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感覺好些了?”徐君明問道。
“已無大礙。多謝閑師徒救命之恩,張須陀感激不盡。”
徐君明微笑頷首,伸手一指,旁邊土浪翻滾,片刻間,一個石墩成型。
“坐下說。”
到了聲‘謝’后,張須陀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腰背挺得筆直,多年的軍武生涯,已經把武人的一切融進了他的骨子里。
“現在天下都以為你已經戰死了。”
看出張須陀的驚疑,徐君明淡淡一笑,伸手一指,一道白色靈光散開,很快化作丈許大小的水鏡。
水鏡中正是當日他奮戰時的情形。
但見他奮戰脫力,直至昏迷后,一桿長槍閃電飛來,穿透了他的胸口,一個身材瘦高的戰將,神情中盡是猙獰。
他認識此人,瓦崗諸將中最富謀慮的徐世績。
緊接著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他的頭顱被斬下,一直粗壯的大手抓住他的頭顱高高舉起,殷紅的鮮血映著一張狂熱而猙獰,下頜留著長髯的壯年男子。
跟瓦崗屢次交鋒的張須陀對此人也不陌生。
瓦崗五虎上將‘大刀美髯公’王君廓。
到了這里,水鏡中的畫面戛然而止。
在他驚異的眼神中,畫面又飛速倒退,回到了他脫力昏迷的時候。
這一次,他明顯感覺到畫面中的一切,都慢了下來。
在他倒下的剎那,一個黑色大洞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背后,一股無形的吸力,捏住他的身體,瞬間吞了進去。
一道靈光從黑洞中飛出,沒入他不遠處一具尸體后,后者瞬間變成他的形貌,甚至鎧甲衣袍無不相似。
而后‘他’被一槍穿透胸膛,一刀斬下首級。
到了這里,水鏡化光消散。
“明白了嗎?”
張須陀點了點頭。
不過,電光火石間完成一切,而且用一具簡單的死尸,就能瞞過武將級別或者元陽境的瓦崗諸將,可見這師徒二人的修為必定高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以后你有何打算?”
“以后?”
張須陀眼神變得迷茫起來。
大隋他已經回不去了。
而且這幾年,他已經對大隋朝堂失望透頂;先前‘戰死’大海寺,也算是報答了隋煬帝的知遇之恩。
回首幾十年戎馬生涯,忽然一種疲憊之感沖上心頭。
同時,妻、子的音容笑貌,浮現在眼前。
這些年他為功名征戰四方,兩位妻子亡故他也未來得及回家祭拜。
現在他只想放下一切,回到那個讓他安心的家里。
“回真人,張須陀愿意放下一切,回歸桑梓,終生不再踏入朝堂。”
徐君明微笑著點了點頭。
右手斜指。
“你看。”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萬里碧空不見半點雜色。
就在他遲疑不決,想要問問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黑點。
這黑點快速放大,須臾間便到了近前。
落地后,現出一個身穿虎皮裙,內襯黃色短打,毛臉雷公嘴的瘦皮猴子。
“咦,你醒了?”
張須陀瞬間明白過來。
“閣下便是恩公?”
“俺老孫看你是條漢子,死了可惜。便略施手段,把你救了出來。”孫石笑道。
張須陀推金山倒玉柱,‘噗通’跪倒。
“張須陀拜謝恩公救命大恩。”
孫石連忙跳開,右手揮起一道法力,把張須陀托起。
“快起來,俺老孫最見不得,別人在我面前掉眼淚,尤其你還是個大男人。起來,起來。”
張須陀站直身體,滿臉的感激之色。
“這才對。”
“俺老孫奔波萬里,給你帶了些禮物。”
須臾間,頭頂現出一尊云遮霧罩的小山,數道光芒從中飛出,落地化作一男兩女,還有兩個小兒。
“爹爹?!”
“云肅,云笙?”
看著一兒一女,張須陀瞬間激動起來。
父子三人抱頭痛哭。
張須陀妻子早亡,膝下只有一兒一女,一直在老家。
哭夠了,旁邊剩下的兒媳婦,才帶著兩個孫子走過來。
一家團員,自然有說不盡的話。
徐君明帶著孫石、陳凌離開,把空間留給張家人。
師徒三人回到下面的石室。
“有了救命之恩,再加上團員之情,不出意外,這張須陀便是你的三弟子了。”
孫石一笑。
“難得碰到一個對弟子心意的,看他資質悟性也是上佳。只是不知能否通過崇山核心弟子的考驗?”
“試試便知道了。”
“這么說我馬上就要有師弟了?”陳凌驚喜道。
“你這傻小子,最小的才最受寵。”徐君明笑道。
“那我也愿意當師哥。”陳凌憨憨笑道。
“你先給我好好修煉,連武將都不是,還好意思當師哥?”
