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到孫石欲言又止的神色。
“想說什么就說吧？”
“師父，怎么這一路來，您做事情好像越發謹慎了？”
“謹慎嗎？也許吧。”
自從陳玄奘把因果之道參悟到深處后，身為本尊的他受其影響，越發的理解因果二字，行事風格自然也隨之變化。
看著孫石好奇的樣子，不由笑了笑。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也許是見得多了的緣故吧。”
在神像前面盤膝坐下來，孫石也跟著坐了下來。
兩人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院子。
晚風習習，松柏濤濤，聲聲蟲鳴傳來，讓夜色顯得越發清幽起來。
“師父，你說今天晚上會有不開眼的家伙來招惹我們嗎？”
“誰知道呢？”
“您沒算算？”
“對任何一個相士而言，最難算的就是自己的旦夕禍福。而且，如果事事都要算清楚的話，人生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嘿嘿，師父說的是。”
“打坐吧。修煉貴在堅持，便是須臾，也不能放棄。”
孫石頷首后，收斂心緒，留下一絲神識警惕，開始搬運周天。
徐君明滿意的一笑，背后混元神門一閃而逝，尺寸之地的時間流速瞬間緩慢下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月上中天，夜色越發靜謐起來。
突然，車馬聲隨著夜風遠遠傳來。
徐君明睜開雙目。
“看來今夜不能平靜了。”
“師父？”
孫石也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
“不必多管，先看看再說。”
孫石點頭后沉默下來。
車馬聲越來越近，后來停在了山神廟外面。
“邱管家，今夜咱們便在此地露宿吧。”
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
“也好。戚鏢頭，勞煩你先帶人進去收拾一下。”
“是。”
應了一聲后，連串的腳步聲越發近了，很快五六個提刀跨劍，渾身氣血渾厚的鏢師，邁步走了進來。
先看了看兩間廂房。
“這也太臟了。”
“去大殿看看。”
隨著說話聲，一個身穿黃袍，腰跨長刀，下頜留著濃密虬髯的昂揚大漢闊步走了進來。
剛進門便看到了盤坐在神像前面的徐君明師徒。
嚇得‘哎呀’一聲大叫，長刀出鞘，厲聲喝道：“是人是鬼？”
后面鏢師連忙把刀拔了出來。
人多，大家相互壯膽，到是沒一開始那么害怕了。
孫石是個頑劣的性子，嘿嘿一笑。
“是鬼。”
說罷翻了翻眼睛，配合它毛臉雷公嘴的樣子，再加上又是黑夜當中，果然有幾分鬼的樣子。
幾人嚇得后退兩步，但反應過來后，又惱羞成怒，‘嗆’一聲，拔刀出鞘。
“爺爺先砍了你這只死鬼。”
還沒等他們動手，一只粗壯的手臂擋在了前面。
“總鏢頭。”
“總鏢頭…！”
眾鏢師紛紛行禮。
戚長安頷首示意后，轉頭看著坐在里面的徐君明和孫石，抱拳一禮。
“兩位道友，在下長風鏢局總鏢頭戚長安，路過此地，借宿一宿，還望二位道友行個方便。”
“我們是鬼？”孫石笑嘻嘻道。
“道友說笑了，二位道友紫氣直透華蓋，周身籠罩靈光，乃是有道高修，怎么可能是妖魔鬼類？”
“沒想到你到是個有眼力的。”
話落轉過頭。
“師父，讓他們進來嗎？”
“此地我們又非主人，哪有阻攔別人借宿的道理。”
“多謝了。”
抱拳一禮后，戚長安轉過身。
“魏三，你去通知邱管家和弟兄們，把車馬趕進來。”
“是。”
看了眼徐君明和孫石后，那最先發現他們的大胡子，轉身跑了出去。
時間不長，十幾位鏢師，護著一輛略顯華麗的車架走了進來。
戚長安走到馬車旁邊，恭聲道。
“邱管家，這山神廟大殿中甚為干凈清霜，我等可在此過夜。只是事先有兩位道友在此露宿。”
“知道了。既然有人先到，咱們也不必打擾了。”
“是。”
“金、銀、銅、鐵。”
一直騎馬護衛在馬車四角的四個黑袍壯漢，彎下腰來。
“請總管吩咐。”
“你們從后車架上把東西拿下來，去里面找個干凈的地方鋪下。”
“是。”
四個黑袍壯漢從馬車后面抱下來兩個大木箱，進門看了眼徐君明師徒后，走到左邊打開木箱，從里面拿出防水的油布，以及被褥鋪好。
“啟稟大人，都已經辦好了。”
