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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零章 同室操戈(一)

夜色漸起,市委招待所里光影斑駁,別墅前的棕櫚,在微風中搖曳生姿。品書網  齊寧川站在樓下,望著這幢平淡無奇的別墅,因為楊雪,這里成了秦山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權力,無論在何時都有著其獨特的魅力。

  與楊雪約好的時間是七點,然而時間到了,齊寧川卻猶豫起來,這一步邁下去,他便再無回頭的可能,是福是禍,更是無從得知。

  唯一的慰藉,便是他可以借助楊雪的勢力,一舉將趙居臣和劉繼綱扳倒,從此挺起胸膛活著,或者,從此生不如死。

  楊雪與李真誠站在二樓的落地窗前,望著猶豫不定的齊寧川,李真誠想打電話,卻被楊雪搖手制止,這道坎,必須齊寧川自己邁過才行。

  七點五分,七點十分,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終于,敲門聲響起,李真誠長出口氣,齊寧川猶豫,他何嘗不緊張?

  只有楊雪,才能做到氣定神閑。

  三杯清茶,楊雪和齊寧川對面而座,李真誠則拿筆與本在旁記錄,茶霧四散開來,齊寧川的眼神,同樣復雜而迷離。

  “舉報副書記和副市長非同小可,你可想好了,如果半途而廢,你還不如現在退出的好!”

  楊雪先開了口,一句話便令齊寧川的臉色蒼白起來,習慣性的伸手拿煙,卻意識到這里是楊雪的住處,楊雪并不抽煙。

  楊雪從茶幾下拿出中華,扔至齊寧川的面前,齊寧川哆嗦著點燃,連抽幾口,方才平靜下來,咬牙道:“請楊書記放心,我想好了!”

  楊雪微微頷首,他一再敲打齊寧川,要的便是這個結果,畢竟,劉繼綱與趙居臣同為秦山高層,齊寧川舉報兩人,必將遇到可怕的阻力,如果齊寧川意志不堅決,那還不如不開始的好。

  然而,隨著齊寧川舉報內容的深入,楊雪的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齊寧川本是秦山實驗小學的一名普通教師,一九九八年,齊寧川與小自己八歲的同事李玲玲結婚,李玲玲年輕貌美,身材凸凹有致,擅長舞蹈的她多才多藝,曾被譽為秦山實驗小學的校花。

  可是,齊寧川沒有想到,正是李玲玲的美貌,給他帶來了十年的屈辱。

  九九年,時任秦山市教育局長的劉繼綱到實驗小學視察工作,學校領導安排李玲玲作陪,劉繼綱覦覬李玲玲的決一勝負,便將李玲玲灌醉,然后將其帶到酒店污辱。

  酒醒之后,李玲玲痛不欲生,齊寧川一怒之下,便想找劉繼綱拼命,然而卻被年邁的父母制止,劉繼綱在秦山位高權重,而且惡名昭著,與這樣的人為敵,無異于自尋死路。

  面對父母苦苦的哀求,齊寧川敗下陣來,從此不忍氣吞聲。然而他的退讓,換來的卻是劉繼綱的變本加厲,僅僅幾天過去,李玲玲便被安排前往秦山度假園學習,這一去便是七天,事后齊寧川才知道,度假園是劉繼綱的私人會所,里面戒備森嚴,并有數只藏獒在園中游弋,李玲玲進入其中,無異于狼入虎口。

  李玲玲從度假園歸來之后,終日以淚洗面,齊寧川更是心痛如絞,他開始匿名舉報,并瞞著父母找過劉繼綱一次,但舉報如石沉大海,而找劉繼綱的結果卻是一頓毒打,劉繼綱警告他,如果再不老實,將讓他家破人亡。

  其時劉繼綱與大圈幫、長樂會均有來往,在權力與黑勢力面前,齊寧川退縮了,他不再反抗,而是以恥辱來換取家人的平安。

  劉繼綱為了達到長期占有其的目的,便給予了齊寧川仕途的幫助,齊寧川從小學教師一步登天,成為校長、教育局副局長,然后到今天的寧湖縣縣長,仕途的順利,以及權力的光環,漸漸消去了齊寧川的恥辱,妻子李玲玲則徹底淪為劉繼綱的玩物,心甘情愿的任劉繼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齊寧川敘述之時,李真誠一邊記錄,一邊觀察著齊寧川的神色,初時齊寧川尚且面色扭曲,痛苦不已,然而談到自己仕途升遷時,齊寧川卻又面露陶醉之色,顯然對權力無比享受。

  既然無力對生活反抗,那么便享受痛苦。這是齊寧川的真實寫照,他和他的妻子,已經漸漸麻木,習慣恥辱,更習慣恥辱帶來的權力與財富。

  煙已經到燃盡,齊寧川重新點燃一根,接著敘述自己的往事,二零零六年底,李玲玲辭去公職,開始下海經商,憑借劉繼綱與齊寧川的支持,李玲玲順風順水,資產很快突破千萬,李玲玲不愿再與劉繼綱虛于委蛇,兩人便商量再做單大生意,然后移民國外。

  零八年初,李玲玲看中機會,從劉繼綱處借款三千萬,加上自己全部身家投資到代理了數款化妝品和皮草,可惜,也就是這一單,令兩人重陷深淵,這批貨物在經過海關時,因為質量問題被海關沒收,兩人不僅一無所獲,反而負債累累。

  說到這里,齊寧川茫然的望著前方,眼神空洞,生活于他,已經麻木不仁,楊雪沒有言語,齊寧川曾經因為海關的事求過他,但楊雪不愿插手,沒有想到事情卻是如此的典折。

  齊寧川停頓的空當,李真誠給齊寧川換了杯茶,齊寧川緩過神來,接著說道:“生意失敗之后,我和玲玲心灰意冷,想著就這樣糊里糊涂的過吧,雖然屈辱,但我們畢竟衣食無憂,但我們萬沒有想到,劉繼綱這個畜牲……這個畜牲……”

  齊寧川掩面而泣,顯然接下來發生的事讓齊寧川痛不欲生,李真誠望了楊雪一眼,他想安慰齊寧川,但楊雪并無表情,這世上的幸運大多相同,但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楊雪同情齊寧川的遭遇,卻又恨齊寧川甘心情愿的接受恥辱,但轉念一想,當年秋若楓何嘗不是如此?為了秋若楓,他怒闖軍委大院,差點將方明景斬于馬下,然而,那又能如何?

  因為闖軍委大院,他不得不退出特別行動小組,回到地方,如果不是命運的奇妙,或許他與齊寧川一樣,從此那么過著屈辱的生活。

  哪怕他的身手出神入化,哪怕他在戰場上無所不能,可是命運,從來都是掌握權力手中,只有那些擁有權力的人,才是真正的無所不能。

  他們可以信手改變別人的命運,讓別人飛黃騰達,也可以讓別人生不如死。

  一切,就在他們一念之間。

  寧靜的夜,令大廳中可怕的安靜,唯有齊寧川的抽泣聲格外的清晰,楊雪伸手拍了拍齊寧川的肩膀,這一刻,三人各有各的想法,但心中卻同樣的沉重,生活于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只是有的人有改變命運的權力。

  窗外,萬籟俱寂,黑夜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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