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百年已過。
徐君明帶著姜石年,走遍烈山氏周圍的名山大川,搜集草藥,傳授藥理,順便為普通人族治病。
百年來,他共計總結了三千六百種不同的草藥。
按照《神農本草經》的分類法,分為三品。
一千兩百種上藥為君,主養命以應天,無毒,久服不傷人。
一千兩百種中藥為臣,主養性以應人,無毒有毒,斟酌其宜。
一千兩百種為佐使,主治病以應地,多毒,不可久服。
身穿麻衣,膚色被陽光曬得黝黑的姜石年闊步走了進來。
“老師,這是我配的治療傷寒的藥,您看看。”
徐君明接過來,分辨了一下配比后點了點頭。
“配藥要謹記‘君臣佐使’原則,每副藥方,可按照一君、二臣、三佐、五使或一君、三臣、九佐使的原則來處理。當然,日后隨著你經驗積累的更多,對藥性更加熟悉,可酌情更換。”
“是,老師。”
姜石年恭敬的點了點頭。
這百年來,他跟在徐君明身邊,學了太多醫藥知識。
對這位不吝教導自己,同時救治數千萬普通人族,心底醇厚仁善的老師,極為尊崇。
可惜,他幾次拜師,都被對方拒絕了。
“老師,我想根據您的教導,編寫一本醫藥方面的書,流傳各族,也能救治更多人。”
“你有此心,我很欣慰。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何?”
“你經驗太淺了。寫出來難免會有疏漏。我們醫者治病救人,絕不能有任何紕漏,否則耗損自身名聲是小,讓人丟小性命才是大因果。”
姜石年恍然,連忙道:“多謝恩師教導,弟子險些鑄下大錯。”
“沒關系,你也是一片好心。”
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你什么時候積累了足夠的經驗,有足夠的把握,再來寫這本書。”
“弟子遵命,絕不負老師所托。”
突然姜石年腰間一枚玉符靈光乍現。
“看看吧。”
頷首后,姜石年簡答掐了幾個印訣。
玉符中傳出蒼老的聲音。
“我兒,快回來。為父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
“師父?”
“回去吧。聽你爹的語氣,應該是好事。”
肯定的恢復后,收起玉符。
兩人朝炎城飛去。
百年來,守城的甲士早就熟悉了這師徒二人。
而且不少人還受過徐君明的大恩,故而很多人都對他投之以尊敬的目光。
來到赤帝神宮。
炎帝姜嶠高坐在他華麗的金座上,在他下首還有一位身穿灰色道袍,懷抱浮塵,頭戴木冠,氣質浩然的青年道士。
徐君明進來的剎那,兩人眼神不自覺交會到了一起。
“大羅金仙,好濃烈的陰陽道韻。”徐君明心道。
“此人果然不簡單,周身氣息收斂的點滴不漏。連我的心鏡都窺不清其中虛實!”
“崇山道長回來了,快請坐。”姜嶠溫言道。
頷首后,徐君明邁步走到右側坐下。
“石年,過來。給玄都法師見禮。”
“玄都,果然是他。”
徐君明現在肯定,對面的道人就是太清圣人唯一的嫡傳弟子‘玄都大法師’。
“姜石年拜見玄都大法師。”
玄都飄然下了石座,雙手扶起姜石年。
“不必多禮。”
“我兒,這次把你叫回來,真是天大的喜事。”炎帝姜嶠滿臉的喜色,“太清圣人特意讓玄都法師來此傳下法旨,有意收你為門下記名弟子。”
玄都大法師微笑頷首。
“姜師弟,以后我們就是同門了。”
“太清圣人!”
姜石年心中一驚。
看看笑意盈盈的玄都大法師,再看看滿含期待的父親,以及后方神色平靜的老師。
猶豫半響后,一咬牙。
“法師,弟子已有師承,只怕無法拜入太清門下了。”
“嗯?”
玄都大法師臉色微沉,轉頭朝姜嶠看去。
“不孝子,你胡說什么,你什么時候有了師承?崇山道長只是教你醫道而已,又沒有收你為弟子。”姜嶠連忙道。
“老師傳我醫道,自然是我的老師。而且,這百年來,我隨師父游走烈山氏諸部,采藥煉丹,活人性命何止千萬,累累功德,令人敬佩。”
“而且,老師修為高絕,但面對毫無修為,臭餿腐敗的病人,尚且能親手調制湯藥,神色間沒有半點嫌棄,品德之高,令石年敬佩之至。”
“而且老師雖為收我為門下弟子,百年來卻屢屢指點我修行,在我心里,早已視其為師,就算老師不答應,我也絕心不改。”
說著,姜石年跪倒在徐君明腳下,恭敬道。
“懇請恩師收錄門下。”
“你這逆子!”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后,猛然轉頭,“道長,你說過的,不收我兒子為徒。”
迎著三人的眼神,徐君明緩緩站了起來。
“剛剛的話,你也聽到了。就算我不收他為徒,他也不會如你所愿,拜入太清門下。”
“這不勞道長費心,我自有手段。”姜嶠沉聲道。
淡然一笑。
目光轉到姜石年身上。
“你真舍得太清弟子,圣人庇佑?”
