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山看楊雪打量著四周，不由尷尬的一笑，“楊書記，這些都是企業送的賀禮，我原來也覺的名貴，不想收，可是企業說，春陽是大市，大市的教育局應該有大市的風采，我聽聽的也覺的有理，所以就沒有再拒絕！”
“哦，是這樣啊！”楊雪不再深究，“說吧，你剛才說的情況是怎么回事？”
常秋山苦笑站道：“楊書記，有些情況，我得向你詳細解釋一下，我是二零零一年調到教育局任局長的，進入教育局才知道，教育局外債三千八百萬，一九九八年，春陽市建實驗高中時，覺的教育局辦公樓過于沉舊，影響春陽市的形象，便決定對春陽市教育局進行重建，按照春陽市委的指示精神，進行了公開招標，最終中標的，是春陽市的一家興林房地產公司，標的一億二千萬，二零零年工程結束之后，春陽市委便撥付了這一億二千萬的款項，可是，誰也沒有想到，辦公樓建起不到半年，便發現存在質量問題，經有關專家一鑒定，大樓成了危樓，找那家興林房地產公司，卻發現老板鄭軍山和房地產公司不知所蹤，沒有辦法，教育局只得重建，但是這一次，春陽市委卻不再撥款，教育局無奈，只得向全體教師暫借了工資，沒想到的是，這工資一借，便借了五年！楊書記，我知道下面的教師不容易，不該拖欠他們工資，可是教育局也沒有辦法啊！”
又是一個黑洞！
拖欠教師工資，新樓變成了危樓，如今的楊雪，面對這些情況，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震怒，楊雪注視著常秋山，“這些情況，李市長知道嗎？”
“知道，李市長指示我們，內部解決，既然是教育上的事，那么只能有教師承擔了！”
決策者的失誤，最終卻有底層的人來承擔，好強大的理由！楊雪心里一陣驚嘆之余，心里卻忽然一動，常秋山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這個考核的時候告訴自己，他什么意思？
楊雪望著常秋山，“常局長，你在這個位置上干了五年，也熟知里面的情況，你是怎么考慮這件事的？”
常秋山苦笑道：“楊書記，說句實話，我想解決這件事，可是，這牽涉二億多的資金，憑我一個教育局長，有心無力啊！”
“那么，這五年你做出了什么努力？”
楊雪的追問，令常秋山的額際，沁出了一絲汗水，“楊書記，我……”
“常局長，我很感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件事，不管你的用意是什么，起碼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不過，常局長，如果你用了五年時間，都無法解決這件事，那么，要你這樣的局長何用？”
常秋山大駭，連忙追了上來，“楊書記，我努力了，可是，事關兩億，不是我能解決的啊！”
“是嗎？”楊雪冷冷一笑，“常局長，你的努力我看到了，這滿屋的現代時尚家居，還有這些電器，足以說明一切，還有，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在棟樓上裝四部電梯，然后采用中央空調，用這樣的辦公室，我無法心安理得！”
楊雪說完，不再理睬常秋山，走出辦公室，正好陳敬元迎面走來，楊雪對陳敬元道：“陳部長，你通知人，教育局不必考核了，對下一站進行考核！”
“楊書記，怎么了？”陳敬元有些不解的眼神，掠過常秋山那張呆若木雞的臉，陳敬元瞬間明白了一切，沒等楊雪的回答，轉身便向三樓會議室走去。
然而，陳敬元消失在走廊盡頭的剎那，常秋山卻回過神來，“楊書記，事還是不要做的太過分的好！”
楊雪倏的轉首，常秋山眸中，已經露出了幾分戾氣，楊雪冷冷的說道：“你什么意思？”
“楊書記，凡事適可而止，南風不是江海，有陳書記的支持，也不一定是萬能的！”常秋山與楊雪四目相對，竟是毫不退讓。
前一刻，還是小心翼翼，膽顫心驚，這一刻卻已經變的咄咄逼人，竟然揚言陳凌風也不是萬能的，常秋山前后判若兩人的表現，令楊雪心頭生起了一絲疑惑，常秋山憑什么敢這樣說？
還是說，常秋山剛才的表現，都是裝出來的？
不過，楊雪的疑惑只保持了一瞬，便被滿面的怒容所代替，以常秋山一個區區的正處，敢如此猖狂的與他這個市委書記叫板，這簡直是自取死路！
“常秋山，你好大的膽子！”
楊雪還未發怒，身后，王光復已經快步走了過來，一把將與楊雪針鋒相對的常秋山推進房里，這才向楊雪說道：“楊書記，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楊雪點點頭，兩人走至走廊盡頭的陽臺處，王光復方才向楊雪說道：“楊書記，不瞞你說，常秋山在教育局局長的任上，干的并不好，這一點，李市長也清楚，但是，李市長沒敢動常秋山！”
“為什么？”
“因為常秋山的大哥，是國家發改委副主任常智霖！”
就憑這層關系，常秋山敢如此肆無忌憚的不把陳凌風放在眼里？
楊雪淡淡說道：“我不管他的后臺是誰，今天之事，我絕不就此結束！王副書記，這件事你別管了！”
楊雪說完，轉身下樓，只是，楊雪無意回頭瞥了一眼，卻突然發現，王光復的臉上，竟然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那微笑，是如此的得意。
王光復在得意什么？
楊雪下樓，班子成員們已經在樓下等候，楊雪向眾人說道：“我說一下教育局不予考核的理由，一，拖欠教師三個月工資，二，目無領導，出言不遜！去下一站！”
班子成員紛紛上車，坐車離去，楊雪最后望了一眼教育局這座奢侈的大樓，用春陽市全體教師三個月工資鑄就而成，肆虐的權力，與軟弱的權利，在這一刻，形成了何等鮮明的對比！
常秋山站在窗前，隔著玻璃望著樓下的楊雪，迅速的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九叔，楊雪沒有上當，我已經和他鬧翻了……好，我按您的指示辦！”
掛了電話，常秋山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下一站，是春陽市環保局，這本來是個不需要考核的局委，春陽被濃煙遮蔽而陰沉的天空，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過，為了公平起見，楊雪還是決定進行考核。然而，一行人剛剛坐到環保局的小會議室，陳敬元正在安排檢查事項之時，楊雪的手機卻突然響了，楊雪拿起手機一看，瞬間面色一變！
在場的班子成員，都看到了楊雪面上的表情變化，眾人正在奇怪之際，楊雪突然站起身，向王光復說道：“王書記，今天的檢查由你主持，我有些事要辦！”
然后，楊雪沒有等王光復回答，便快步走了出去，那速度，完全不亞于跑。
在座之班子成員面面相覷，均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楊雪會如此的慌張。
王光復起身，走至窗前，樓下，楊雪已經發動了車，奔馳如離弦之箭般飛了出去。
什么事如此令楊雪激動？王光復帶著疑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向眾人說道：“楊書記臨時有事，咱們還按照以往的步驟，各司其職，把自己的任務完成！”
副市長、市委常委黃群冷冷道：“王書記，檢查過程不能請假，這規定是誰制定的？難道只是為了約束我們？既然楊書記走了，大家干脆都走了算了！”
王光復淡淡一笑，“黃市長，你這不是難為我嗎？如果今天的檢查不進行下去，楊書記可只會追究我的責任！”
黃群哼了一聲，不再言語，會議室中，鴉雀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