“嗯。”
沉穩的應了一聲后，車簾撩開，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袍，穿著棕色直綴，頭戴鐵冠，面容精瘦而嚴肅的老者，從里面走了出來。
跳下馬車后，左手一揮，一個分成三級的下馬凳出現在車轅邊上。
“請夫人和公子下車。”
很快，從里面走出兩個身穿粉色長裙的侍女，緊跟著一個身穿深紫色長裙，容貌秀麗，氣質華貴的婦人，牽著一個約莫三四歲大小的小兒走了出來。
“夫人慢些。”
“有勞邱管家。”
婦人帶著小兒下來后，在侍女的服侍下走進廟來。
看到端坐在大殿中央的徐君明師徒，審視片刻后，轉身朝旁邊被褥走去。
“師父，這婦人是頭元陽金仙境的狐妖。”孫石傳音道。
徐君明微微頷首。
論修為，那老者更強，已經是太乙境的存在。
“更奇怪的是，這幾位妖族，卻雇傭了一個最強不過煉血境界的人族鏢局保護。”
徐君明傳音道：“靜觀其變。”
“是。”
婦人在兩位侍女的服侍下，在鋪好的錦被上坐了下來。
鏢師們則在大殿的右側安頓。
邱管家帶著四個黑袍護衛把馬車遷到一邊，安置好后，才回到大殿。
“娘，我餓。”
一直被婦人牽著的小兒開口道。
“寶兒乖，娘給你拿吃的。”
溫柔的說完后，半轉身。
“留香，把吃食給少爺拿來。”
“是。”
各個稍高的侍女掐了個印訣，一拍腰間法袋，一個精美的黑色玉盒出現在手中。
“夫人。”
伸手接過來打開后，從里面拿出一個豆粒大小的紅色藥丸。
“好強的血肉精氣。”
徐君明心中難道。
雖然只有豆粒大小，但這藥丸中的血肉精氣，堪比十頭精壯的肥牛。
喂兒子服下后，婦人又從另一個侍女那里拿來水，給他喝了幾口。
“吃飽了嗎？”
“嗯。”
“還記得娘教你的功法嗎？”
“記得。”
“去旁邊練吧。”
小家伙爬起來，走到旁邊的空地，一招一式練起了拳腳。只是很簡單的招式，但卻能夠輔助他吸收體內的血肉精氣。
大概是見多了，那些鏢師們早已見怪不怪。
給自己的馬匹吃草喂水，然后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吃食，大快朵頤。
“管家？”
婦人朝徐君明師徒看了一眼。
老者會意，轉身走了過來。
抱拳一禮。
“二位道長安好，邱辯機拜見。”
徐君明回了一禮。
“貧道起手。”
老者從身畔法袋中拿出一些靈果。
雖然都是些普通靈物，但也是一番心意。
“我家夫人一向好道，家中也供奉三清，一年四季，香火不斷。今日打擾道長清修，心中十分抱歉，這些果子還請道長收下，寥作充饑之用。”
說罷雙手遞了過去。
“尊夫人客氣了，此地并非我師徒所有。要謝的話，也是這山神才是。”
“道長客氣了。”
看他不接，邱管家把盛著靈果的籃子放到地上。
“令師徒慢用。”
說罷便退了下去。
徐君明不感興趣，孫石卻不同。
猴子哪有不愛吃瓜果的。
“師父，怎么也是別人一番心意，可不能浪費了。”
“你這饞嘴的猢猻，這會吃了人家果子，待會遇到麻煩，你也別想歇著了。”
“嘿嘿，師父放心，些許雜毛小妖，俺老孫順手就料理了。”
說罷拿起一個靈桃，便放進嘴里大嚼起來。
看它享受的樣子，徐君明淡淡一笑，目光從婦人身上掃過。
“死氣罩頂，可不是小麻煩。”
時間慢慢過去，月色逐漸消失，天色越發昏暗起來。
那名喚‘寶兒’的小童，練了九遍拳腳后，便在婦人懷里睡下了。
旁邊的鏢師們吃飽喝足，安排好守夜的人后，趕了一天路，早已疲憊不堪的他們早已鼾聲震天。
突然，山間的風仿佛更大了。
外面松柏之聲，仿佛海浪起伏，連成了一片。
徐君明和孫石睜開雙眼，彼此對視一眼。
“師父，來者不善。”
“多半是沖這些人來的。”徐君明點頭道。
“要不要提醒他們？”
“提醒了他們也跑不掉。”
頓了一下，“你吃了人家的果子，待會負責打發了這些人吧。”
“嘿嘿，包在俺老孫身上。”
他最喜歡打架了。
“呼…。”
風忽然大了起來。
吹動大殿的窗欞，啪啪作響。
原本盤坐在旁邊的邱管家陡然睜開雙眼，犀利的目光，橫空三尺，直朝窗外黑夜中看去。
下一刻，風雷之聲大作，巨大的閃電直朝山神廟打落下來。
“爾敢。”
邱管家須發皆張，怒目而起，閃電般飛出大殿，一掌擊出，浩蕩的法力化作層層巖石，死死把山神廟護在后面。
‘轟！’
驚雷陣陣，震耳欲聾。
天地都被照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