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喧鬧,人來人往。
此刻,酒過三巡,滅塵子與乙休正在一間熙來攘往的酒館內舉杯相碰。
雖然乙休堅持保留了臉上的胡子,但是本來披散凌亂的頭發則已被高高束起,變得非常整齊。此人面相雖然算不上英俊,但是輪廓很深,狂野粗獷,自帶一股強大的男子氣慨。
如今他換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貼身長衣,腰纏玉帶,更披上一件深棕色的連帽長袍。而頸后的帽子正好稍為遮掩著背后的駝峰。再配上他異常高大的身形,越發顯得威風凜凜,氣勢凌人。
“好酒!好酒!當真是幾百年也不曾喝過得好酒呀!”乙休興高采烈地舉杯喊道。此話可圈可點,倒也算得上是個事實。
滅塵子則一臉無奈地回應道:“難得乙兄這一回終于感到滿意,這已是第十三家酒館,若是再不合乙兄的口味,那就要去另一個城鄉碰一碰運氣了…”
“此酒雖然還是清淡了一些,但是還可以將就一下。畢竟酒雖一般,但人卻甚佳,倒也算是盡興了一場。”乙休一臉滿足地道。
畢竟乙休被困地底多年,今次難得重獲自由,也就好好地放縱了一回。
只見他把手中美酒一飲而盡,一時頗有感觸地說道:“賢弟,你是真的鐵定了心去另立宗門嗎?其實像我這樣子孤身一人無牽無掛,豈非更是逍遙自在嗎?”
原來乙休的岳父大溟真人韓宵本是一代絕世高人,非但一身修為深不可測,更擁有無數的奇珍異寶。可惜他卻被一班不俏子女所種下的惡孽所連累,以至最終惜敗于天劫,落得一個兵解身死的下場。前車可鑒,乙休始終沒有收下一個弟子傳人,也就是不愿受到弟子所累。
“唉!乙休兄,你這是有所不知的了…”滅塵子嘆了一口氣。
滅塵子喝了一口酒,曉有深意地望向乙休,搖頭嘆道:“時不予我呀!我那掌門師弟的私心一向極重,豈會輕易容我自立門戶呢?據我所知,妙真觀主與及佛門中的三僧二尼似乎都在他的背后撐腰,若是現在我還不急起直追,只怕到了將來敵人打上門的時候,敵眾我寡,孤掌難鳴,哪里還有活路可言呢?”
乙休沉默了一會,無言以對,腦海中卻已是一片翻天覆地。不錯,當初的他便曾因為不服于三僧二尼的權威而嘗試加以挑戰。想深一層,那一次失敗的道理不就是因為自己也是孤立無援嗎?
思前想后,他亦不禁認同了滅塵子的憂慮。
良久,乙休終于露出一抺苦澀的笑容,道:“賢弟的心思果然遠比為兄慎密,一下子便把形勢分析得精準得很。為兄當初…也就是敗于一個「傲」字,自以為本領高強理直氣壯,便妄想以一已之力來螳臂擋車。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我,豈不是可笑之極嗎?”
說著說著,乙休臉上自然流露出一股無奈之色。
“乙休兄,此言差矣!大丈夫處世做人,哪有遇事畏首畏尾之道理呢?你這一個「傲」字才真的是我輩中人應該學習的榜樣啊!”滅塵子一臉認真地說道。
滅塵子此話倒也真的是發自內心,絕對不是什么恭維的客套話。想當初他便是為了心里的一股傲氣,才會激發出自立門戶的決心。
“好!就憑賢弟這一番話,駝子我便交定你這一個朋友了…”
乙休忽然大笑一聲,并與滅塵子舉杯相碰,同時一飲而盡。
一開始的時候,乙休確是對于背后被壓成的駝峰頗為介懷。然而,經過了十數天的習以為常,他非但對此再沒有了什么憎惡之意,反而開始以「駝子」之名來自嘲一番。
驀然間,酒入愁腸,乙休的眼神閃過一絲淡淡的憂愁,腦海中泛起了一個女子的身影。暗嘆一聲,他便決定要向滅塵子告別辭行。畢竟與世隔絕多年,乙休的身上確是尚有不少緊要的事情待辦,因此便與滅塵子分道揚鑣。
看著乙休消失于天際,滅塵子便想道:“乙休此人真情實性,本領又極高強,確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三僧二尼表面上雖然沆瀣一氣,但實際上他們皆是精于計算之人,彼此各懷鬼胎,將來倒是可以動之以情,或者許之以利。反倒是妙真觀主其人最難測度,暫時還沒有什么應對的手段…”
話說回來,正當大方真人乙休成功破除了佛門金鋼不壞封印的時候,無論是身在倚天崖龍象庵中的芬陀大師,又或是百花山潮音洞中的神尼優曇,二尼皆立即有所感應。
龍象庵中,芬陀大師淡然一笑,毫不把此事放在心頭,便如沒事人般再一次入定修煉。
相反,神尼優曇卻匆匆離開了潮音洞,直接來到了黃山文筆峰,并與弟子餐霞大師會面,商討一件緊要的事情。
“餐霞,今天妳需要代為師前往九華山鎖云洞一回,并且告訴妙一夫人那位名列「一子七真」之一的大方真人將會重出江湖,請她好生留意此人的行蹤。他日若有機緣,不妨全力出手結納此人。為師相信未來的他必定能夠輔助齊掌門掃蕩群邪,并完成那「峨嵋大興」之計。”神尼優曇淡淡地道。
聽罷,餐霞大師好奇地問道:“大方真人?就是那個…乙休嗎?聞說此人早年曾與師傅有過一番交情,后來卻不知為何反目成了仇。此人既然曾與師傅有此瓜葛,為何還要勸說妙一掌教他們與他結交呢?”
神尼優曇似是想起了一番如煙往事,幽幽地道:“事情是這樣的,當初芬陀大師無意間看出他的一身五行玄功隱藏著一個致命的破綻,但是由于素昧平生,不好出言指點,所以才會請為師代為提醒他罷了。哪想到乙休為人剛愎自用,過于狂妄,非但聽不進朋友的忠言,還硬是要與為師一較高下。最終…才會導致了南海的一戰…”
一時間,神尼優曇悠然神往,彷佛又再記起了當年的一戰,半響才續道:“由于芬陀大師算出他需經一場生死大劫,方可徹底頓悟,所以便與為師合力封印他于南海海床之下,好讓他能心無旁騖地感悟天地。掐指一算,轉眼已過了三百余年,今天他終于玄功大成,并且破關重獲自由了。鳳凰涅盤,破劫重生,此刻正是他突破大成的關鍵時刻。若是妙一掌門能夠把握機會將他拉攏到身邊的話,未來的峨嵋派便可得一極大的助力。”
說真的,不同的人對于同一件事情都可能有不同的觀點,在滅塵子與大方真人的眼中,當初二尼合力對付乙休一事,是她們勝之不武,是在恃強欺負人。但是在二尼的眼中,她們只是想要幫助乙休突破自身的極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