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爺爺?
蒙疾喊那人干爺爺?那豈不是說,這個人是蒙恬的干爹……劉闞一開始并沒有注意這個人,因為他的目光,已經完全被另一個人所吸引。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初隨劉闞平定三田之亂以后,奉召前往咸陽做博士的叔孫通。一晃兩三年,劉闞是萬萬沒想到,會與叔孫通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重逢。
隨叔孫通一起來到的是一個老人!
年紀大約在六七十歲,須皆白。四方闊臉,濃眉虎目。相貌嘛,平平常常,沒什么出奇之處,然則面膛紅潤,精神矍鑠。一身灰布長袍罩在身上,站在那里,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概。
這是什么人?
雖然到現在,這老未一言。
可劉闞卻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一種久居上位的氣概。此人絕非普通人!但究竟是什么來歷?
“君侯,一別經年,你可是越的精神了!”
叔孫通上前拱手,笑呵呵的說:“叔孫通此次前來,卻是為了向君侯尋一個前程。另外呢,也是為君侯引薦一位前輩高人。呵呵,說較起來,這位前輩高人,與老秦之淵源……頗 廢話,一個能讓蒙疾倒頭就拜,口稱干爺爺的人,和老秦的淵源能淺了嗎?
按道理說,叔孫通應該先把那老人介紹給劉闞。/\畢竟這里是樓倉,是劉闞的地盤;而劉闞又是老秦的關內侯,爵位一等,非尋常人可以比擬。來客,自然應該是老先自報家門。
可未曾想到的是。叔孫通卻拉著劉闞走了過去。
“老國尉,這就是廣武君。”
國尉?
端的是一個好陌生地稱呼啊!自老秦一統天下之后,不久便取消了國尉的官職,以三公九卿代之。這是老秦舊有的官職,設立于秦昭王時期,位列大良造之下,是老秦很重要的官職。
商君書中曾有記載。論軍爵,以國尉低于將一級。將短兵四千人,國尉短兵一千人。
這個短兵,近似于后來的衛隊。再后來。國尉的位置越重要,幾近于三公九卿中的太尉之職。
這人,是國尉?
老秦自秦昭王之后,共有國尉十數人。
有名地,沒名的……但總體而言,全都是有才能之輩。始皇帝登基以來,也更換了幾次國尉的人選。其中包括屠屠的父親,故南征大軍統帥屠睢。也曾擔當過這國尉地職務。在一剎那間,劉闞腦海中閃現過了好幾個名字。但又一一否定。這個人,應該是始皇帝的國尉!
而始皇帝所任命的國尉當中,唯有一個人下落不明。\///
難道說……
劉闞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不免有些惶恐的看著那老人。
老人攙扶起了蒙疾,打量了兩眼,突然抖手就給了蒙疾一記耳光,“十六年未見,你怎地還是這般沒有出息?男人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怎能效仿那女兒家。做此羞人的舉止。
誰打了你,你就給我打回去。莫要哭哭啼啼,徒增我心煩。”
好家伙。這老人看上去不算很強壯,但下手可真的是夠狠辣。這一記耳光,打得蒙疾臉都腫起來了,卻不敢吭聲,只是抹去臉上的淚水,恭敬的說:“干爺爺,孫兒受教,絕不會再流淚。”
老人沒有再去理睬蒙疾,而上仰著頭,打量著劉闞。
“叔孫對我說,廣武君是做大事地好漢。富平一戰,廣武君名揚北疆,殺得匈奴人膽戰心驚。
今日一見,我頗有些失望。
怎地這官位越高,就越沒了膽氣?徒具老羆之形,而無老羆之勇。說實話,我非常不滿意。”
這一番話,只說的廳中眾人陡然色變,齊刷刷向老看去。
劉闞倒也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有長賜教,劉闞幸甚。但不知,如何才算是老羆之勇?”“你可知,老秦何以能橫掃?”老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劉闞地鼻子,大聲的責問。
劉闞一怔,“可因那商君變法?”
“商君變法,不過是表面。老秦所以能橫掃,只因那一句赳赳老秦,共赴國難。想當初,老秦尚未變法,沒吃沒穿,甚至連手中的兵器,也殘破不堪。然則即便如此,卻讓六國不敢西向。如今,正是國難之際,昔日老秦赴死之慷慨,我旁觀許久,卻已似乎失卻!
廣武君,我只問你一句:可敢提起你的兵器,和那橫行鼠輩,決一死戰否?”
劉闞不由得為之動容,毫不猶豫的說:“敢!”
“既然如此,何不拿起你的兵器,帶著你的兄弟們,在這亂世之中,殺出一條血路?連那鼠輩都能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言語。而你堂堂廣武君,為何就不能讓天下人知曉,老秦未死,老秦猶存……縱觀百年,老秦國難之時,可曾有一人,撤身向后退卻一步?”
“您的意思是……”
劉闞驚訝的看著老人。
這老說話時,帶著一口濃郁地大梁口音。
可話語鏗鏘,隱隱有金石之聲,宛若黃鐘大呂一般,震饋人心。\劉闞懵了,大廳之上地所有人都懵了……之前,大家的思路都集中在往巴蜀退卻地方向上。可這老人話語中的含義,卻似是要劉闞迎頭而上,直取關中!瘋了嗎?可再一仔細琢磨,劉闞卻聽出了別樣內涵。
老人不是要他去保老秦!