陳凌笑容一滯,神色瞬間低落下來。
但很快又變得堅毅。
“我一定能渡劫進階武將境界,早點超過師弟。”
“武道最忌急功近利,以你的資質,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煉,進階武將、上將,乃至未來的靈將境界,都沒有問題。如果心浮氣躁,急功近利,遲早為心魔所趁,多年苦修華為流水。”
陳凌表情一肅,“弟子謹記祖師教導。”
徐君明緩緩點頭。
“他們回來了。”
不一會,外面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張家人在張須陀帶領下走了進來。
知道孫石不喜跪拜,他便帶著家人深深鞠了一躬。
“張須陀多謝仙長大恩,日后但有差遣,張某定然萬死不辭。”
“起來,都起來吧。”
等張須陀及家人起身后,孫石繼續道。
“你的武道功法是何人所傳?”
“晚輩祖上乃是東漢太尉張溫,家學淵源,故而修得一身武藝。”
“這么說,你并無師承?”
“是。”
“張果,俺老孫看你是個可造之材,脾氣也對我的胃口,有意要收你為徒,你可愿意?”
孫石是個直性子,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
出于徐君明三人的預料,張須陀‘噗通’跪了下來。
“弟子拜見恩師。”
而后便是三叩首。
“你不問我們是善是惡,就愿意拜師?”徐君明笑道。
“恩師對我有救命大恩,張須陀理應報之。至于善惡,我自有明辨是非的勝利。若是善,我則從之;若是惡,我則拒絕。若是因為抗拒師命而橫死,也無怨無悔。”
“畢竟這條性命是恩師所救,拿回去也理所應當。”
“哈哈,你到是想的清楚明白。”徐君明含笑點頭后,“我崇山書院乃是道門大派,名門正宗,受天下敬仰。素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以‘實事求是、格物致知、眾生平等’為宗旨。”
“入我門來,乃是你的大機緣,日后定檔受益無窮。”
“是,張須陀謹記。”
孫石剛要借助混元神門考驗張須陀,突然外面一道流光飛來。
徐君明伸手一指,放開石屋禁制,流光飛進來,飛落徐君明手中,化為一張信箋。
“師父,何事?”
“全真道太上長老松風道人飛劍傳書,邀我去終南山一聚。”
“這老道聽三師叔講道離去后不足兩年,怎么又來邀約?”孫石道。
“上面沒說原因,不過既然人家開口了,去去也無妨。”
張須陀在旁邊聽得心中暗自驚訝。
雖然他并非道門眾人,但也知道在大隋修行界,最強大的門派便是終南山全真道。
掌門重陽子王重陽,以及太上長老松風道人,是整個大隋修行界敬仰的道門高人。
聽剛剛師父、師祖交流,言語間平等相待,而且聽那意思,松風道長還曾聽本門祖師講道?!
如果一切為真的話,那他新拜的師門,豈不也是道門大宗?
一種隱隱的期待,從心底升起。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后者乃是天性。
終南山,又名仙都山,南瞻部洲第一福地,也是修行界中大名鼎鼎的全真道祖庭所在。
全真道祖師寇謙之、陸敬修,傳聞乃是云中子門人,傳承玉清道統。
不過即便如此,跟同樣傳承云中子道統的云臺仙宗,關系卻算不上多親近。
這日,通往終南山山頂重陽萬壽宮的山道上,多了四個道俗。
正是,從中原之地趕來的徐君明師徒。
“師父,這里倒是熱鬧的很。”
看著絡繹不絕,沿著山道向上的香客,孫石笑道。
“全真道雖然是修行門派,但在世俗中的影響力同樣很大。”
“嘿嘿,比起我們崇山書院肯定差遠了。”
徐君明笑了笑。
崇山書院直接控制世俗,沒有凡人,全部都是修士。
“師父,你看,他們來了。”
順著孫石手指的方向看去,十幾道靈光從山頂飛馳而來。
須臾間便到了近前,遁光收斂,從中走出十幾個道人。
為首者,正是當日隨松風道人一起前往零陵郡聽龍帝講道,外表年輕,實際上已經修行數千年的‘紫賢真人’薛道光。
看到徐君明,連忙上前兩步。
“薛道光拜見崇山真人。”
雖然他的修為跟徐君明一樣,都是太乙金仙,但徐君明跟他師父松風道人同輩,薛道光自然也要以晚輩之禮相迎。
“不必多禮。”
“尊師可在?”
“恩師和掌門真人,已經在‘青松小筑’,恭迎真人大駕。”
“前面帶路吧。”
“真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