏在鎖神劍和巨尸之間，難以分開。
“該死，我不信還拔不出來。”
徐君明一咬牙，再次催動神打真訣，更多的天地之力奔涌而來，他的肉身快速長到一千五百丈，隨后越來越慢。
等到一千七百丈的時候，一股撕裂的劇痛迅速填滿了心頭。
體內仿佛灌了鉛，沉重無比。
知道自己倒了極限。
徐君明顧不得疼痛，因為他知道神打真訣的極限狀態，非常短暫，如果把握不住，可能就要耽擱半年，甚至更久才能再施展一次。
看著靈光爆射的鎖神劍，徐君明額頭上青筋高高隆起，口中爆喝。
“給我起！”
幽冥白骨幡光華暴漲。
白骨手臂上的力量，瞬間提升了數十倍。
‘咯嘣’連聲，本就繃直的鎖鏈，快速斷裂。
很快，最外圍的所有鎖鏈都斷了，只剩下最后五跟最粗的鎖鏈還在堅持。
這五根鎖鏈，分別穿透頭顱、軀干、兩條最粗壯的手臂，以及兩根大腿。
一股股強大的拉力，順著幽冥白骨幡，傳入徐君明體內。
仿佛那一頭連接的不是什么尸體，而是一座難以撼動的巨山大岳。
體內劇烈的疼痛和堅固的鎖鏈，讓徐君明腦海中不斷涌起放棄的念頭。
汗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不…不行，要是此刻放棄，便前功盡棄了。”
“啊！！”
伴隨著奮發余力的最后吶喊，無數血柱，從他毛孔飛射出來。
‘咯嘣，咯嘣’，一連五聲。
最后的五根鎖鏈瞬間寸斷。
失去平衡后，徐君明收力不及，瞬間倒飛出去。
重重的摔倒在地，滿身是血的他，胸口高速起伏，很顯然這次拔劍的消耗實在太大了。
“哈哈，哈哈哈…！”
突然，他瘋狂的大笑起來。
語氣中飽含著暢快，甚至是癲狂。
他已經有許多年未曾如此狼狽了。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笑聲消止，慢慢平復心情的徐君明，緩緩坐起來。
感受著體內糟糕的情況，臉上露出一絲苦色。
“沒有兩三年休養，是休想復原了。”
這次為了拔出鎖神劍，他的肉身被神打真訣重創，雖然不如在九叔世界斬殺龍帝的時候，但也好不了多少。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的的。”
伸手一招，一把三尺長短，銀白色的長劍，飛入掌心。
徐君明愛惜的婆娑一番。
從黑山老妖的記憶中得知，這把鎖神劍可是正宗的極品仙器。
級別跟幽冥白骨幡相當，威力卻更上一層樓，而且比起后者，它是一把完整得極品仙器。
因為品級足夠高，雖然在聊齋世界千年，它的品級還沒有跌落，只是因為靈氣匱乏，威力不如圓滿時那么強大。
即便如此，徐君明還要借助幽冥白骨幡，才能破開以它為主，設在黑山老妖三尸元神巫將之身上的封印。
徐君明有理由感到慶幸，要不是此界，距離黑山老妖曾經的世界—赤縣神州，距離太過于遙遠，鎖神劍無人主持的話，他休想破開封印，得到這把劍。
不過比起這把劍，最讓他惦念的反而是旁邊那具黑山老妖的肉身。
暫且壓下心底的所有想法。
“還是先修復我這破損的肉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