“舍得。”
“萬萬人之上,執掌無上權力的人族地皇尊位你也舍得?”
玄都大法師臉色微變,“他怎么知道這些?”
“地皇尊位?!”
姜嶠心中大動。
身為烈山氏族長,他當然清楚地皇尊位的含義。
人族三皇,從太初、太古、上古,億萬年來,一直是人族最為尊貴的果位。實力強橫,執掌人族權柄。
雖然他是巫妖大劫后出生,并未見過上古時代人族三皇燧人氏、有巢氏和緇衣氏的風采。
但從父親當年神色中驚嘆和渴望,也能窺視一二。
如果自己的兒子能成就地皇尊位,那烈山氏必然也能成為燧人氏族、有巢氏族和緇衣氏族,那樣鼎足而立的洪荒大部,掌握無上權力。
強烈的渴望彌漫在心間。
“無論如何也要讓石年拜入太清門下。”
“舍得。”
姜石年肯定無比。
他自然知道地皇尊位的意義,不過他更希望隨著老師治病救人,修行煉道,對權力的渴望并不強。
看著心念堅定,無比虔誠的姜石年。
徐君明簡單猶豫了下,便肯定的點了點頭。
之前不收姜石年,是不想在自己未突破混元,有絕對的力量,掌握都天神魔大陣,抗衡圣人前,惹來太清圣人的打壓。
但如今他雖未突破混元,但也只差一步。
而且神魂之道突破混元后,神魂力量大增,對都天神魔大陣的掌握更上一層樓。
而且七魄真身的虛幻真靈,又為自己的安全加上了一層保險。
最最關鍵的是,一個天賦絕佳,功德深厚的弟子,堅定的要拜入門下的時候,畏畏縮縮,瞻前顧后,實在不是徐君明的性格。
“你能拒絕太清道門,我也不負你的信任。”
想到這里。
“既然你決心已下,我便…。”
“等等。”
姜嶠猛然沖過來,虎目含煞,語氣冷肅。
“石年,如果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爹,就去拜入太清門下。否則,你我父子情分,今日斷絕,以后你也不是我烈山氏的少族長。”
古來有成就者,無不是心志堅毅之輩,一旦下定決心,便百折不回。
姜石年也是如此,認定的事情,輕易不會更改。
“父親,孩兒生是烈山氏的人,死亦是烈山氏的鬼。但此番拜師,我心意已決。”
姜嶠怒發沖冠,“我打死你這個逆子。”
火焰靈氣爆發,‘轟隆’一掌,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朝姜石年頂門打下。
后者眼神一閉,毫無抵擋之意。
“定!”
徐君明口吐玄音。
大羅真仙境界的姜嶠,瞬間感覺一股難以想象的偉力驟然落下。
肉身好似鐵索纏身,再難以動彈,體內法力仿佛被凍住,半點也難以調動。
正準備出手的玄都大法師眉頭微皺。
“好強的封印神通,此人修為定然極高。崇山真君,這名字好像從未聽過。”
不過他也不覺得意外。
洪荒廣大,從太初到太古,再到上古,隱匿的強者如同過江之卿,便是圣人也無法全知。
“師父,我爹?”
“他只是被我封印了修為而已,沒有大礙。”
姜石年松了口氣。
他想拜師,可也不想養育自己的父親受到半點損傷。
“好徒兒,快起來吧。”
姜石年喜氣洋洋的站起身。
“道友請了。”
玄都大法師走了過來。
“貧道稽首。”
“玄都前輩,晚輩福薄,無緣拜入太清門下,還請您多多原諒。”姜石年道。
“我太清一脈重緣法,講究無極而生,萬法自然。既然小道友不入我門,便是沒有緣法。”
“多謝道長。”
這位玄都大法師給他留下的印象到是不錯。
目光轉向徐君明。
“崇山道友,相見既是有緣,不如論道一番如何?”
徐君明淡然一笑,看得出來,被姜石年拒絕后,玄都大法師心中并不像臉上那么平靜。
而且也想摸摸自己的底細。
“既然玄都道友相邀,貧道自無不可。”
“請。”
“請。”
兩人飄然而起,在旁邊的石座上盤腿坐了下來。
徐君明一揮袖,被封印的姜嶠飛身而起,落入中間的金座上,盤膝坐下。不過他身上的封印并未解去。
“你且到我身后坐下。”
“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