而是要他在中原各地皆敗之際,扛起老秦地這一面旗幟。換句話說,老人不是要他保老秦,而是要他去保住老秦的那一股子血性。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劉闞的耳邊,似回響起當年富平城破之時,南榮秀軍侯死前的高呼。每一次國難來臨之時,老秦人何曾退卻半步?
“劉闞,受教!”
說著話,劉闞深施一禮,“小子不更事。更需長時時提點。今有不情之請,還望長肯。”
老人倨傲一笑,“你之所請,我已明了。不過。我是否同意,還需看你如何為之。”
說罷,他轉身看了一眼叔孫通,“我累了,需好好休息。都是你這夯貨,非要把我從家里拉出來。我已多年未曾理事,偏偏被你巧言令色地一番哄騙,才來了此處。我要一安靜住所。”
劉闞聞聽大喜。連忙道:“長一路勞頓,劉闞這就安排。”
這位爺狂的沒邊兒了。也傲氣的沒邊兒了。劉闞這么恭敬的說話,卻似理所應當一般,邁步往外走。劉闞連忙跟上去,為這位爺帶路。他家中本就不缺這房舍,很快的就為老安排妥當。
往大廳走的路上,劉闞仍在思索著老的話。
天下大亂,如果按照這種形式展下去,老秦地命運只怕是難以保全。
亮出老秦的名號,來日可憑此得老秦人的擁護;可這樣一來,危險系數也就會隨之增加。
而且。這老秦的名號一旦亮出來。樓倉可就真地成了眾矢之的。
之前大家還可有一分緩沖余地,可如果這樣一來。這一分緩沖也就隨之蕩然無存。徹底的撕破臉,來個你死我活。危險的確危險。但不可否認的是,若成功了,劉闞于老秦的威望,足矣大大提高。也就是說,這樓倉不能丟棄,并且需要在一個合適的時間,亮出來旗號。
劉闞在思考著老人的這番言論。
大廳里,卻好像炸開了鍋似地,亂成了一團。
這大廳里地人,認識叔孫通的并不多。除了賈紹之外,也就是昔日曾為敵手地那個李左車。
賈紹在樓倉已有時日,自然要出面為叔孫通介紹。
引薦完畢后,賈紹忍不住奇道:“何公,你不是在咸陽為官嗎?怎地這突然間,來到了樓倉。”
叔孫通笑道:“我此次前來,是奉了趙高的指派,前來緝拿君侯家人。”
“啊!”
陳平等人心里吃驚,但是并不感到驚奇。
賈紹說:“何公,你不是在說笑吧。”
“呵呵,當然是說笑。不過我也的確是奉趙高之命,來緝拿君侯家人。咸陽現如今,已亂成了一片。若非丞相李斯,怕早就癱瘓了。不過,李斯和趙高之間,似產生了很大的矛盾。李斯并不在意君侯的事情,但趙高……依我看,這一次李斯,恐怕是撐不了太久,必被趙高所害。”
“那你……”
“陛下喪祭之后,我就假意接近趙高。這一次,趙高讓我通知應壯郡守,來樓倉緝拿君侯家人。我欣然應命,準備直接來樓倉報信……不成想,途經大梁時,正逢陳涉之亂興起。
于是我就躲到了小王莊里,和那位老先生交談了很久,這才勸說得他隨我一起,前來樓倉。”
陳平忍不住問道:“何公,那位先生……可就是……”
“正是那人!”
陳平和叔孫通這一打啞謎,讓其他人更覺云山霧罩。特別是賈紹,曾經奉命往小王莊拜訪過老人。
“何公,那個人究竟是誰啊!兩年前我曾拜訪過他,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出奇之處。本來主公準備在回樓倉的路上,再去拜見一下。不成想卻被陛下招了過去,隨行伴駕。前次我見他的時候,只覺他言辭頗為出色,但卻未曾似今日這般,氣勢逼人。這老先生,究竟何方神圣?”
不僅是賈紹好奇,李左車等人也非常的好奇。
叔孫通笑道:“他是什么人,還是請蒙少君回答為好。”
蒙疾嘆了一口氣,“我也是沒想到,干爺爺他居然還在人世。當年他辭官掛印而去的時候,我才歲年紀而已。祖父和干爺爺的關系甚好,后來還讓父親拜在了干爺爺地門下求學。
一晃十六年,干爺爺看上去還是很精神,只是我父親卻……”
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清楚那老地身份。眾人一個個急得是抓耳撓腮,卻偏偏又奈何不得。
陳平說:“能被上將軍稱之為亞父,還擔當過老秦之國尉,除了他……還能有誰?”
李左車第一個反應過來,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敬慕驚訝之色,同時還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道子,你說這老先生,就是秦王的那個神秘國尉,繚?”
“尉繚!”
賈紹驚呼一聲,張大了嘴巴,再也沒能合住。尉繚,這個老人,竟然是那著《尉繚子》尉繚嗎?最近更新可能會不太穩定,原諒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